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中空地上摆着供桌。供桌前的地上燃着火堆,火堆两旁是两枡(枡,古代盛粮的器物)满满的冒尖儿的五谷杂粮。供桌上有香炉,还摆着两盘水果、四盘点心、一盘糖果、一盘刚煮出锅的水饺。
青阳接香,在火堆上引燃三桩香,走过来恭恭敬敬地插到供桌上的香炉里,退后,跪到地上铺的毯子上。
等在一旁的青灏和洛小荣跟着跪了下来,接着是青舒。后头,府里下人以古管家为首,男女分开全部跪下。大家跪拜各路神明,请各路神明保佑合家安康平顺、万事如意,年景风调雨顺。
这所谓的跪拜各路神明,是指拜天地八方的各路神明。这头嗑下来,就是嗑一圈儿。
之后大家转到府里供奉御赐双枪的屋前磕头。接着就是冲着将军墓所在的方向,向祖宗磕头。
所有这一切完成了,便是煮饺子、吃饺子。
和前两年相同,大年初一的头一顿饭,府内不分主仆,伙食标准一致。六个菜加浑素两馅儿的煮饺子。
用罢早饭,青舒吩咐人拿来一个信封,还有笔墨纸砚。她笑道,“今日是新年第一天。大家要写下新年愿望,”她拿起信封,“然后装到这里,封好。明年的大年初一,我们一起打开它,看看谁的愿望实现了,谁的愿望没实现。”
青阳脸上明明白白地写着大大的问号。
洛小荣的反应跟青阳差不多。
青灏的眼神在屋中众人脸上转了一圈儿,不解地摸了摸耳朵。
“新年愿望?”周伯彥沉吟片刻,“这主意不错。”他示意一旁伺候的书童磨墨,然后眼中带笑地盯着青舒,问道,“阿舒的新年愿望是什么?”
青舒往椅背上靠了靠,“种出十万石的存粮,挣回两万两银子。”田地中收获粮食,铺子里收获银子。她的愿望很实在,一点都不浮夸、没有好高骛远。她对自己的不贪心表示满意。她笑眯了眼,“可以不说出来,写完各自的新年愿望亲手放进信封里,明年才给别人看。”
周伯彥听了失笑,“一定能实现。”阿舒在京城有一家铺子、锦阳城里有两家铺子,康溪镇上也有两家铺子。再加上酸菜生意、红果和辣椒的生意,一年挣回两万两银子没有太大的压力。至于种出十万石的粮食,这事不好说。因为种地是看天吃饭的营生。
墨磨好,青舒是第一个写下新年愿望的人。新年愿望的内容都说出来了,她自然不会背着任何人,任其他人围观。她吹干墨迹,把不大的纸张叠好,塞进信封里。
周伯彥是第二个写下新年愿望的人。他写下的内容没给别人看,纸张叠好同样塞进信封里。
青阳、青灏和洛小荣很是抓耳挠腮了一番,最后三个脑袋凑在一起嘀咕了一阵儿,似乎都有了主意。之后,他们各自写下自己的新年愿望,没给任何人看,叠好塞进信封里。
青舒当着大家的面,把信封的口子封上。她召手,小娟立刻送上一个木头小匣子。她把信封放进小匣子里,当着大家的面锁上匣子,而后把钥匙推到青阳他们三人面前,“匣子我来保管,钥匙由你们三个保管。”
日子在吃吃喝喝中度过,很快就到了正月初六。周伯彥的伤寒早就好利索了,也不咳嗽了。他带着顾石头和十一个锦衣护卫离开了康溪镇。
青舒立在院中发呆,他走前对她耳语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日后若是大哥过来取赐婚密旨,什么都不要问,悄悄给他。”
什么意思?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心底有种不安的感觉在慢慢扩散。不,不,不要再想了。她摇头,她这是自己在吓唬自己。他和她都好好的,他们会在她二十岁那年成亲。他和她要一起白头到老。他们说好的,谁也不能变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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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378美名扬(上)
光阴如指间的沙,转眼间就进入了春回大地的时节。树木的枝桠抽出嫩绿的新芽,野草野菜破土而出,远山、大地上稀稀落落的染上一抹新绿。这意味着,热火朝天的春耕开始了。
辉州地界上的田间地头儿上,农人们劳作的身影三三两两的随处可见。德县的康溪镇,归属于忠武侯府的六千亩良田上劳作的身影更是空前的多。这人多,劳作休息的间隙聚到一处天南海北地聊天的人也多。人多,可聊的话题自然也多。但大家聊的最多的,还是关于他们踩在脚下的这片六千亩良田的主人家的话题。
有人问,忠武侯府在康溪镇地界的良田不是五千亩吗?怎么突然变成六千亩了?难道侯府小姐最近又置了千亩良田不成?
