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振侠感到每一个人的眼光,都像是一柄利刃。从四面八方
射来的目光,使他感到了剧痛,他自然而然,双手掩住了脸,身
子剧烈地颤抖著。
那两个医生扶住了他,一个大声对警官说:‘别骚扰他!现
在我以医生的身分,证明他的精神状态,不适宜接受任何盘问!
’
警官的脸色铁青:‘只怕你的证明不起作用,他非接受盘问
不可!’
原振侠在这时,放下双手来。他也脸色铁青,可是神情竟意
外地镇定,他道:‘我很好,有甚么,只管问!’
那两个医生叫了起来:‘警方讲不讲人道?至少得让他先休
息一下!’
这时候,赶来的警车上,警员纷纷跳了下车。一个高级警官
急速来到原振侠身前,伸手向原振侠行了一个礼。可是当他看到
,原振侠的脸色难看到了这个地步,他抬起来的手,僵在半空,
竟忘了放下来!
那高级警官认识原振侠许多年了,一直十分佩服原振侠的为
人和机智。他第一次和原振侠认识,是从调查一宗谋杀案开始的
。
那宗谋杀案奇特之极:一个叫陈维如的医生,杀死了他的妻
子。这个陈医生,又是大豪富王一恒的外甥,他们第一次见面,
就在大豪富王一恒的办公室之中。
整宗案件,牵涉到灵异之极的灵魂离体之后的迷失现象,诡
异莫名。在以原振侠为主的传奇故事之中,那个离奇曲折的故事
,被定名为《迷路》──并不是身体的迷路,而是灵魂的迷路。
这位警官升迁得十分快,如今已相当高级,但仍然维持著对
原振侠的极度尊敬。每次见到原振侠,都会自然而然,向他敬礼
!
可是,在他的印象中,原振侠一直是英俊潇洒,神采飞扬的
。怎么会变得这样失神落魄,倒像是死了一大半一样?
那实在是令人吃惊之极的情景。那高级警官,一时之间,几
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他陡地叫了起来:‘有医生没有?原医
生需要医生!’
在原振侠身边的几个医生立时齐声道:‘我们就是医生,可
是你的手下,坚持要立刻盘问他!’
高级警官这才放下手来,向那警官严厉地瞪视了一眼。那警
官仍是一脸倔强的神色,但自然他也不再坚持他的意见。
高级警官连忙道:‘快送原医生到医院去!’
原振侠摇了摇头:‘不必了,我上去休息一下就好。那女杀
手‥‥‥唉,该立刻去追捕她的!’
那两个医生扶著原振侠,转过身去。高级警官望著原振侠的
背影──即使是背影,也叫人一眼就可以看出,这个人的精神充
满了沮丧和失落。所以高级警官又不由自主,摇了摇头。
这时,法医已对死者作出了初步的检查,向高级警官作报告
:‘死者死于一种剧毒,毒药的成分,还有待化验。’
高级警官望向警官:‘把事情发生的经过,向我作简单的报
告!’
这时,原振侠在两个同事的扶持下,已将跨进建筑物。高级
警官扬声道:‘原医生,你先休息一下,我立即来见你!’
看热闹的人更多,两队警员跑步,奔向女杀手行凶之后逃走
的方向,展开搜索。原振侠听到高级警官的叫唤,他并没有转身
,只是软弱无力地,向身后挥了一下手,算是回答。
回到了住所,一个医生拉上了窗帘,不让原振侠看下面的情
形。原振侠一进来,就坐在沙发上,双手托著头,一动也不动。
两个医生看著他,想安慰他几句,可是竟不知从何说起才好!
两个人不敢离开,因为刚才他们撞门进来的时候,看到的情
形,令他们胆颤心惊。其中一个,拾起了在沙发上的那柄匕首,
四面看了一下,顺手放到了一个柜顶上。在这个地方,如果不是
用梯子踏上去,是看不到的。
他在这样做的时候,原振侠仍然垂著头,显然一点也没有注
意。又过了一会,原振侠才像是遇溺获救的人苏醒过来一样,用
极其微弱的声音低呼:‘酒!给我一点酒!’
两个医生明知酗酒是一件极坏的事,但是也更知道,这时给
原振侠一点酒,自然是可以起镇定作用的。所以其中一个,就拿
了一瓶酒,一只酒杯,来到了原振侠的面前。
原振侠抬头,视线一接触到酒瓶,整个人就像是电击一样,
直跳了起来,一伸手,夺过酒瓶,打开瓶盖,仰起头来,向口中
直灌!
酒通过他的口,流入他的喉咙,发出‘咕咕’的声响来,听
来十分骇人。
那两个医生不知所措,明知以自己的能力,绝对无法在原振
侠的手中,夺回酒瓶来的!
就在这时候,门被推开,高级警官出现在门口,一看到原振
侠这样喝酒的情景,他再度受到了震撼。而且这一次的震撼,显
然比上一次更剧烈,他发出了一下惊呼,双手挥动著,一下子就
冲到了原振侠的面前。
原振侠在这时,也已一口气把瓶中的烈酒,喝了一半,垂下
手来。酒顺著他的口角向外流,他也不去抹拭,双眼发直,看起
来像一个白痴。
高级警官感到了极度的心痛,他失声叫:‘原医生!原振侠
医生!’
原振侠的眼珠,以慢速度转动著,总算看到了满脸痛心的高
级警官。他咧了一下嘴,本意可能是想笑,但结果却比哭还要难
看。他问:‘你叫我?你觉得我‥‥‥我‥‥‥还是原振侠?’
