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康和安意都不懂这些,听罗氏说得头头是道,又不是什么大事,也就随她去忙。
次日,安家收到三张请柬,一张是新任的户部尚书家送来的,一张是函王府送来的,一张是临昌伯府送来的。
三府分别于四月七日、十二日、十四日设宴请客。看着函王府的请柬,安意就知道小龚爷还没能如愿请旨出京。
出京赈灾和出京找人是不一样的,皇上又怎么肯把掌握在手心里的人,再放归江湖?
隔天,罗氏去武英殿大学士家做客,安意不耐烦应酬那些官太太,找借口道:“师姐有了身孕,不方便去店子里,今天店子进货,我要去点数。娘,我就不跟着您去了。”
这个理由合理,罗氏又不是那种多疑的人,穿戴整齐,带着婢女坐着轿子出门自去。
安意依约去外城的鼓家巷见独眼妇人。
独眼妇人给了安意一个地址和两把钥匙,让她去那里运药材。
安意带着芳蓉离开鼓家巷,到街口找到香芹和马车,“去六盘巷。”
六盘巷离鼓家巷也就十几分钟的路程,找到了那个上锁的院子。安意打门走了进去,院子上锁的那间房里,堆放着三大包药材。
安意解开布带,检查了一下里面的药材,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芳蓉,把药材搬到车上去。”
三大包药材,将马车塞得满满的,安意和香芹勉强挤进去坐下,芳蓉就只能在外面和小陶作伴。
马车抄近路往内城驶去,经过一个僻静的巷口,芳蓉忽然咦了一声。
“芳蓉,怎么了?”安意问道。
“没什么,奴婢看到一个人。”
香芹噗哧笑道:“芳蓉姐,这路上全是人,你看到个人有什么稀奇的。”
“你看到谁了?”安意估计芳蓉是看到了一位不该在这里出现的人。
芳蓉迟疑了一下,道:“奴婢有可能看错了。”
因在外面,安意也不好继续追问。
回到家中,把药材搬进明珠阁的阁楼里,已到了正午时分,吃过饭,安意问芳蓉道:“说吧,你在路上看到谁了?”
“奴婢看到了訾姑娘,她拿着个包袱,神情紧张,躲躲闪闪的。”芳蓉道。
安意微蹙眉尖,“她一个人,没带婢女?”
芳蓉点点头。
“那你是看错人了。”安意下了结论。
芳蓉笑笑道:“奴婢也觉得是看错人了。”
主仆俩都没把这事当做事,说说也就算了。
有了这三大包药材,安意心无旁骛在家中晒药、制药,赚钱是大事。
两天后的上午,安意正在阁楼上碾药材,芳蓉急匆匆地跑上来道:“姑娘出大事了。”
安意骇然一惊,放下手中的石碾,抬头问道:“出什么大事了?”
芳蓉咽了咽口水,道:“訾姑娘跟个戏子私奔了。”
这个消息是很冲击人,但是事不关己,安意紧张的情绪,松懈下来,笑道:“这是訾家的事,与我们又没关系。”
“訾大人被皇上下大狱了。”芳蓉崩出一句吓人的话。
“啊?这怎么可能?訾姑娘跟人私奔,又不是什么谋逆大罪,皇上为什么要把訾大人下大狱?”安意读过戌朝的律法,訾薇跟人私奔,属于教女不严,要是被人告发,家族只要跟私奔划清界线,罚点钱,就可以了。
“藐视皇族。”芳蓉又崩出一句。
安意更加奇怪了,“她私奔怎么跟藐视皇族攀扯上了?跟她私奔的是宫中乐人?”
“和訾姑娘私奔的不是宫中乐人,是那个沈喜秀。”
沈喜秀!