知情人士便道:侯府,侯府,这“侯”字怎是白叫的!这增加的一千亩良田是朝廷的赏赐。按大安律令,拥有侯爵者可得朝廷赏赐良田五千亩,这是底数。除了这作为底数的五千亩的良田,根据“侯”对朝廷的功绩再另行行赏,至于这另行赏赐的多寡,自是由圣上定夺。
围在周围听的众人一脸恍然状。其中一人感慨:忠武侯虽已仙逝,但子女却是争气的。小小年纪,不仅先前得了“侯”应得的五千亩的良田,如今又得了这一千亩良田的赏赐,不简单啊!
一名身穿旧绸长袍、头戴旧书生帽的中年男子摸了摸自己稀疏的胡子,以看白痴的目光看着出言者,说道:不知情就不要乱说话。先前的五千亩良田,是侯府小少爷将冬麦种植术呈给了朝廷后,圣上特意赏给侯府小少爷以示嘉奖的。不仅如此,圣上言仙逝的忠武将军生了个好儿子,便追封了忠武将军为忠武侯。数百年来,整个德县只出了这么一位将军,也只出了这么一位侯爷!
有那消息灵通的,不住点头,附和说就是这样。有那不明就里的,听了此话很是困惑。
一个庄稼汉子代表提问:照你这么说,侯爷至少得五千亩良田的赏赐,忠武侯府怎么才得了一千亩?而且还是今春才得的?
古元宝就站在这些人斜后方不足六米远的地方。此刻,他正在差遣手底下的人做事。这些人聚在一起谈论的话题他听的分明,却没有过来阻止的意思。
那名身穿旧绸长袍、头戴旧书生帽的中年男子偷觑了古元宝一眼。他见古元宝脸色无异,并没有不高兴的样子,心下大安。于是,他立刻挺直腰板,摸着下巴上稀疏的胡子,咳嗽一声。
他见成功引来了周围人的注意力,心下暗自得意,并大声为好奇者们解惑:大家且听黄某细细道来。咳……忠武将军追封为侯的当下,朝廷并未赏下侯爷应得赏的五千亩良田,只赏了侯府少爷的那五千亩。只因忠武侯已仙逝,侯位又是后追封的,这五千亩良田赏还是不赏,因朝中没有此等先例,便悬在那里了。据闻,今年正月中旬之时,侯府少爷拜见了于县辅,言明愿在耕种之时请父老乡亲前来观看侯府的苞谷是如何种植的。两石,亩产两石呐!黄某走过不少地方,何曾见过亩产两石的苞谷!可侯府的苞谷去年的确种出了亩产两石的数。
众人不住点头,可不是么!大家会聚到此处,可不就是冲着侯府苞谷亩产两石的种植法来的么!不少人心中满满的都是对侯府小姐、少爷的感激之情。当然,哪里都少不得怀有别样心思的人在。但在这当下,有别样心思的人自然不敢让人看出来。
一个中等个子、皮相细白的青年挤进来。他把手中折扇拍拍甩了两下,抢了黄姓中年男子的话头,声音高亢地道:于县辅听了大喜,便将此事禀明了知县大人。知县大人得信儿,又禀明了知府大人。这一级一级往上走,圣上便知晓了。圣上龙心大悦,这悬而未决的承侯位便得的五千亩良田的赏赐就下来了。
黄姓中年男子被抢了风头,很不高兴,赶紧强硬地抢回话头。他急道:据我媳妇娘家的堂叔家的表外甥说,这赏赐的五千亩良田分成了两块,一块儿就是此地挨着侯府五千亩良田的一千亩良田,一块儿是划在县城附近的四千亩良田。皇恩浩荡,皇恩浩荡……
起先不知内情的,大多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然后大家七嘴八舌地说什么的都有,当然都是夸赞之语。
这中间,黄姓中年男人与手持折扇的青年互相哼了一声,动作一致地别开脸,明显是互相不对付。紧接着,二人与身边人加入到了热火朝天的对侯府主子的夸赞当中。
夸侯府小少爷聪慧,真乃神童的有之。小小年纪、又是富贵人家的小少爷,却精通稼穑之事,不仅种出了冬麦,还种出了亩产两石的苞谷,了不得!
