阮梓木心中大恨,不过心念转动之间,又硬是压下了所有不满,死死地咬着牙根道:“下官…知道了。”
‘啪’又是一声响,阮梓木的左边脸颊也出现了一条对称的鞭痕。
这些他再也忍不住,勃然大怒着直起身,谢怀源单手漫不经心地把玩着马鞭:“第二鞭,是告诉你,只要你一日不如我,在我面前就得弯腰低头地说话——不论你存的什么样的心思。”
说罢,连看也不看在原地气得浑身颤抖的阮梓木,拉着华鑫就上了马车,一上马车她才感觉气氛不对,带着些犹豫道:“小公爷这样对他…是否不妥?”好歹也是朝廷命官来着。
谢怀源目光森冷,转头道:“你倒是护着他?”想到刚才阮梓木看她那一瞬眼神火热,甚至还带了几分淫|念,他身上的气温又是低了几度。
华鑫被他的眼神吓了一跳,连连摆手道:“没没没,当我什么都没说。”想了想又辩解道:“我是怕有人借此攻讦你。”
谢怀源面色和缓,却没说话,只是面色冷然地垂下眼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华鑫不敢再开口,只好老老实实地同他一起沉默。
好不容易憋回了家,谢老爹见到华鑫的第一句话就是:“怎么回来的如此晚?”第二句就是“你母亲不是派了轿子过去吗?怎么要你哥哥来送,耽误了他的正事可如何是好?”
谢老爹果然很有天然黑的天分,只这两句话就把华鑫气得犯了好几个白眼,她平了平气儿,面色委屈惊慌地道:“都是女儿的错,不关大哥哥的事,是女儿的轿子迟迟不来,大哥哥怕女儿被人耻笑,丢了谢家的人,才特堵来接女儿的。”她本来是想转几圈用来耽误时间的,后来跟阮梓木蘑菇了半天,倒也浪费了不少时间,谢老爹果然忍不住发怒了。
她算是看出来了,谢老爹对她,或者说是对郁陶,实在没有几分父女之情,所以干脆先把谢怀源和谢家的招牌抬出来。她偷眼看了一眼谢怀源,见他面上没有异色,才放下心来。
谢必谦却有些不快,对着曹氏责怪道:“家里的下人都是交由你管制的,如今却出现了这等刁奴欺主之事,耽误了源儿的正事不说,让我们谢家的脸往哪里放?”半句也没提华鑫受委屈之事,就算早有心里准备,华鑫也被气得胃疼。
曹氏面色难看,她是个聪明人,知道这么做对自己没有半分好处,所以这帮刁奴欺主之事自然不是她唆使的,必然是他们自做的主张。
她正欲辩驳,站在一旁的谢怀源淡淡道:“我无事,只是委屈了小妹。”
华鑫听得有些错愕,不由得看了他一眼,却感到心头一热。
曹氏抓住机会,连忙道:“都是我考虑不周,委屈了这孩子了。”又对着身边的碧姨吩咐道:“你去把今天接送小姐的几个丫鬟媳妇子找出来,狠狠地敲打一顿示众。”
华鑫垂下头,有些扭捏道:“也是我不好,没得多余的钱打赏给他们,他们自然懈怠敷衍。”
曹氏一惊,果然看谢必谦的面色更加不快,对着曹氏皱眉道:“郁陶连打赏下人的钱也没得?婉仪的嫁妆呢?我不是让你交给她吗?”
曹氏几欲咬碎一口银牙,她本想着多拖些时日,好把能转移的都转移到谢怀流和郁喜的名下,到时候给华鑫一个空壳子,没想到着死丫头竟然借题发挥。不过此时谢必谦还等着她的回答,她勉强笑道:“公主的陪嫁繁多,日子又久,起出来还得一些日子呢。”
谢必谦对她倒是不怀疑,因此点了点头道:“你尽快准备吧。”
华鑫见好就收,心满意足地鸣金收兵回到自己的易安院里,一眼就看到大力面色严肃的点点头,她心领神会,让大力跟着回房,问道:“那两个人如何?”
大力微微皱眉,有些憋屈道:“俺们可用的人手太少了,探听出来的消息也少,哎。”她略微牢骚了几句,才面色一肃,开始说正题道:“那个叫红什么玩意倒还老实,在院子里没怎么走动,那个白的就老妖精了,整天儿的往外院跑,有事没事就找借口去外院大人住的地方晃一圈,呸,狐媚子!”
