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外头的人都还来不及反应的时候,悬江已经一把用手肘将陆一名押入怀中,充做人质。
「什么……」
在沙阵外观礼的陆群青,抱住湘氏便往外逃去。这里不是他的地盘——在开展了转生咒式的地方,他身上所养的凶灵犹如新生的婴儿般脆弱,如果悬江此刻转移目标改攻击他,那他肯定会当场毙命!
十五夜皱眉眼看着陆群青狼狈逃走,但也清楚在这个地方打斗,他若不是疯了便是傻了,要不就是要给自己当拖油瓶。
「你还真有胆识。」十五夜冷脸道,是幻术……
这个悬江的幻术不是好搞的,他身为式神,也算是活了一大把的年纪,若以妖物来讲,悬江的智取与他的特殊能力,在打斗上也能与某些大妖匹敌。
他到底是什么时候混进来的?碍事的家伙!
「嗯哼……」
悬江此刻的无奈也是不在话下,施个小幻术骗几个人他倒还算可以,不过现在幻术被拆穿,就算手上捉了陆一名当人质,也难保十五夜会不会直接放弃这个要死不死的陆一名,直接把他们两人给杀掉。
开玩笑,如果和十五夜硬碰硬有用的话,人生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这种尴尬的时刻应该要讲些什么话比较有用呢?他猛然发现自己没有准备好可以讲的台词,不过不待他想好,十五夜的冰箭已经飞了过来。
「哇啊!」
悬江拖着手中已经渐渐失去意识的陆一名奔逃,但如果逃离这个阵式之外,外头还有陆群青在守着。更糟的是——白鹫!
「陆群青你这浑蛋——」
当陆群青与十五夜的小妖们逃离此处时,居然就这么把昏过去的白鹫丢在原地,根本不管他的死活。想要藉着身边的雾气用幻术躲藏起来,但又不能不去把白鹫给捡回来!真是要命!但一个迟疑,十五夜的冰与雷电便擦过了悬江的手,在他身上爆出一阵血光。
「好痛——」他嚎叫一声,干脆把手中的陆一名给推进一旁的池水之中,陆一名的颈后被金刀刮出了四个血孔,他根本连呼吸的力气都失去了,就这么沉进池中,血水飘散,将原本微微泛蓝的池底染出了一片浅紫。
那水有灵气,底下应该还有精灵——如果他们没把精灵给杀光的话,那水就死不了人。假如真的就这样淹死了,悬江也没有办法,反正就算把他丢在地上,陆一名肯定也会被十五夜的法术波及而死,不如赌上一把。
悬江转身逃跑,想先躲藏起来,再想办法去救白鹫,要不然十五夜这大范围的破坏狂,他可挡不住。
「哇呀!」
正当他思考着该往东还是往西跑时,十五夜轰烂了悬江头上的一大片砖瓦,砖瓦发出轰然巨响,整片垮了下来,但扬起的烟尘却正好做了悬江的掩护,在烟尘还未落定到能看得清楚前,悬江的身影已经消失在空气之中,和背景化为一体。
「躲去哪儿了……」
十五夜找起了人,但凭他的眼睛无法看透悬江的行踪,他干脆用法术拆起了房子,要把躲在不晓得哪里的悬江给逼出。悬江的心里暗暗的骂着十五夜,心想陆羽怎还没有把救兵讨回来的时候,他看见白鹫站了起来。
白鹫的表情一反往昔的,非常认真。虽然他扶着自己的额头,看起来好像头很疼似的,但他脚步很稳的一步一步走向了十五夜。
十五夜转头,他发现到身后出现了熟悉的气息,很像墨言的气息。他瞬间放弃了寻找悬江的事,将目光全投入了白鹫的身上。
_ 我绝不会将性命交给你……
此刻的白鹫,脑海中不断的挣扎着,他无论如何都不肯屈服于陆寻的呼喊之下,他见过十五夜一次,那一次十五夜企图袭击自己,尔后被陆寻给打退。
_就是这个人,是他要伤害小羽,他是始作俑者……不可原谅。只要是想伤害小羽的人,全都不可原谅。
如果没有他们就好了,没有陆寻、没有这个来捣乱的十五夜,小羽就会很安全,堂哥就不会死,一切都会恢复正常,如果没有他们的存在……
「墨言……」
_十五夜突然愣住了,他望着白鹫,这是他好熟悉的声音,好怀念。
「不要再讲了——」
听着白鹫吼叫的声音,十五夜的眼泪就这么掉了下来。
那是他怀念、崇拜了一辈子的人——他的声音。原本以为自己就要重新见到他了,没料到,他筹划了这么多年的事情,却在一夕之间毁去。
陆一名死了吗?那个脆弱的人类真是太让他失望了。就是沾染了人类这般脆弱的气息,墨言也才会选择一个这么傻的方式死去。; o5 |2 M% _0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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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脆弱让他感到愤怒,他最敬爱的墨言怎么可以像这些弱小又丑陋的东西一样,过着与他们相同的生活,与那些蛆虫相处?