夸侯府小少爷仁义、大义之类的有之。先是将冬麦种植术呈给了朝廷不说,如今还愿意将如何种出亩产两石苞谷的妙法教给他们这些农人,没有一点藏私之人,这胸襟、这眼界,不是他们这等凡人能比的……
期间,自有人夸赞侯府小姐教弟有方,心地善良如活菩萨云云……
最后,大家当然不忘对皇帝歌功颂德一番。
一旁的古元宝听得差不多了,满面笑容地大声吆喝起来。他让三五成群地聚在地头上说的口沫横飞的人们安静下来,然后按事先计划好的当场给前来学习、观摩的众人分组。每组中两人是侯府底下做事的,剩下的则是报名前来学习种植技术的人们。
因为有了昨日的实际操作经验,侯府的管理人员安排起各项事务是井井有条。人虽多(一千多号人),但场面丝毫不乱。在管理方面,古元宝在不断学习中成长着。
古管家被几个衣着打扮似大户人家管事模样的男人簇拥着,自地头儿走过。他扫了眼儿子(古元宝)做事的模样,心中满意但脸上并不显。小姐看重他的两个儿子,他的两个儿子也争气,他这个当爹的走到哪里都脸上有光。
两刻钟后,古管家打发了围在身边的几个农庄的管事,来到帐篷区。
小娟恰好从正中位置的主帐中走出来。见到古管家,她扬起笑脸,“您可回来了,小姐正找您呢!”
古管家一听,不敢怠慢,忙跟着小娟走入帐篷。
帐篷内的一切很简单。一张大方桌、几把木凳、靠里摆着一张木板床,还有简单的日常生活用具。此刻,身穿蓝色布裙的青舒坐在居中的椅子上,左右是穿了蓝灰色布衣的古青灏和洛小荣。
古管家问安完毕,将春耕的进展及各方各面的情况细致地禀报了一遍。
青舒听罢,明白地里的事情一切顺利,便不再过问,而是说起另一件紧要的事情来,“刚刚有官差前来送信,说是陈知府陈大人今日午后到达康溪镇,明日一早会带着二十余名官员前来视察地里的春耕事宜。此事马虎不得,时间又紧,管家快些安排妥当这边的事项,半个时辰后随我回府准备明日的接待事宜。”
古管家听罢吃了一惊,随即心下大喜。接待从上边下来的官员,从来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也不是什么容易的差事,很多时候还会费力不讨好,让人鸡蛋里挑骨头。但对此刻的侯府而言却是好事。既是陈知府带人过来的,自是没人敢挑刺,只会帮衬着侯府作势。这是件双赢的事,不仅陈知府得了好官声,就是侯府也会受益匪浅。因此,他二话不说,退出了帐篷,着急将这边的各项注意事项嘱咐给下边的管事。
见古管家走了,青舒笑了笑,伸手揉洛小荣的脑袋,“小阳下午就能回来了,这下开心了吧?”
洛小荣也不躲,任姐姐揉自己的脑袋,眼睛还亮晶晶的,“晚上要和青阳哥哥一起睡。”青阳哥哥和乔江哥哥跟着卢先生出门已经有十一日了,他天天盼着青阳哥哥回来,每日里吃饭都不香了。
青舒捏了捏他软滑白净的小脸,“晚上自己和哥哥说。”
洛小荣一边点头,一边重重地嗯了一声。
一旁的青灏抬起小脸,盯着青舒问道,“姐姐,彥哥哥什么时候回来看我们?”
周伯彥啊,正月初六走的,到了今天已经走了五十七天了。这期间却只来了一封信,之后就没了消息,有点反常。她近来一直心绪不宁的,却不敢在人前表现出来,只能努力过好自己的日子,希望他一切安好。她会心绪不宁,不仅是只收到周伯彥一封信这个理由,还有周伯彥离开时留下的意义不明的那句交待。他交待说:日后若是大哥过来取赐婚密旨,什么都不要问,悄悄给他。
青灏见姐姐不说话,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提了不该提的人。他立刻挨了过来,把脑袋靠在姐姐的胳膊上,并一脸乖巧地扬脸问道,“姐姐,中午吃什么好吃的?小灏想吃肉包子了。”
青舒刚刚也只是晃神一下,心底的担忧自是不会带到脸上。她搂住靠在自己身上的青灏,满面笑容地说道,“既然小灏想吃肉包子了,中午咱们就吃肉包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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