安意脑海里浮现出那个比女子还要窈窕妩媚的花旦,訾薇爱看戏,沈喜秀会唱戏,他们有着共同的爱好,至于他们是两情相悦,相约私奔,还是訾薇被爱情冲昏头,不顾奔为妾,良贱不婚等规矩跟着他走了,就不得而知了,“沈喜秀是民间戏子,就算他拐带官家千金私奔,也跟藐视皇族扯不上关系啊。”
“訾姑娘是这次皇家三月初三问高媒中的姑娘之一,在皇上还没有指婚之前,是不准许婚配的。她此时跟人私奔,比私下定亲更过份。”
戌朝的皇子成年后,皇上若是在宣布要在三月初三问高媒,城中除了宗室女以及家中在宫里有三品以上嫔妃的姑娘外,其他七品以上官员家的适龄女子都要参加待选,等皇上确定各位皇子的正妃和侧妃后,方可自行婚配。
安意沉吟片刻,摇头道:“这事不对。”
“没有不对啊,藐视皇族是大罪。”
“皇家三月初三问高媒问的是哪些姑娘,又没公布出来,大家都不知道,都在等消息,也不敢私下许亲。訾姑娘跟人私奔,是訾家的事,皇上根本就没必要把她是问高媒中的一人告知天下,这样败坏的只是訾家的声誉,与皇家没有半点关系,他为什么要小事化大呢?”安意分析道。
“礼部和司天监的人知道这事。”
“这是皇家的事,在皇上还没有做出决定之前,他们是不敢随便说出去的。”
芳蓉点点道:“姑娘说的有道理,这件事情是有点奇怪,皇上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安意垂眸看着石碾里的药材,良久,轻声道:“他要杀鸡儆猴。”
“杀鸡儆猴。”芳蓉皱眉,“訾大人是鸡,谁是猴?”
訾大人是鸡,安家是猴,安唐两家联姻,极有可能触怒了皇上,如今安清和在外剿匪,皇上隐忍不发,一旦刀枪入库,马放南山,皇上必定会秋后算账。在这皇权至上的年代,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
安意闭上眼睛,一颗心沉到谷底后,又浮了上来,皇上既然肯惩处一个警戒其余,就表明事情还有转圜,皇上还不打算重重治安清和的罪,用这种方式警告安清和,胆敢藐视皇族,皇上随时可以收回对他的恩宠,将他打入大牢。
想通了这点,安意睁开了双眼,眸底寒光一闪而过,恢复了平静,道:“芳蓉,蜂蜜没有了,你去街上买几罐来。”
芳蓉见安意不想再说訾薇的事,也知趣的没再多说,下楼去街上买蜂蜜。
安意拿起石碾,继续碾碎药材,有必要做点尸脑丸出来,慈宁宫的风景是不错,但是挟天子以令天下,会更好。
次日,安意去了外城的庄记。
张昭峰不在京中,胡清月被接回娘家安胎,困在府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安意在制药的百忙之中,抽空去看看店子里的情况。
安意询问了掌柜,店里这几天的情况,又翻看了一下流水账,吃了碗甜品,准备下楼回家,刚走到楼梯口,就听到一楼传来尖锐的叫声,“死人了!死人了!这家店里的东西吃死人了!”
安意和掌柜对视一眼,急忙下楼查看发生了什么事。
在一楼的一张桌子上,一个年轻的妇人一动不动地趴在那里,在她的手边有一个白瓷碗,发出尖叫声的是坐她对面的一位姑娘。
那姑娘脸色惨白,两眼发直,显然被吓着了。
☆、第三十八章阴谋设计
安意走过去,把趴在桌上的年轻妇人翻转过来,见她面容扭曲,嘴唇发黑,探了探她的鼻息,又摸了摸她的脉博。
鼻息已无,脉博已断。
安意端起桌上剩下的半碗甜品,碗还是温热的,闻了闻,只有浓浓杏仁味和奶香味,没有其他的异味。
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令人中毒身亡,连施救的机会都没有;市面上卖的那些普通毒药,绝对没有这种效果,像这样触及即死的剧毒是受到管制的,不是一般人能够买到的,这件事不简单。
安意放下碗,目光扫过在场的众人,道:“芳蓉守着门,不要让店里的人离开,香芹去叫小陶哥报官。”
话音刚落,店外传来一阵嘈杂声,接着一群人冲了进来,为首的是穿着官服的卿奚。
看到来得这么快的卿奚,安意心中已然明了,这件事是个阴谋,而始作俑者就是卿奚。
卿奚看着安意,目光森冷,唇角微微上勾,露出一丝阴谋得逞的坏笑,“这里出什么事了?”
“死人了!有人死了!”那个姑娘又发出震耳的尖叫声。
卿奚眯了眯眼,道:“去看看。”
一个男人走过去,俯身查看了一下死者的情况,回头道:“大人,这妇人已中毒身亡了。”
“死了人,这可是大事。”卿奚皱眉,“刚才谁和她同桌?”
