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意带着芳蓉离开,独眼妇人自行安排人去兴平坊蹲点。
有了这样的安排,安意稍感放心,在家里坐等结果,辗转难眠,子时过后,方才入睡。天色将明,几声轻响,让浅眠的安意从梦中惊醒,从床上一跃而起,箭步窜到窗边,低声问道:“舅舅,是你吗?”
“是我。”卫旸的声音在窗外响起。
安意打开窗,“人救回来了吗?”
“喜儿,你赶紧拿上药箱跟我走一趟,谷雨受了很重的伤。”卫旸急切地道。
安意连忙穿好衣裙,到阁楼拿来药箱,随卫旸趁着黎明前最后的黑暗,赶到外城的一个成衣店,去救李谷雨。
饶是安意在现代是外科医生,看到血肉模糊的李谷雨,还是忍不住心头一颤,等她仔细检查过后,发现李谷雨不但受了酷刑,琵琶骨被铁钩洞穿,就连脚筋手筋也被挑断,倒吸了口冷气。
杀人不过头点地,用这么阴狠的方法折磨人,实在是太歹毒,太残忍。安意很后悔让卿轲那么利落的死去,真是太便宜他了,应该把他千刀万剐才对。
安意喂了李谷雨两颗保命丹,拿药水软化凝结在铁钩周围的血痂,咬牙将铁钩取出后,动作迅速的清理伤口,抹上止血药,再用干净的纱布层层包扎好。
至于李谷雨被挑断的脚筋和手筋,安意无能为力,暗叹了口气,道:“我师父或许有办法能够重续筋络,只是现在谷雨的伤势太重,不能出远门,等他伤势有所好转,我带他去岭南找我师父。”
“江湖上传言,计前辈有起死回生之能,她应该能为谷雨重续筋络。”卫旸同样寄希望于计凡衣。
“最迟明天午后,他就会醒来,我们把他接回家去,这样方便照顾。”安意道。
卫旸点点头,突然想到了什么,“哎呀,糟了。”
“什么糟了?”安意不解地问道。
“你出来时,没有惊动人,谁也不知道你去哪了,现在已经快午时了,姐姐发现你不见,会急死去,我送你回去,这里让老刘来收拾。”卫旸催促她道。
“不用你送,你留在这里照顾谷雨。”安意从药箱里拿出一个瓷瓶,递给卫旸,“谷雨醒来后,会疼痛难忍,拿一枚药丸化在水里喂给他吃,能缓解痛楚。”
卫旸接过瓷瓶。
“他伤的很重,照顾他必须非常仔细和小心,我写张禁忌单子给你,你照着做。”安意从药箱里拿出笔墨纸砚,洋洋洒洒写了一堆禁忌的条款给卫旸。
“我会照着单子上做的,你赶……”卫旸看安意头发凌乱,身上的衣服也皱巴巴,还沾染了血,“你梳洗一下,换身衣服再回去。”
这里就是成衣店,要找干净的衣裳到是容易,安意梳洗过后,换了身浅绿色衣裙,请老刘的媳妇帮着挽了个倾髻,急急忙忙出门,到街口雇了顶轿子,就往家里赶。大白天,她怕吓着人,不敢施展轻功。
芳蓉早上发现安意不见了,怕吓着罗氏,把事情隐瞒下来,让香芹留在明珠阁里,她匆匆忙忙出去找人。
罗氏一开始忙和罗家的人闲话家常,以为安意要睡懒觉,没太在意,可等到午时,仍不见安意过来吃午饭,就觉得有点奇怪,打发山药去请。
香芹只好扯谎说安意不舒服,吃了药,睡着了。
山药不疑有他,就这么回禀。
罗氏陪罗家人吃过午饭,就和杨氏等人来明珠阁看望安意,这下穿帮了。
“姑娘一大早就不见了人,你怎么不赶紧禀报我?怎么敢隐瞒到现在?姑娘要是出什么事?你担待的起吗?”罗氏厉声责问道。
香芹几个跪在地上叩头认错。
“秋妹,现在不是责怪她们的时候,赶紧让人到外面去找喜儿。”杨氏道。
“去把管二给我叫来,召集所有人出去找姑娘。”罗氏道。
“夫人不可以。”李嬷嬷出声阻止,“夫人,这样大张声势的去找姑娘,不管找不找得到姑娘,都有损姑娘的名声。夫人您先别急,她们说芳蓉去找姑娘了,想来芳蓉是知道姑娘去了那儿,等芳蓉回来,再作打算也不迟。”
