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下潜了多深了?”罗杰问道。
哈尔看了看那个装有灯的计量表,“1800寻,咱们算算看,一寻等于1。829米。这么说,我们所在的地方水深将近3。3千米。”
“跟两位地质学家下潜的深度一样,”罗杰说,“我们这就上去吗?”
“别指望我会上去,”哈尔说,“他们当然有理由上去,他们要看的全都看到了。我们呢?我们到这儿来要看的东西还一点儿都没见到呢。我们要弄清楚谷底到底有什么东西,是庞然大物呢还是根本没有生命?”
“皮卡德和他的伙伴们发现什么了吗?”
“他们相信他们见到了一条比目鱼和一些虾子。有些科学家却说他们肯定搞错了,什么样的鱼都承受不了那大得可怕的水压。也许,我们最终能弄清哪一方说得对。”
“我们将是首批乘深海船潜到那个深度的人,”罗杰说,“你不害怕吗?”
“我当然害怕,”哈尔老实他说,“但是,为了解决这个问题,总得有人做试验,我们也可以当这样的试验者。除非深海船塌陷把我们压扁。否则,我们就要继续往下潜。”
深海船猛地颠簸了一下停了。
“我们肯定已经到谷底了,”罗杰说,“要不,就是撞着一条大鱼了。”
“不,”哈尔说,“我们碰上了斜温层。”
“什么叫斜温层?”
“瞧瞧窗外,”哈尔说,“看看那些看起来像海底的是什么东西。”
成千上万光辉灿烂的海洋小生物聚集成厚厚的一层,看起来的确像海底。
“那就是斜温层,”哈尔说,“一路下去,海洋并不老是一个样。它分成一层一层,就像多层奶油蛋糕。顶层是暖水,斜温层把暖水和稍冷的水隔开在它的上面和下面。你已经注意到了,当我们碰上斜温层时是怎样被弹起来的。斜温层是弹性很好的一张垫子,就像杂技演员表演空中飞人用的垫子一样。”
“我们穿得过去吗?”
“没问题。”哈尔把油门加大了一点儿。深海船又撞击了一下,穿了过去,继续下潜。
他们又两次碰上斜温层,被弹起来好几米,又加大马力冲了过去。
突然,海里的东西全都以极高的速度往上冲。哈尔打开探照灯,他们身旁的峡谷壁正飞速上升。
“怎么回事儿?”罗杰很担心,“真没想到深海潜水会有这么多麻烦。”
哈尔看了看速度计,它显示出他们的下潜速度。“我们的下潜速度本该比这速度慢一倍。我们被卷进了一股顺崖下降的水流。这是海洋里的一种河流,不过,不是水平流动的河流,而是一条古怪的垂直往下流的河流。”他关掉发动机,“现在,我们不需要任何动力就能下潜,”接着说,“免费坐船啦。”
免费航行没多久,一下令人讨厌的碰撞中止了他们的快速下潜。这一次,船没有反弹起来。他们真的撞上硬东西了,深海船一动也不动。
“我希望我们的船别给撞裂了,”哈尔边说边检查他们小小的牢房的墙壁,“没发现有水流进来。”
“怎么回事儿?”
“撞在峡谷壁一道突出的壁架上了。要是脱不了身,我们这次航行便就此告终了。我试试往上升点儿。”
深海船纹丝不动。那股自上而下的激流把它死死地压在壁架上。
他们既不能上升也不能下潜,情况实在危急。
“咱们试试往旁边挪挪。”哈尔说。他开动了船侧的喷气管,船开始向壁架的边沿滚动。两个孩子发觉自己正头朝下倒立着。深海船压迫着壁架,摩擦着壁架,刺耳地嘎嘎嚓嚓了半天,终于滚到了壁架边落下去。恢复平衡以后,它又继续它的快速下潜,船上的乘客总算放心了。
又下潜了305米,激流神秘地消失了,就像沙漠里的河流渗进了沙中。
到世界之底去的旅游者们刚松了口气,他们的船又撞着什么了。不过,这一回撞得格外不同,非常轻柔平稳,不是那种剧烈震动的碰撞。
“又是斜温层?”罗杰问。
“可能,”哈尔说。他加大油门,如果这次又是斜温层,他就一定能把它冲破。但是,深海船没有动。
“也许,我们真的到谷底了。”罗杰说。
哈尔看了看深度计,“远着呢!”他说。
“那么,会是什么把我们卡住了呢?”
