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侯府农人的讲解与指正,他们才知道苞谷不能密植。点种子时要有一定的间距,点下的种子两到三粒不能再多。出苗后,还得间苗、定苗。之后最好先后锄两遍草。当苗长至成人的腰高时,需抓紧时间施二遍肥,并走一遍犁。这遍犁的好处是,既把施的肥埋到土里、利于苞谷苗充分吸收养份,又起到松土的作用,避免土块儿结板。再有,水要跟上。若雨水充足,倒是免了浇水的麻烦。干旱的时候,要及时浇水,以便得高产。
不提这边众人的高谈阔论,青阳、步五一行人回去时府中的午饭正准备好。古管家正立在侯府前等候,人一到便迎进门。
青舒准备了一桌丰盛的佳肴,其中两样菜还是她亲手烹制的。
酒足饱饭,步五留下一车的礼物和步语嫣捎过来的一个木匣子、一封信,连休息都没休息,带着人告辞回锦阳城。
青舒先是看了步语嫣的信。从信中知道步语嫣在长辈们的监督下正在老老实实地安胎,家中一切安好。她不由会心一笑。信的末尾语嫣提到,木匣子是芸郡主送的,让她不要有顾虑,尽管收下,内有惊喜。
青舒勾了勾唇角,取了步五留下的钥匙,打开木匣子上的小锁子。掀开木匣子的盖子,只见里面还装着一个外观雕刻的精美之极的红木匣子,而匣子的上边躺着半张铺开的纸。纸上书“内有大惊喜”五个字。这明显是语嫣的笔迹。
她把纸张拿开放到一边,取出精美的匣子放到桌上打开,里面竟露出一封信来。她一手拿信,一手将顺滑的绸子揭开,竟看到满匣子金灿灿的首饰。她一脸意外地挑了挑眉,赶紧撕开封口的信封,取了里面的信看。
这是芸郡主的亲笔信。芸郡主在信中说,很想念青舒,问青舒什么时候会进京。匣子里的首饰是她选了好久才弄齐的。本来想年前送的,奈何当时缺了十二件中的一样,因此送的迟了,希望青舒不要怪罪。再有,她的婚事已定,是圣上亲赐的,于今年九月初七完婚。她的郡马是步五。她邀请青舒进京喝喜酒。
青舒合上信,面露笑容。既然语嫣说是大惊喜了,那么这个大惊喜一定是指芸郡主和步五哥的婚事。看来步五哥自己也是愿意的,否则语嫣不会这么高兴。步五哥居然不声不响地就这么走了,她今天没能当面说一声恭喜,好可惜!她猜芸郡主也是喜欢步五哥的,确切地说是暗恋,还暗恋了五六年。两情相悦的男女结为夫妻最是幸福!有情人终成眷属,祝福他们能相亲相爱地白头偕老!
傍晚十分,与陈知府等官员同行的卢先生回到了镇上。陈知府等官员自有当地的官府盛情接待,晚间休息还有官方的驿馆,不需侯府操心。再者,侯府也不能操心这事,更不能插手安排众官员的事宜。因为一个弄不好,很容易惹是非。
下级官员盛情款待上级领导是人家的本分。你一个空有侯府的空架子、根本没有侯坐镇的侯府抢人家应得的功劳和表现机会,那不是拉仇恨、招人恨吗?再者,为官者多数架子非常大、毛病还多,且每个官员的喜好皆不相同,需要注意的事项多多,伺候起来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只有当官的能够应付当官的,懂得里头的道道儿。
青舒也不是傻的,自然不会干得罪本地官府的事,更不会没事往前凑,自己给自己招那种即便费力也不一定能讨好的事。再者,明日侯府上下还得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来,全力应付陈知府一行官员视察春耕的事宜呢!
