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太后的脸上都笑出褶子来了,声音又轻又柔,听得王培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一个大男人居然还撒娇,也不嫌丢人。更让人郁闷的是,他居然还撒得如此娇憨,如此地浑然天成,一点娘娘腔都没有。而且——太后居然还吃他这一套。
王培狠狠地瞪着他,一口一口地咬着大头菜,“嘎嘣,嘎嘣”。
为了讨好太后,敖游主动要求当司机,亲自送太后去机场。
一路上敖游和太后聊得热火朝天,王培郁闷地窝在后座睡觉。她睡过去的时候就忿忿地想,其实她才不愿意开车呢,她才不愿意跟他们说话呢,她就喜欢睡后座,又宽敞又舒服。然后,她就气呼呼地睡着了。
小镇距离机场并不远,路上车况也好,一个多小时就到了地儿,敖游开门把她拖出来的时候,王培都还迷糊着呢。
J市本来就小,机场更小,乘客也不多,厅里就坐了几个人。饶是如此,敖游还是引起了不小的轰动,立刻就有人慢吞吞地蹭到她们身边坐下,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敖游看,人也变得傻兮兮的。
敖游皱着眉头不高兴,不过居然忍住了没发火。这让王培十分诧异,仔细一想,她就想明白了。这个敖游在太后面前总是很能收敛自己的坏脾气,再怎么生气都不会在她面前发作。真是奇怪!
才说机场没人,结果外头就来一大巴,热热闹闹地下来了一车老外,白皮肤和各种颜色的头发,叽里咕噜地说着鸟语。先前他们谁也没注意到坐在角落里候机的这三个人,后来忽然有人朝这边看了一眼,就傻了。
老外就是比中国人要直接,跟旁边的人说了几句就径直走到敖游跟前了,叽里咕噜地说想跟他拍照。敖游居然听不懂英语,眉头皱得紧紧的,一脸不悦地问王培,“他是不是在骂我?”
王培本来憋着气想看笑话的,结果一听敖游这话,直接就笑开了。太后也一边笑一边摇头,道:“我这就检票进去,你们俩回去吧,省得一会儿闹出国际纠纷。”
王培想想也是,这老外热情起来,一般人还真受不住。要是敖游这个小祖宗真生气了,就跟前天晚上对付小偷似的对付他们,一会儿她就得找人帮忙去警局接她们了。于是赶紧送太后进站,罢了拉着敖游逃一般地出了机场。
结果一上车,敖游不肯开车了,一头倒在后座躺下,不管王培怎么叫他,他都牢牢地抱着后座的椅子不撒手,嘴里还一个劲儿地喊着困。那无赖劲儿看得王培又气又恨又好笑。
摊上他这么个无赖,王培也没法跟他讲道理,只得叹了口气,无奈地给他当司机。
难得出一趟门,王培决定先去一趟市里办点事儿,顺便把托她二舅烧的那套茶具给带回去。
J市机场离市区挺近的,也就二十分钟的路程,路上车也少,王培不由得就把速度放快了些,结果差一点就出事了。十字路口转弯的时候,忽然从旁边钻出一台北斗星,猛地横在她车前。
幸好王培反应快,车的刹车性能也好,她陡地一脚踩下去,总算把车给稳住了,险险地停在了距离北斗星十厘米开外的地方。不过后座的敖游就没那么幸运了,突然的刹车把他从后座给甩下了座位,发出“噗通”一声沉默的响。
“干嘛呢?怎么开车的?”王培气得直接骂起来,刚要开车门,就瞧见北斗星上下来三个彪形大汉,手里还拿着家伙,两前一后地把她的车给围了起来。王培心道不好,不是遇到打劫的,就是赶上碰瓷的了。
“王培培——”后座的敖游缓缓冒出头来,毛茸茸的睫毛下,一双眼睛幽深幽深,恶狠狠地盯着她,咬牙切齿的样子,“你故意的是不是?”