高级警官一顿足,看他的神情,本来一定是想说‘当然是’
的。可是他刚想开口,竟然有了怀疑:这人是不是原振侠呢?
既然有了怀疑的想法,自然也有了怀疑的神情──而要说的
那句话,也就没说出口。
这种情形,原振侠的视线,虽然由于酒精的刺激而变得模糊
,但是还是可以看得到。他陡然发出了一下呼叫声,刺耳之极,
两且双手抓住了高级警官的手臂,用力摇著,叫:‘我不是原振
侠!我是甚么人?告诉我,我是甚么人?我是甚么人?’
他叫到后来,简直声嘶力竭,样子可怕之极。那高级警官被
他摇得身子乱晃,看来比他更激动,也跟著叫了起来:‘你是原
振侠,可是你变了,变得我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你受了甚么刺激
,变成这样子?’
高级警官显然也抵受不住,眼前的情景所带来的刺激,竟然
一伸手,抢过了原振侠手中的酒瓶,也对住了瓶口,咕嘟咕嘟喝
了三大口。这才抹著嘴角,大口喘著气,望定了原振侠。
原振侠也喘著气,双手在脸上用力抹著,像是想把甚么东西
抹走。可是事实上,他脸上除了他的五官之外,甚么也没有。
而一个人的五官,就算这个人对之讨厌之极,也是无论怎样
抹都抹不去的!
在这时候,那两个医生中的一个,对高级警官低声道:‘他
情绪极度低落,处于自杀倾向极浓的边缘,十分危险,要二十四
小时有人保护──’
那医生说得虽然十分低声,可是原振侠还是听见了。他发出
了一下令人牙龈发酸的冷笑声,用冰冷的声音道:‘我不必要人
保护,如果我想自杀,也没有甚么人可以阻止得了我!’
原振侠的话虽然骇人,可是听到的三个人,却都自然而然地
点著头。他们都知道,确然如此,原振侠如果下定了决心要做甚
么事,也就没有甚么人可以阻止他!
原振侠忽然又笑了起来,笑声听来十分古怪,而他发出的问
题,更加古怪:‘如果我自杀了,死的是甚么人?是原振侠吗?
我已经不是原振侠了,那自然不是原振侠自杀,对不对?’
高级警官这时,勉强定过神来,双手乱摇:‘你在打甚么哑
谜,别走火入魔了,世上没有不能解决的问题!’
原振侠惨笑起来,指著高级警官道:‘你错了,世上真有无
法解决的问题,真有!’
高级警官应对机灵:‘如果真是无法解决的问题,你死了,
一样无法解决!’
原振侠陡然震动了一下,转过身,向前走去,直到走到了屋
角,才怔怔地站著不动。三个人面面相觑,不知道他要干甚么。
原振侠站著一动不动,足足有好几分钟,高级警官才敢来到
他的身后,沉声道:‘经过搜索,还没有发现那个女杀手!’
原振侠如梦初醒,‘啊’地一声,略转过身来:‘这个女人
,真正杀人不眨眼,是一个极其危险的人物,隶属于一个十分可
怕的暗杀组织──’
他说到这里,才全转身过来,神态相当安定,令得三个人都
在暗中松了一口气。原振侠望著高级警官:‘你应该知道这个组
织的!’
高级警官吃了一惊,失声道:‘极乐协会?’
原振侠点了点头:‘那女人是组织中十分重要的人物,是首
脑老刀的情妇。可是事情复杂得很,老刀又对她不信任,派人预
谋杀她──’
原振侠这时,看来除了脸色难看一些之外,一切都回复了正
常。他把事情简单扼要,十分有条理地,说了一遍。当然,他并
没有提到那一双‘无常鬼’的事,也没有提及玛仙被血魇法反噬
,令得他情绪低落的事──那一切,他认为和暗杀组织的事无关
。
那两个医生听了原振侠的叙述,虽然已十分吃惊,目瞪口呆
,但是他们对这个恐怖暗杀集团的了解,自然不如高级警官!
高级警官越听越是吃惊,等原振侠讲完,他已在频频抹汗,
失声道:‘不单是那女人要杀你‥‥‥还有,小刀也下令要杀你
?原医生,你的处境危险之极!’
原振侠淡然道:‘我有过更危险的经历。’
高级警官搓著手,望著原振侠,欲言又止。原振侠立时知道
了他在想甚么,所以立刻道:‘我不需要警方的特别保护,绝对
不要!’
高级警官摇头:‘既然知道有人处境那么危险,对这个人提
供特别保护,是警方的责任!’
原振侠声色俱厉:‘我说不要就不要,你少自作聪明!我要
是不能自己保护自己,也就没有甚么人可以保护我。我另外还有
一些事在进行,你只会越帮越忙!你现在要做的事,是倾全力去
通缉那个女杀手!她更可能另外还有同党!’
高级警官的脸色十分难看:‘他们一定全是偷进本市的,那
个撞车而死的人,根本没有他的任何资料。还有,可以请一个绘
像专家来,把那女杀手的样貌画出来──这件事已经在进行了,
只是想经过你作进一步补充!’
原振侠点头答应,又喝了几口酒。高级警官通过对讲机,召
来了一个绘像专家,专家已经有了女杀手的绘像,因为见过那女
杀手的人,至少超过五十个。
绘像看来有七八成像,原振侠一面指出需要改正的地方,一
面道:‘我看不会有用,这可能根本不是那个女人的真面目,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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