因此,在卢先生回府后,青舒向卢先生咨询了一些明日需要注意的事项,还有自己拿不准主意的一些小细节。之后,她拿出用一下午的时间拟定写就的招待流程、招待期间的各项注意事宜等内容的四页纸拿出来,又在第五页的空白纸上加上从卢先生这里获知的信息。
青舒放下毛笔,确定没有遗漏的,吹干墨迹,这才把五页纸恭敬地捧至卢先生面前,请卢先生帮忙过目。
卢先生接过五页纸,仔细看过,点头,“不错,很多细节都有注意到。”说罢,把写满字的纸放到青舒面前的桌子上,“明日在场的都是辉州府的各层官员。你是女子,不适合露面,留在府中坐镇即可。在他们面前先生好歹有几分薄面,明日就由先生带领四名学生在旁作陪。”
青舒没有异议,欣然同意,并提前谢过卢先生,还主动请缨,说事后会亲自置办一桌酒席答谢卢先生。
卢先生闻言满意的不行,一边捋着胡子,一边夸青舒懂事,还不忘点菜。因为在驿馆陪同陈知府用过晚饭,再加上一路舟车劳顿,他不再停留,直接回住处洗漱安置了。
青舒这边招集了古管家和吴管事、张管事、丁管事,还有后院总管事苏妈妈以及管事娘子蓝鸳,议明日之事。她再一次确认各个管事的职责范围及承担的责任,还重申了许多重要的注意事项,最后警告大家若谁出现一丁半点的差错必将重惩之。
众人从青舒的书房退出来后并没有散,而是被古管家招集到别处继续议事去了。
青阳和青灏作为古府未来的顶梁柱,在青舒招集人手议事时自然是在场的。只不过他们二人从头到尾一直在认真听,没有说话罢了。这会儿见管家与管事们退了,青阳忙过去倒了杯温水端给青舒,“姐姐,喝口水,润润嗓子。”
青灏也不含糊,不知道从哪里拿的苹果递到了青舒面前。
青舒笑眯了眼,面上的倦容一扫而过,一手端水杯,一手拿着苹果。
青阳侧头看青灏,“苹果洗过了吗?”
青灏一笑,脸上现出两小酒窝,“是洗过的。”
“有两个会心疼人的弟弟真好!”青舒感慨完毕,喝了一口水,水杯放桌上,然后苹果拿到嘴边,“咔嚓”一声轻响,咬下一口果肉幸福地吃了起来。
青灏的眼睛瞪的溜圆,慢了一步提醒道,“还没……切”他心里有点小懊恼,递苹果的时候怎么就忘记切了呢!
青舒笑眯眯的,“苹果要这样吃才好吃!削皮、切块儿之类的,是做给外人看的。咱们都是自己人,不会笑话彼此的。”
青阳点头,探了脑袋过来,张嘴啊了一声。
青舒立刻把自己没咬的苹果的另一边递到青阳嘴边,看着青阳“咔嚓”一声脆响地咬下一口果肉来,满意的不行。之后,苹果在手里一转,避开两个咬过的地方递到青灏嘴边。
青灏自然是很给面子的,凑过来咬下一口果肉。
这要是苏妈妈在场,肯定又要唠叨青舒没个小姐的样子,带着少爷们胡闹了。
转眼到了第二天,府中人天不亮就起身忙碌起来,并抓紧时间用早饭。伴着晨曦,镇门开启的时候吴管事、张管事、丁管事三人带了两名鹰卫骑马出了镇子,疾驰而去。
卯时二刻,陈乔江、青阳、青灏、洛小荣四人换好衣服,在卢先生面前一字排开,异口同声地道,“学生见过先生。”
卢先生心中满意,面上却不显,一脸的严肃。
已经十一岁的陈乔江,脸上稚嫩的小男孩儿气正在褪去,已向少年人迈进。卢先生心里有数,这孩子不能静下心来读书,不是作学问的料。可这不代表这孩子是个废柴,他的未来在别处。若引导得当,日后必有展翅高飞的时候。
十岁的青阳,看面庞仍然是眉目清秀的小正太、仍是稚嫩依旧的小男孩儿。但此刻他的神情中却透着与年龄不符的成熟与肃穆。对此,卢先生既心疼,又觉得安慰。
十岁的青灏在别人眼中还是那个腼腆的、无害的、漂亮的小男孩儿。但卢先生清楚,这孩子就是个扮猪吃老虎的。好在他没长歪,不会主动去算计人,还很会维护兄弟。长大后肯定不会是个简单的人物。
八岁的洛小荣,依然是那个唇红齿白的小正太,稚气十足,非常招人喜欢。因为他年龄最小,而且乖巧的很,卢先生对他一向不严厉。
此刻,四个学生穿着一模一样的明蓝色书生袍、头戴书生帽,一字排开,个顶个的精神熠熠、朝气蓬勃。卢先生点了点头,“上车,该出发了。”
陈乔江四人答应一声,恭敬地请先生先坐进马车里,这才按从小到大的顺序登上马车。
青舒目送鹰卫护卫着马车走远,吩咐蔡铁牛关闭府门。她虽然留在府里,但不是无事可做。她已经分派好了人手,每隔半个时辰就会有人回来向她通报“视察春耕”的进展情况。若发生什么变故或者遇到麻烦,派出去的人也能快马加鞭地回来禀报给她知道。
卯时三刻,卢先生带着四名学生来到府衙。古管家带着八个家丁跟随,一旁还有洛三亲自带领的鹰卫护卫在侧。
卯时尽,辰时已到。陈知府为首的一行官员登上马车,由萧知县、于县辅等当地官员陪同,出发前往侯府的田地。
一行人到达目的地时,已经是巳时过半。田地中正在热火朝天地劳作的一千四百多人已经停下了手边的活计立在原处。陈知府一行官员一到,负责人一声令下,田里、地头儿瞬间跪倒了一大片。
陈知府让众人起身,并要他们继续干活,不必拘束。
众人谢恩,并一一站起来。许多人激动的都不知道手脚往哪里摆了。无论老少,都是种地的、都是小老百姓,以往哪里见过这等的阵仗?哪里见过这么多的官、这么大的官?