十五夜心中的不快顿时涌现了出来。真是一场闹剧……陪这些人类鬼混了这么久,果然还是一事无成。
干脆把这里全毁了算了,反正他们也没什么剩馀的价值了。
式族的人就算全丢着不管,也会很快又建立他们的本家,聚集在一起,这么弱小的存在却是依靠墨言的力量而活,真是令人厌烦——除了眼前的这个人以外。
白鹫觉得自己的脑袋要爆炸了,他好痛苦,他看不见小羽人在何处,他看见了陆子宣,但他看不到小羽。
十五夜对他伸出了手,他想要带白鹫一起走。
快、交给我……要来不及了……
只有这样能救你们……
「住口、住口!不要再讲了——」对着脑海中的陆寻,那个急于利用白鹫的身体,想要上前杀死十五夜的陆寻,白鹫终于痛苦的大吼了出来:「快消失吧!」
……快消失吧,你们全都消失吧!
好像有什么东西自白鹫的身体中喊叫了出来,伴随着他的声音。
他脑海中的陆寻,真的随着他的喊叫而消失了。
一瞬之间,他的脑海中变得好安静,久违的安宁,不再有人不停的告诉他该怎么做、该怎么做……那不是与我有关系的事?为什么是我……我只是……
『我不想见到你。』
白鹫对着朝他走来的十五夜,开口说道。
十五夜听见他的话语,往后退了一大步。这不是普通的话语,而是带有力量的言语——命令、言灵、神谕、预言……
那是墨言的力量,墨言的言语。
『不要出现在我们眼前!』白鹫说道。
他突然明白了,这就是自己的声音,之所以会被血印一起封住的原因。
他看见自己所说的话实现了,丝毫不费任何力气的实现了,他看见十五夜的影子在自己的眼前变得稀薄,他仰望着自己,眼中的神情不知是恐惧又或是极其的欣喜,十五夜渐渐的消失了——
白鹫伸出手,却碰不到十五夜,十五夜假装为人的外貌崩落了,他小小的身体里发出了一阵惨烈的悲鸣,彷彿要啼出鲜血一般的惨叫,他的身边烧起了青蓝色的火燄,他的双手双脚开始扭曲、肩膀变形,最后他的皮肤下爆出了绿色的鳞甲,掌心穿出了鹿蹄。
他硬生生的被打回了麒麟的原貌,巨大的麒麟,足足近一层楼之高,他咆哮的往后退去,再次撞垮了身后的楼房。青绿色的麒麟将自己包覆在火燄之中,忿恨的仰天嘶叫,天空的云层立即聚集了起来,霹下雷电,他痛苦的想要抵抗白鹫所说出口的话语,但他输了。
十五夜悲鸣一声,在身旁颳起巨风,袭卷而去,彻彻底底的消失在众人的眼前。
左护法缓缓的走近湘府,他原本以为陆群青会派强劲的凶灵驻守在门口,没想到,守在门口的却都是一些弱得要命的下级灵,左护法没费什么工夫,一手挡掉一只,就这么走了进去。
他此刻来到湘府只剩下一个目的。
他不是来找陆群青的,而是为了要实践自己身为左护法的使命,他所要找的人,是族长湘氏,而子宣找上他,也是为了这一个目的。
这些年来,左护法纵容陆群青,让他自己与湘氏都忘记自身的责任,守护式族之所以成为式族的东西——式神的咒术。
左护法的式神吹至各地,很快的寻找出了他们俩的下落,湘氏与抱住她的陆群青。
那些本应该死守在门口的上级凶灵们,全给陆群青召回了身边。
他正想要带着湘氏逃离此地,但抢先一步的给左护法拦住了。
「呦,阿左,早安。」
在通往停车场的走道之上,陆群青看着迎面走来的左护法,苦笑了。
湘氏的小手紧捉住陆群青的领子,她悲伤的望向了左护法,她晓得自己接下来的命运会是如何。
她背叛了她的族人们,她已经失去了做为族长的资格。
左右护法与族长一向都有互相牵制的作用,纵然平日都以族长的命令为唯一准则,但遇到这种大事发生的时刻,族长的话就不是唯一的命令了。
这些年来,式族中记载着有关于如何杀死族长的典籍都被陆群青一一的销毁,就算是书库的管理者姜远,也无法完整的将这些书籍再重新誊写出来。