“这都一上午了,她要能找到喜儿,早就找到了。这会子,还没回来,八成是没找到喜儿。”罗氏急中生智,“就说我的小狗走丢了,让他们去找,这样就不会影响到喜儿的名声了。”
李嬷嬷沉吟片刻,道:“夫人,这样还是不妥,府中的下人,万一在外面不小心说漏了嘴,姑娘的名声就没了。”
“这也不妥,那也不行,难道就这样在家里等着?”罗氏急红了眼,“我不管了,只要能找回喜儿,那些名声不要也罢。”
“夫人,姑娘是准函王妃,万一皇上误以为姑娘离家出走,违抗皇命,怪罪下来,担待不起啊。”李嬷嬷搬出皇上来吓唬罗氏。
“这……这可怎么办才好啊?”罗氏没了主意。
“秋妹别急,要是怕下人说漏嘴,影响到喜儿的名声,那我们自家人去找。”杨氏道。
“大老太太,谁去找都是一样的啊。”李嬷嬷皱眉道。
杨氏也没了主意。
“山药,去看看舅老爷在不在?”罗氏想起了卫旸。
山药提起裙子就往卫旸住的院子跑,得到了卫旸一夜未归的消息。
“要成亲的人了,还这样整日整夜的不着家。”罗氏不满地道。卫旸经常性神龙见首不见尾,罗氏压根没想过,是他带走了安意。
罗氏等人正为安意的去向着急,不知道是不管不顾的去找人,还是耐着性子等芳蓉回来时,安意的轿子稳稳地停在了门口。
安意不见的消息还没传开,守门的几个人看到自家姑娘从府外回来,都愣了一下,姑娘是什么时候出去的?
安意没在意他们的目光,径直进门回明珠阁,还没进院门,就听到罗氏的声音,“……我要去找喜儿。”
“娘,你找我有什么事?”安意问道。
罗氏听到声音,从屋里跑了出来,“喜儿你回来了,你去哪了?出门也不打声招呼,跟你舅舅越来越象了,这么大的人,越来越不懂事。”
“娘,早上急着跟舅舅出去救人,没来得及跟你说一声。”安意简单地解释道。
“你舅舅让你去救谁?”罗氏问道。
“是谷雨,他受了重伤,在外面没人照顾,舅舅和我想把他接到家里来照顾。”安意道。
“谷雨受伤了?哎,他也是个命苦的孩子,你们把接他回来照顾是对的。”罗氏心善,没有异议地道。
“娘,我好饿,早饭午饭我都没吃。”安意娇声道。
“你这孩子,救人也要顾着自己的身子,都什么时候了,还没吃饭。”罗氏伸出右手食指,戳了戳的安意的脑门。
“喜儿回来了就好,就别怪孩子了,赶紧让人给她做饭去,别饿坏了身子。”杨氏等人笑道。
安意正吃着饭,芳蓉回来了,“姑娘,奴婢要被你吓死了。”
“不好意思,走得太急,忘记告诉你了。你这一上午去哪里找我了?”安意满怀歉意地道。
“奴婢先去药先生那里了,但是药先生没有见奴婢,只是说姑娘不会事,让奴婢回家等着。奴婢不放心,去兴安坊转了转,那里悄无声息。于是奴婢去了周家一趟,发现姑娘不在周家,舅老爷也没去过,奴婢不知道该去哪找姑娘,只好先回来。”芳蓉道。
“让你担心了,还没吃饭,坐下陪我一起吃。”安意道。
“奴婢不饿,奴婢在街上买了两个大饼吃。”芳蓉笑道。
吃完迟来的早午饭,安意上床补觉。
次日,安意言出必行,为林熙忞做脑神丹。
傍晚,卫旸用马车把李谷雨接到了安家。
☆、第一百零八章 成亲之前
李谷雨幼年时曾受过大难,后来为找寻卫旸又受尽风霜,承受能力远胜于常人,是以,他苏醒过来后,得知安意无法替他重续筋络,也很快接受了这残酷的事情,还安抚安意道:“喜儿,这事不怪你,你让我跟你一起回来的,是我自视过高,没有听你的,后来行事又太逞强,才会落到卿轲手中。”
“我学艺不精,没有办法治好你,但是我师父医术高明,她一定能替你重续筋络,让你恢复如初的。”安意说得肯定,是为让李谷雨有活下去的信心。
“师父说计前辈有回春之术,能令枯骨生肉,我相信计前辈,一定可以治愈我的。”李谷雨笑道。
“所以,你要安心养伤,不要胡思乱想。”安意道。
“我会安心养伤,不会胡思乱想的。”
李谷雨在安家住下,而卫旸为了照顾他,决定成亲后暂时仍旧住在安家。罗氏让下人去收拾蕊珠院,用一天的时间就将新房布置的井然有序。