华鑫听得乐了,学着她说话的腔道:“俺的娘啊俺的娘,你去把那俩妖精带来让俺瞅瞅。”她学得怪声怪气,让大力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才出去。
待到红槿和白莞两人带到,华鑫点点头,示意大力先退出去,看着面色有些紧张的二人,换出一个笑容来:“你二人来我的院子里时日不长,觉得可还习惯?”
红槿笑道:“能跟着小姐是咱们的福气,自然是习惯的。”面色倒还坦然,话也讲得中听。
一旁的白莞不屑地看了她一眼,没作声,她们之前在曹氏那里呆过,如今见了华鑫的院子,简直如陋室一般,能习惯才有鬼。
华鑫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二人一番,慢慢道:“我的院子里,除了大力就属你们年纪最大,她我是不着急的,只是你们二人对以后…可有打算?”
两人听得都是一愣,随即明白了华鑫的意思,都是面色一红。红槿是羞涩中带着几分期待,看着华鑫,白莞的面色就有些糟糕,听华鑫的意思,是要把她拉出去配人?可她自从见识了谢家的富贵和谢怀源本身的俊美出挑之后,哪个男人能再入她的眼?
华鑫看着白莞,心里大骂又得给尼桑挡烂桃花,她咳了一声道:“你们差事做得好,我自然不会为难,到时候,我少不得向夫人要了你们两人的卖身契,再把你们风光地嫁出去。”
此言一出,红槿面露不可置信之色,然后立刻就是狂喜,立刻给华鑫跪下连连磕头。她颇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已经不入谢怀源的眼,也不可能混成华鑫的心腹,能脱了籍嫁人实在是最好的结果了。倒是白莞一怔,面上露出几分愤恨不甘来,慢了半拍才跪了下去。
华鑫装没看见,慢慢道:“等过段日子我去找夫人说,你们先先去吧。”
两人都答了声‘是’,然后双双离去了,只是一个面色激动,一个却面有不甘。
华鑫有点头疼,心里默默地把两人区别对待了起来,正在烦恼之时,就看见大力走了进来,冲着华鑫道:“小姐,夫人派人交代嫁妆过来了。”
☆、第25章 嫁妆问题
华鑫素来讨厌各色香料的味道,因此只是敞开绿窗纱,让花果草木的清香顺着凉风送入窗户,也因此,几个负责洒扫的小丫头看见了华鑫从没有过的阴沉表情。几个小丫鬟对视了一眼,立刻低下头,装作没听见没看见,匆匆干完了手中的活,低头各自回房了。
华鑫看了大力一眼,大力会意,立刻掩上窗户,碧姨看了两人一眼,从容地从袖子里抽出一沓单子,笑道:“这些就是青阳公主的嫁妆,都在这里了。”
华鑫连接也没接,冷笑道:“原来我娘的嫁妆,就剩下了薄薄的几张纸?”
碧姨从容地道:“小姐说笑了,怎么可能呢?青阳公主陪嫁来得许多积年的古物,玉器,首饰,夫人怕路远有个磕了碰了的,都放在会稽老家,还有一道陪过来的房产地契,田庄铺子,也都搁在了丞国会稽。”
华鑫毛了,她未必就如此把青阳的嫁妆放在心上,但曹氏这摆明了是把她当傻子耍,她猛地挑起眉毛,却猛然顿住了,慢慢地抚平自己的袖口,接过单子,压住心里的火气道:“那敢问碧姨,夫人大概要几日才能整理妥当呢?”
碧姨笑得温和:“会稽路远,只怕且得等了,只怕路上出个意外就…”
华鑫心里冷哼了一声,估计不是‘只怕’出意外,而是‘肯定’会出意外,到时候能把一半拿来给她都算不错了,再推脱个路远艰险,谁又能追究什么?
她随手翻了翻,忽然笑道:“我看这里有不少在镐京的房产田地,想来地契不会也回了会稽吧?”