“我不知道。”哈尔老老实实他说。
“瞧!”罗杰喊道。一个东西漂到探照灯的灯光里。透过窗户可以看到那东西像两只巨眼。
“不可能是眼睛,”哈尔说,“什么东西都不可能有这么大的眼睛。看样子,它们有轮船的舷窗那么大。”
这双巨眼像两只深潭,从潭的深处射出怒冲冲的绿光。
“可能是只巨型章鱼吧。”罗杰猜道。
“不是,”哈尔说。“即使最巨型的章鱼眼睛也很小,而且,不会这样闪光。这看起来像是磷光。”
一条巨蛇模样的东西掠过舷窗。
哈尔大喊:“我知道是什么啦。大章鱼的表亲,超巨鱿鱼,它的个头相当于十只大章鱼。”
“你看这一条有多大?”罗杰问道。
“从那对眼睛和我们刚看见的那些触手的大小来看,我估计它可能有十到十八米长。”哈尔说。
罗杰吹了声口哨,“多么巨大的怪物啊!是只好妖怪,不会伤人,对吧?”
“不伤人!”哈尔喊起来,“想想看吧,这儿的人把它叫做太平洋的噩梦,它的另一个名字是魔鬼鱼。幸好很少有人碰上它,因为它喜欢呆在深海。瞧,那些触手又来了。你看长在触手上面的那些大盘子。”
“跟章鱼的吸盘一样。”罗杰说。
“是那种东西,不过,大不一样。章鱼触手上的盘子是用来吸在别的东西上面的,它们是吸盘。鱿鱼的盘是用来杀伤别的东西的。”他用探照灯对准其中一个盘子,只见盘上排列着尖锐的大牙齿,“任何动物或人,只要被那些盘子咬住,不等落入超巨鱿鱼口中就会死去。它的嘴巴就更危险了。咱们看看能不能找到它的嘴巴。”他把探照灯光从那双巨眼往下移,最后,停在那怪物的巨大的鸟形嘴上。
“看样子,它像铁一样硬,”罗杰说,“身体这么软绵绵的动物怎么会长这样可怕的一张嘴巴?”
“就用这张嘴巴,它能把鲨鱼咬得粉碎,”哈尔说,“或者像你嗑核桃那样把你的头咬开。”
罗杰不耐烦了,“我们不能老呆在这儿。它干嘛老挡在我们的路上不走开呢?”
“它对我们太感兴趣了。它很可能在想,它是不是能把这个核桃嗑开,把我们弄到口。”
“咱们走吧,”罗杰建议说,“要是推不掉它,为什么不把船往上升一点儿把它摆脱掉呢?”
“我试试看,”哈尔说。他开动船下的喷气管,那应该能使船往上升,但深海船却没挪窝儿。
“那怪物肯定用一只触手裹住了我们的船顶。”
猎获物竟想逃跑,怪物给惹火了,它把其他触手也缠到深海船上,有些触手几乎遮住了有机玻璃窗。
罗杰担心了,“我想,它正用它的8只触手夹住我们呢。”
“10只,”哈尔说,“你的老朋友章鱼有8只触手,鱿鱼多2只。”哈尔又开足了马力。
大铁球还是没动弹。他们听得到那张巨口啃磨钢船壳的声音,那只怪物正在疯狂地与大铁球搏斗。触角上那些锋利的牙齿不断在船体上抓挠。
哈尔关上发动机,“没用,我们还是脱不了身,”他说,“只好等着了。”
魔鬼鱼不停地啃着、抓着,它还从来没碰到过这么难对付的敌人。这个铁球太大,囫囵吞不下去。但是,要咬开它却不那么容易。巨怪的火气越来越大。
“我的神经受不了啦!”罗杰说。
“别担心,这么坚固的钢壳它咬不穿。”
但是,当巨鱿向一扇舷窗发起攻击时,他们可就不能不担心了。有机玻璃非常坚韧,但毕竟不是钢。它能承受惊人的压力,但锐利的东西却能把它扎破。现在正在舷窗上拚命啄的这张鸟形嘴可是够锋利的。
哈尔估量了一下这只巨鱿的个头,周长约莫3。6米,体重至少有450公斤。
“它的个头大总算是件好事,”他说,“即使它能把那扇小小的舷窗啄破也进不来。”
“我倒不是怕它进来,”罗杰说,“但只要它啄开一个小洞,海水就会涌进来,那时可怎么办?”