“哎哟!”王培一拍脑袋,她怎么就忘了后座还有个怪胎在呢,就他这武力值,外头再来两个也没问题。
于是一下子气儿就顺了,态度也软起来,柔声细气地讨好道:“哎呀我也不是故意的,你没撞痛吧。”
敖游不高兴地摸了摸额头,大声道:“撞到我的脑袋了。”
“来,我给揉揉。”王培忍着笑伸手在他额头上摸了一把,小声道:“外头有人找麻烦,估计想讹钱。”
“什么!”敖游这火爆脾气,一句话就给点燃了,眉毛上都写着暴躁。手一推,把车门开了,人就已经冲了出去。
王培赶紧把车窗打下来,刚要探出头来瞧瞧,就只见面前有人影一闪。那三个大汉跟小鸡崽子似的被敖游一手一个扔出去了十几米远,躺在地上嗷嗷地叫。就这敖游还不解气,三两步走到北斗星跟前,一抬脚,硬生生地把那辆车给踹得滑走了几米远……
“老天爷,这还是人吗?”车厢里的王培都看傻了。虽说她早就知道敖游武力值很高,要不也不会几个回合就把派出所那群警察全送医院了。可想是一回事儿,亲眼见又是另一回事儿,他这短短几秒钟就跟演《功夫》似的,一般人的心理就受不了。
然后回去的路上王培就老实了。她昨天晚上冲着他的屁股踹了一脚呢,现在想起来,怎么觉得身上凉飕飕的。
车很快进了市区,王培透过后视镜瞧见敖游正睡得“呼呼”的。他要是没睡好,脾气就会很暴躁,通过这一次的事情,王培非常深切地感受到了这一点。所以,这会儿她居然有种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挫败感。
市里温度高,太阳明晃晃的,光是看一看都能出一身汗。
王培想了想,决定还是先去趟春晖园,那里有她的一套小公寓,把敖游安置好再说。车在广场转弯的时候,敖游忽然醒了,眼睛睁得大大的,先前的迷茫一扫而光。
“去哪里?”他趴在窗口看道路两边的陶瓷路灯,小声地问。
“你还睡吗?”王培问他,“你要是还没睡醒,我就送你去我屋里休息。我自个儿还有事儿呢。”
“那我跟你一起去,”他打了个哈欠,眼睛里又蒙上了一层雾,“睡好了。就是肚子饿。”天晓得,早饭他才吃了多久?
既然他要跟着,那也行。春晖园离得可远了,要真把他送过去再回来,少说也得一个多小时,可不是耽误她的事儿么。这样更好。但前提是,这娃儿得乖乖听话,别给她惹事才好。
“一会儿我去找我舅舅拿东西,拿完了我们再去吃饭。你中午想吃点什么?”
“…红烧排骨……”
得了,知道他就那点儿出息。
王培她二舅是太后的亲弟弟,太后这边的亲戚里头,王培跟二舅最亲。一方面固然是血缘最近,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二舅的脾性最像太后,都是一样的爽朗劲儿,一点也不做作。
二舅是当年太后嫁到J市后再过来投奔的,那会儿他找了个女画工当女朋友,家里不同意,就私奔到了J市,之后便在此扎了根。现在他是个瓷厂的老板,主要做茶具生意,兼着卖些艺术品,在莲社路和国贸各有间大门面,还算是小有成就了。
莲社路是单行道,王培只得把车掉回头从东门头绕过去,后座的敖游沉着脸盯着她看,好像有点生气她为什么故意绕着走。王培本来想骂他两句,忽然想起他刚才的英姿,立刻又把话吞了回去,放低了声音温柔地解释了一遍。
等说完了,她又暗自把自己骂了一通。这个欺软怕硬的软虫!
车在店门口停下,才进门,导游小李就瞧见了,赶紧迎上来,笑着招呼道:“小王教授来了,彭总刚刚去了国贸,一会儿——”她话还没说完就瞧见了敖游,舌头都捋不直了,哆哆嗦嗦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店里正在看东西的游客也有几个转过身来,脸上顿时露出惊艳的神色。
王培一把拽着敖游使劲往里冲,“我们上楼!”