碧姨心中警惕起来,微笑道:“这个我们这些当奴婢的就不知道了。”
华鑫‘哦’了一声,抬手让大力送碧姨一趟,等到大力回来,她立刻道:“大力,去帮我查查,在京里的那些店铺田产如今都挂在谁的名下?还有…算了,她大概也不敢在皇上眼皮子底下大张旗鼓。”
大力也一双眼睛瞪得老大,点头道:“俺在镐京也有不少朋友,想必很快就能查出眉须来。”
华鑫见她转身欲走,忽然又想起一个问题,有些迟疑地叫住她,斟酌着问道:“这嫁妆…小公爷那里有什么打算?”若她真的是郁陶,那这嫁妆自然是她的无疑,可她又不是,这嫁妆的归属可就…
大力虽然耿直,但也不傻,一听这话就撇嘴道:“得了吧小姐,俺们大人才瞅不上你那点钱,若是他想要,早早地就能讨来。”
华鑫反驳道:“青阳公主的嫁妆这照理说也是谢家的东西,还是给他比较名正言顺。”说着脸就不由得尴尬起来,仔细想来,就连曹氏手里拿着都比她要名正言顺。
大力微怔,然后沉声道;“您就是郁陶小姐,青阳公主和丞佐公的女儿,再没有比您更名正言顺的人了。”
华鑫微微皱起眉头,把这话想了一番,点头道:“我省的了…你说得对。”
大力点了点头,转身出门了。
不到傍晚,她就一身风尘的回来了,不待华鑫开口,她就主动回答道:“已是查过了,这些有的是记在谢家名下的,有的则是记在曹氏那边的几个管事的名下。”
华鑫‘哦‘了一声,松了口气道:“幸好幸好。”看大力一脸不解,她解释道:“她这些年没把这些银子尽数转移,大抵是怕动作太大,皇上追究,所以才不敢把东西挪到她一双儿女名下,挂到管事名下则不妨事,到时候便是事发她也可以撇清。”又忍不住感慨道:“幸好她没来得及动作,不然那就万事休了。”
大力眼色一厉:“那怎么办?要不…去告诉丞佐公?”
华鑫慢慢地看她一眼,幽幽道:“你觉得丞佐公会管?”
大力想到谢必谦对华鑫的态度,气势一下子弱了。
华鑫叹气道:“状是必然要告的,不过告状的对象不同而已。”
……
第二天一早,宽阔的学室内,昭宁突然放大的嗓音传来:“什么?你邀请我去你家玩?”她这一嗓子声音颇大,季嬷嬷冷电般得目光立刻扫了过来,她吓得立刻压低嗓音,却又带着些兴奋道:“你说真的?要邀请我去你家?”
华鑫看她一脸欣喜,努力压下心里对自己的嫌恶和不适,笑道:“那是自然,你不是总抱怨宫里无趣吗?”
昭宁一脸欣羡地道:“听说谢家改建的时候改动了大部分建筑,唯有风入湖留了下来,听说一到傍晚,那湖水照着夕阳,就会和镐京塔连成一线,真是极美的景致。”
华鑫心里微微叹息了一声,努力笑道:“是啊,我也见过几次,确实是世间难得的奇景。你可要去?”她看昭宁一脸率真欣喜,心里的罪恶感又加深了几分,倒宁可她说不去。
昭宁自然不可能错过这等美景,激动地连话也说不出了,拉着她的手连连点头,华鑫看了季嬷嬷一眼,此时正是下课,贵女们都三五成群地嬉闹,她问道:“咱们下了学就走?”
昭宁激动地连连点头,显然心已经飞到了风入湖里,她一转身,就对着身后伺候的一个大丫鬟说些什么,那大丫鬟面色有些好笑,又有些迟疑和无奈,最后躬身退下了,不过片刻就传来消息,说是皇后娘娘准了。
昭宁乐得跟解了镣铐的猴儿一样,剩下的一个时辰课都听不进去,季嬷嬷一宣布下课,就立刻拉着华鑫就往外冲,身后的一群嬷嬷丫鬟急的满头冷汗。
华鑫无奈地被她拉上了轿子,等她坐定,给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忍不住嗔怪道:“急什么?那湖又跑不了。”大概是两人真的十分投缘吧,她见了昭宁总忍不住带入大姐的身份,
昭宁也不反驳,冲她扮了个鬼脸,然后一直催轿夫走快。等轿子刚刚挺稳,她又迫不及待地催着华鑫快带她去谢府后院,华鑫无奈,拉着她直径去了后面。
谢府本就是依靠一处极大的山林围成,此时正值春季,草长莺飞花红柳绿,碧水澄澈,其上有蜻蜓轻点水面,勾画出一道道涟漪来,间或有一两只白鹿野兔在长长的春草中穿梭,野趣横生,昭宁兴奋地指指点点。
华鑫纳闷道:“这些景致皇宫的御花园难道没有?”
昭宁撇嘴道:“御花园里的那些样样都是精心摆放好的,一般的高矮胖瘦,一般的长短大小,哪里有什么趣味?”
华鑫倒是很是向往:“都是能工巧匠,园林大师精心制的,不知该有多美?”她本来是想带着昭宁去看自己的院子的,如今见她兴致极好,倒也不好扫兴,只能按下心中的情绪,陪她沿着湖边慢慢走着。
昭宁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