哈尔不想吓唬他的弟弟,但他必须实话实说,“那样的话,恐怕咱俩都得完蛋。海水的压力至少等于这个球内气压的100倍。万一舷窗被啄破,海水就会以惊人的速度涌进来,用不了几分钟就会把我们淹死。”
鱿鱼的行动引来了一大群观众。大大小小千姿百态的鱼全都游来了,它们要看看发生了什么事儿。在探照灯光下,它们形成了一道五光十色的彩虹。
彩虹后面,一个东西像朵云似地在水里飘过。
“你猜那是什么?”罗杰好奇地问,“这么大,不可能是鱼。也许,只不过是一片阴影。”
那个东西越逼越近,看起来,像一片巨大而沉重的阴影。
“但愿……”哈尔开口了,但他没把心中的愿望说出来。当那片阴影掠过他们的船飘然远去时,他大失所望。
可是,过了一会儿,它又回来了。这一回,它正好在探照灯光中。它那硕大的头大得像一辆公共汽车,嘴巴张着,巨牙白得发亮。
“巨头鲸!”哈尔喊起来,“也许,它能把我们救出去。”
“它能干什么?”罗杰问。
“它能解救我们。我们不会淹死在这儿了,”哈尔说,“如果它愿意这么干的话。鱿鱼是巨头鲸最爱吃的食物之一。不是那种贴着水面漂浮的、只有半米左右长的小鱿鱼,是那种生活在深深的深海的肥美的庞然大物。啊,但愿它饿了。”
巨头鲸又来了,可是,在距离巨鱿只有两三米的地方,它又游走了。
“我敢打赌,它怕。”罗杰说。
“它完全有理由害怕,被巨鱿吃掉的鲸鱼太多啦。”
“我还以为它总是得胜的呢,”罗杰说,“它的个头比那条巨鱿大得多。”
“是大得多,但它没有那10只触手。那些触手长达9米多,还长着那么多的利齿。”
巨头鲸游回来,停下来用它的那双小眼睛盯着它的对手。在巨鱿那双车轱轳似的大眼睛的映衬下,它的小眼睛显得格外古怪。
过了一会儿,它猛一摆尾,朝前冲去。它的巨口像扇敞开的大门,直取它爱吃的食物。它完全可以独自享用这顿美食,再没别的动物敢惹这条超巨鱿鱼了。巨头鲸的牙齿像剃刀一样锋利,它们不善于咀嚼,但一口咬下去却非常厉害。
巨鱿松开扒在钢球上的一只触手,使劲儿朝正在游近的对手甩去。只听喀嚓一声,巨头鲸已经把那巨蛇般的触手牢牢咬在牙齿当中。这是牙齿与牙齿的搏斗。论到用牙齿搏斗,巨鱿与巨头鲸可说是势均力敌。巨鱿触手上面数以百计的牙齿像针尖般锋利,它们肯定已经扎进巨头鲸的舌头——鲸鱼全身最敏感的部位。
巨头鲸掉头就逃,张着嘴竭力摆脱这种酷刑。
但巨鱿却不肯松开。结果,深海船被拖着以骇人的速度越过峡谷,船上的两位乘客被颠得头晕目眩。为了摆脱那只把它折磨得痛苦不堪的触手,巨头鲸拚命摆动,好像在抽搐。随着它的摆动,大铁球一忽儿猛地蹦起来,一忽儿朝两边飞快地滚动。两个孩子被抛过来掷过去,在舱壁上撞得浑身青肿,鲜血直流。
他们正往峡谷另一边的崖壁飞驰而去,不断摇晃的探照灯光照在石崖上,那道石崖直上直下,陡峭坚硬。
在最后一刹那,巨头鲸猛一调头离开了石崖,而大铁球却重重地撞在壁上。旋转已经使深海船船底朝天,与石崖的猛烈碰撞把两个倒立着的孩子几乎摔晕过去。此刻,他们的那条“拖船”正把他们拖往峡谷的另一面石崖,在那边,他们很可能再次遭到同样猛烈的摔打碰撞。
但是,看到自己没法甩掉那只长满牙齿的触手,巨头鲸索性把它一口咬断。突如其来的剧痛使巨鱿全身骤然通红,它松开抓着深海船的另外九只触手,用它们把巨头鲸的头和眼睛裹住。巨型触手上的所有利刃一齐扎进巨头鲸的皮肉,血把海水都染红了。
但是,巨头鲸绝不肯认输。它的头被缠住了,尾巴还可以随意摆动。尾巴够不着头上的巨鱿,却够得着深海船。这条巨头鲸跟它的远亲海豚一样聪明,它用尾巴朝深海船猛抽一下,使这个坚硬的大钢球朝它头顶上那团软绵绵的巨鱿砸去。
巨鱿马上被砸成肉饼。如果没人碰它,过一会儿,巨鱿又会重新鼓起来。但是,深海船不但把巨鱿砸扁了,而且还把它抛进了巨头鲸那张开着的嘴巴。那巨大的嘴巴立刻就咬下了一大块鱿鱼肉,那块肉大得像头驴子。
这么一来,那只深海巨怪可就再也无力反抗啦。巨头鲸悠然自在地品味着剩下的巨鱿肉,两个孩子摸着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创伤,竭力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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