“是我。”发现死者的姑娘是唯一和死者同桌的人。
“店主是谁?”卿奚明知故问。
安意道:“我是店主。”
卿奚手一挥,道:“把她们和掌柜、伙计,全部带回去问话,桌上的吃食也一并带走。”
他的手下齐声应是。
安意冷冷地注视拿着铁链,朝她走过来的男子,眸光微凛,连铁链都备好了,他就是为抓她而来的,为了陷害她,这个男人甚至不惜弄出人命来。
芳蓉上前一步,伸手抓住铁链,高声问道:“事情还没查清楚,你们凭什么锁人?”
“就凭在这店里出了人命,人命关天,本官为了防止疑犯逃走,必须用铁链锁着疑犯带回衙门去。敢反抗者,严惩不贷。”卿奚道貌岸然地道。
安意知道卿奚打的是什么主意,他要用铁链拖着她游街示众,借机羞辱她,败毁她的名声,在这个女人视名声大过天的古代,这是置人于死地的作法,这个男人的手段太狠毒了,“天子脚下,朗朗乾坤。卿大人不会以为仗着公主府的势,就能目无法纪,只手遮天吧?”
安意没有疾言厉色训斥卿奚,语气平静地点明他的身份,也告诉他,京畿府尹就算畏惧公主府的权势,可是为了他的官威,也不会就这样任由卿奚明目张胆的插手管外城的事。
卿奚心里非常清楚,他此举不合规矩,而新任的顺天府府尹又是个强项令,盯着安意的目光闪烁不定,须臾,他已有了决定,安意容貌出众,即便不戴铁链,也同样引人注目,也一样能达到他的目的,冷笑道:“她们都是些弱质女流,本官也不会那么不近人情,无须用铁链锁人了。”
众手下齐声应是,收起了铁链。
卿奚的退让,更令安意确定他在心虚,冷笑道:“卿大人在刑部当差,理当比我这个弱质女流更懂得大戌律法才是,你越权插手管外城之事,可曾问过顺天府府尹的意思?我虽无品级,但是我的父兄在朝为官,我乃是官宦女,依律,非十罪不上堂,你无权押解我上刑部。”
卿奚勾起唇角,一步一步朝安意走了过去。
“你想干什么?”芳蓉拦住卿奚,不让他靠近安意。
卿奚盯着安意,目光阴狠,宛如恶狼盯着一只小白兔,“安姑娘说的没错,依律的确如此,可是我今天就是要带你去刑部,你要是敢不从。”卿奚冷哼两声,“明年的今天就是你和她们的忌日。”
安意双手握拳,道:“好,我跟你走。”
“动手。”卿奚下令道。
他的手下驱散店内其他无关的客人,收拾物证,搬运尸体。
这些表面上的证据,安意并不担心卿奚的人会毁灭,令安意关注的人是发现死者的那个姑娘。
那个姑娘低头,看不清表情,她的双手垂放在身体的两侧,那不是一个人处于惊恐状态下的姿势。
安意眸光微闪,这人有可疑,毒或许就是她下的,卿奚一定会杀她灭口的。安意向前走了两步,和芳蓉并肩而立,轻轻碰了下她的胳膊,看了眼卿奚,见他被一个手下拦住了视线,朝那姑娘努努嘴,无声地道:“她有可疑,别让她死。”
芳蓉眯了眯眼,点点头。
卿奚将安意等人押送去内城,如他所料,安意吸引了众多围观百姓的目光,他们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高居马上的卿奚回头看到这一幕,得意洋洋。
安意无惧这些探究的目光,稳步向前,今日之辱,来日必加倍奉还。只有一点,她想不通,卿奚对她的仇视源于什么?她治好了卿柔的病,他不感谢她也就罢了,为什么从初次见面,就开始刁难她?这太有违常理。
异于常理之事,必有一个异于常理的原因。
这个原因是什么?
安意盯着卿奚的背影,眼眸深沉,若有所思。
反胃病不是奇难杂症,那些名医为何治不好卿柔的病?
难道是卿奚在从中作梗?他不愿意治好卿柔的病?
卿柔健健康康不好吗?她有病在身,就永远困在公主府,无法像正常的姑娘出门交友,也没有人愿意娶她过门,她会成为一个嫁不出去的老姑娘。
嫁不出去姑娘,就只能依附父兄生活。
想到这里,安意心头一颤,卿奚极有可能对卿柔有着,不正常的情感。被一个有心理病的人记恨,太不幸了。
卿奚带着这么一行人招摇过市,动静太大,已有人向顺天府府尹禀报,在他们快进内城门之时,被闻讯赶来的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