萧知县向古管家使了个眼色。
古管家立刻意会,回头对身后的吴管事说道,“让他们散了,继续做事。”
吴管事退后,向小管事们打了个手势。小管事们机灵的很,立刻带着各自负责的人手各就各位,继续耕种。
此刻陈知府已经带着众官员走进了田地中。翻过的、刚耕种的田地,土地正是松软的时候。一脚踩下去,自是深一脚浅一脚的。这下可苦了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一些文官们。
陈知府年轻的时候是名武将,中年后才远离了军营。而且,陈知府为官不是五谷不分的人,也曾有过到乡间视察耕种或秋收的经验。因此,他知道怎么走稳当,因而走的还算稳。
萧知县亲民,对农事也算了解,在民间的声望很高。因而,他陪在陈知府身边走的很自如。于县辅在家是种过田的,更是没话说。跟随的几名农官走的也不狼狈。
其他官员却是倒了霉了。不仅走的狼狈,鞋子里进了不少的土,越走越不得劲儿,难受的紧。
卢先生这个人,你不佩服都不行。是,他不懂稼穑之事,他也走不稳当,但胜在聪明,眼睛也尖。陈知府的左右两侧有那么多带刀衙役在行保护之责,卢先生又不需要和陈知府齐头并进,落后十来步正正好。因此,卢先生看准了衙役们走过的脚印,踩着衙役们踩实的脚印前进。
古青阳、古青灏、陈乔江、洛小荣四人作为卢先生的学生,自然是有样学生。他们按大小排队,跟在自家先生后头踩着先生的脚印走。
一个年轻的官员见此,抽了抽嘴角。虽然他也有心踩别人的脚印走,但又觉得那样太丢人,只能作罢。
看着热火朝天地耕种的人们,陈知府来了兴致,挽了袖子上前,竟抢过前边一个壮汉扶的犁杖要犁地。大家吓了一跳,上前抢犁杖的抢犁杖、劝的劝、拦人的拦人。当今圣上重农耕,陈知府浸淫官场多年,表忠心的机会自是不会错过。因此,他大手一挥,自是霸道地占了犁杖,让旁人指点着当了一回农夫。
其他官员一见,有那聪明的,第一时间抢过点种人的篮子,一边向无错的点种人讨教,一边跟在犁杖后头点种。紧接着是萧知县和于县辅,抢了活儿干。剩下的官员,别管愿意不愿意的,陈知府这位顶头上司都当起了农夫,他们哪敢不跟?于是,侯府的良田上便有了这样的景象,一群身穿官服的官员笨拙地、深一脚浅一脚地在干着农活儿。
青阳他们四个当时就眼露问号,不知道这是上演的哪一出?
卢先生笑眯眯的,心里却在暗骂:姓陈的,你个老狐狸,在场的官员全让你一锅涮了。
田地里的农人也傻掉了。为安全起见,干活儿的基本都离官员很远。但为了让视察的官员看清楚耕种过程,只选了侯府的五个自己人出来在官员的眼前干活儿。现在这五个人都被抢了活计,手足无错地充当“指导”,而官员大老爷们却在那里笨手笨脚地耕种(捣乱加祸害种子)!农人有的以为自己在做梦、有的以为是自己眼花。当然,也有人兴奋不已:这些官老爷太好了,居然还会干农活儿……
还别说,陈知府绝对不是在摆花架子。他极其认真地当了小半个时辰的农夫,一直干到中午快停工时间。五十多岁快六十的老头儿,面上虽有疲色但还精神的很,一看就是身体素质极好。萧知县和于县辅的面色也不错,正停下来擦汗。其他官员可就惨了,除了三四个形象保持的不错,其他人大都狼狈不已,官袍的边边角角沾了土屑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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