姜远追回来的,仅仅只是典籍中重要的部分,这些不足够让左护法使用,但在这个时候,子宣出现了。
和他的父亲一样,式族的书库就像是子宣的游乐场一般,那些姜远记不起来的东西,都由子宣补足了。
这也是子宣之所以坚持要见到左护法的原因,他要将这件事做个了结。
不管是陆群青又或是湘氏,都得为这些伤害付出代价。
左护法的身边扬起了风。
「哼!阿左,你真要和我打?」
陆群青怀抱里的湘氏露出了恐惧的眼神,她硬咽了。陆群青轻拍她的背,一如往常的哄着她,然后他将身上的凶魂放了出来。
凶魂团团将两人给包围住,陆群青冷笑,他打算就这么让凶魂挡住左护法与任何前来干干扰的人再直接逃走,但他错了,左护法摆出架势,不动如山的阻挡在两人的面前,他是认真的。
陆群青也是左护法的弟子之一,是由他一手教导出来的,自己的师父所发出的杀气,身为徒弟——也是他身边最最亲近的人,陆群青不可能不清楚。
左护法的双掌之上用符咒代替绷带绑满,上头划满了子宣所写的血咒。
那些血咒是子宣这些年来被拘禁在陆群青的体内时,所努力编写出来的。
没有人比子宣更加瞭解陆群青体内的凶魂,与应对凶魂的法咒,他沉默了好久好久,只等有朝一日他有机会行动的时候,可以一举打倒陆群青,今日左护法将代替他报多年来饱受折磨的仇恨。
左护法以风似的飞快速度穿过了凶魂阵中,被血咒所击中的凶魂们受到的创伤比预期中还要来得大,应该说比左护法之前所使用的所有对付凶魂的手段都还要来得有用。
仅仅数招之间,陆群青的凶魂们已经节节败退,以往不知生死、难以击灭的凶魂们,一个一个的散了开来。
左护法的目标并不是那些凶魂,打从一开始他就放弃除掉那些凶魂,他的目标是被陆群青抱着逃跑,无力反抗的湘氏。
若是陆群青只有单独一人,他的拳脚功夫及法术也是不得小觑,这场硬仗恐怕会难打上数倍。但如今他不能抛下湘氏一人,就无法空出双手来与左护法相斗,只能闪躲逃避,可是走没几步,左护法的式神便硬是化为镰风,挡在两人的去路之前,将两人的去路给斩断。
「啧……」!
疾的本体即是一阵无形无体的风,你杀不死它,因为它没有生命;用结界抵挡是唯一能够对付疾的方法,可是疾能够破坏结界以外的一切事物,就算对手紧守住结界不被疾所伤害,疾也能够造成对手极大的干扰。
「青!」
疾刮过了屋梁,自屋梁上落下的木块狠砸在陆群青的身上,湘氏尖叫一声,看见陆群青的身上流血了。
蜷缩在陆群青肩上的湘氏哭个不停,陆群青一面操控凶魂,另一边要撑起足以防御疾的结界,吃力万分,但他也已经把性命给豁了出去,只为了要把湘氏自左护法的手中救走。他干脆解掉了身边的结界,一股作气的往外冲去。
「没事,我们走。」
「青,别走了、别走了……」
「别哭。」即使疾挡在面前,陆群青仍旧护紧了湘氏,硬是要闯,疾在他身上切裂而去,几道切伤如同镰刀割过,深可见骨。但他仍挤出了如往常般的微笑,哄着说道:「我什么时候教你哭了,宛静?你要笑才漂亮,知道吗。」
「呜呜……青,别走了,你会死的——」
「我不会死的。」他咬牙道:「不过是阿左,他能拿我们怎样?等我们回去,就叫他把疾给赶出家门,哼!」
「呜……别打了,求你们别打了,快住手!住手呀,一云!」
「宛静。」
小女孩无助的反抱住已经满身是伤的陆群青,想要替他抵挡一些伤害,但却是徒劳无功。陆群青流了满地的血,被疾伤及要害的他脚步渐渐开始不稳。
「宛静,你走吧。」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