过了两天,林熙忞依约过来拿脑神丹。
安意把一盒药丸递给他,道:“用药物控制人是下下之策。”
林熙忞接过盒子,笑道:“有时候下下之策,才能突出奇效。”
“白无名的医术不亚于我,为什么不让他帮你做药丸?要舍近求远。”安意问道。
“无名师从江大侠,江大侠正义凛然,我不想无名为难。”
“林伯爷好口才,损人不带脏字。”安意冷冷地道。
“安姑娘别误会,在下绝无贬低计前辈之意。”林熙忞笑道。
安意冷哼一声,懒得与他做口舌之争,微微垂下眼睑,端茶送客。
转眼到了三月初九,卫旸和周蘅成亲的大喜日子,他们的婚礼进行得很顺利,客人来得虽然不是很多,场面也不铺张,但是那份热闹一点都不少。
罗富贵看着一对新人拜堂,喜极而泣,边扯着袖子擦拭眼角,边喃喃自语道:“二弟,二弟妹,你们看到了吧,秋学他今天成亲,你们在九泉之下也能安心了。”
次日,卫旸领着周蘅来认了亲,给罗富贵夫妇敬了茶,罗富贵封了大大的一个红包,看着这对佳儿佳妇,心中是抑制不住的喜悦,笑得合不拢嘴。
杨氏同样给了红包,乐呵呵地道:“阿蘅,可要早日为我们罗家开枝散叶啊。”
周蘅脸颊泛红,娇羞的垂首道:“是,大伯母。”
接着又给罗光宗夫妇,罗耀祖夫妇敬茶。乡下人没那么讲究,给的都是红包。等平辈和晚辈都见过礼后,就坐下来一起吃早餐。
周蘅三朝回门后,除了罗富贵夫妇留下,参加安意下个月的婚礼,其他罗家人离京回家,当然添妆提前给了安意。
罗富贵这一辈各添两张千两银票,罗秋生这一辈添的是两张五百两银票,罗小夏等人没来,但也托了礼来,每家两张两百两银票。和安意平辈的几个哥哥姐姐每家两张百两银票。
安意的亲祖母柳氏,人未来,礼未送,到不是她不想来,不想送礼,只因她有所顾忌,她是寡妇再嫁,怕带衰孙女儿的运道。
张鲢兄弟则托罗家人,各送来了两张百两银票当添妆。
至于安家,因为当时,还没确定安意成亲的日子,卫旸很不小心的忘记提前通知。等安意成亲的日子定下来后,安清和淡淡道:“路程太远,就别让大伯他老人家来回奔波了。”
于是,安家没有人入京。
安意数了数,一下就进账一万多,喜滋滋地对罗氏,道:“娘,你看,好多银票,我发财了。”
“小财迷。”罗氏嗔怪地伸出手指,点了下安意的额头,“明天去银楼换成金子压箱底,知道吗?”
“知道了。”安意把银票收回匣子里。次日,换了数十锭金元宝回来。
三月十六日,函王府依照习俗送聘礼到安家。
清晨,安意就被罗氏抓起来,梳洗打扮,吃过早饭后,稍做休息,就去顺宜堂,在屏风后面坐下,周蘅和芳蓉在里面陪着她。罗富贵夫妇,安清和夫妇坐在前面,卫旸和安康站在屏风两边,面朝着大门。
巳时正,函王府送礼的队伍进了大门,安康走到安清和身旁站着。李嬷嬷领着婢女们进了门,跟在她们身后的是四个全福太太和一个官媒。
四个全福太太是皇上从宗室里挑出来的,父母健在,儿女成双。
无媒不成婚,是以,小龚爷和安意的婚事虽由皇上指定,日子也是由钦天监挑选,但是纳征、亲迎时,不能少了媒人。
原本纳征是在请期之前,不过皇家的亲事,素来纳征在请期之后。
“老爷,夫人,这四位是函王家中的全福太太。”李嬷嬷道。
四个全福太太上前给安清和跟罗氏行礼,罗氏依照李嬷嬷先前所教的,起身还了礼,客气地请四人坐下,命婢女奉上香茶。
接着就看到小厮们依次,抬着红漆大木箱进来,摆在堂中,一个两个三个……桃仁在一旁默默地数着,共三十六箱。
媒人双手将一个描金绘龙凤呈祥图案的匣子,递给安康,安康转手交给安清和。
安清和打开一看,里面放着两张银票,一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