八
二楼卖的是高档手工茶具和艺术品,客人少,导购也只有一个,是王培的学生小肖,利用暑假过来打打工。瞧见王培进来,他立刻就把客人撇下,过来跟王培打招呼。
“你还是过去看着吧,怕客人有什么问题。”王培寒暄了两句后,道。
小肖撇撇嘴,小声道:“这两位客人都来了半个小时了,就光看,一句话也不问。八成就逛逛,没买的心思。对了,老板把您那套茶具放仓库了,我去给您拿吧。烧得特别好!”说着话就兴奋起来,兴冲冲地下了楼。
屋里就剩下王培跟敖游,还有两个客人。敖游还眯缝着眼,王培索性让他去休息室歇着,自己帮忙看起店来。楼上这两位客人年纪都不大,约莫二十多三十出头的样子,穿戴都讲究。这大热的天,俩人都穿着黑色的长袖长裤,头发一丝不乱。也幸好是在店里,空调开得足,要不出了房间,还不得满头大汗。
那俩人果然如小肖所说的那样,光看不说话。王培见状,也就不上去打扰了。
过了一会儿,小肖抱着茶具兴冲冲地上了楼,压抑着兴奋小声道:“到底是您的东西,老板可上心了,特意叫了老汪师傅……”他话没说完,面前一黑。抬头看,先前一直在店里闲逛的客人已经站在了面前。
“能…上上手吗?”男人还很年轻,约莫三十出头,气质却是沉稳而内敛的,像商界人士,难得的是眉目间还有淡淡的书卷味。
小肖愣着一时没会回话,王培赶紧接过话头道:“您请。”
男人朝她点头微笑,眉目垂下,从锦盒中拿出小小的茶杯,对着柜台边的小灯,仔细地察看。一会儿,低声笑起来,“老板真狡猾,这样的好东西藏着不让人看。”
小肖这会儿可算回过神来了,立刻介绍道:“这是特意定制的,全J市最好的高白泥,手工拉胚,无流釉、无黑点……”
“这个胚是哪里的师傅拉的?”男人眼睛毒,一下子就抓住了关键。他利索地从八个茶杯中捡了两个出来,认认真真地看,一下子就笑起来。看得出来十分满意。
小肖看了王培一眼,一时不知该怎么会话。
王培也是苦笑,那两个是王教授的手艺,就算几十年功夫的老师傅也比不上。
“这个……”
男人等了半天不见她们会话,眼中闪过了然之色,笑着放下杯子,一脸正色地朝王培道:“我听说,这里…唔…有王泽安大师的作品?”
小肖更不敢说话了。
王培笑,“大师好些年没新作品了,您可以去书画院看看,或者研究所,那里应该有一些旧作,或者贴花。”
男人正色看她,眼睛里有审视的意味。王培始终保持微笑。
两人对持间,原本在店里闲逛的另一位客人忽然指着博古架上的花瓶开口问:“这瓶子怎么卖?”
小肖赶紧上前应道:“这边架子上都是高工的作品,六十一件。”
“才六十?”那客人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这么大的瓶子才六十。咦,那楼底下指甲壳大小的杯子还卖五十一个呢。”
小肖顿时傻眼,王培也疑惑地看了看他,本以为是跟面前这位一起来的,也是行家里手来着。搞了半天,原来是外行。
男人扶额不起,郁闷地回头道:“别丢人了阿晨,人家说六十一件,不是六十一个。架子上最小的那个也是一百五十件的……”
那客人都傻了,嘴里喃喃地算,“一百五,六十,靠,这一个瓶子就得九千块,抢钱呐。”
王培努力地忍住不生气。小肖也好脾气地解释,“先生,我们二楼的作品是全手工的,这边架子上的都是高级工艺美术师的作品,价格当然会比较高。您如果只是想做装饰用,我建议您可以买贴花的……”
“抱歉——”斯文男人朝小肖不好意思地点点头,一伸手就拽着那个叫做阿晨的个人下了楼。
小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刚想抱怨两句,又听到噔噔噔上楼的声响。斯文男人复又折了回来,从兜里掏出一张名片,客客气气地递给王培,“这是我的名片,我想…我们以后会见面的…唔…王…王老师?”说完,他的眉目微微弯起来,又礼貌又高兴的样子。
王培愣了一下,“我们认识?”
男人不说话,笑着下了楼。
等他走远了,王培这才仔细看手里的名片,浅灰色的纸张,上头龙飞凤舞地写着三个字“周锡君”,头衔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