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两个吊床之间确实有个东西,但比鬣狗大得多。那儿站着一头硕大无比的狮子,它长着黑色的鬃毛,样子很像兄弟俩认为自己已经杀死了的那头食人狮。
帐篷的门开着,表明它是从那儿进来的。它轻轻地咆哮着,一会儿瞧瞧哈尔,一会儿瞧瞧罗杰,拿不准哪一个味道更鲜美。
睡觉时哈尔把一支11毫米口径的左轮手枪放在两个床之间的椅子上了,遇到麻烦时,他和罗杰随时都可以拿得到。这时,他伸手去拿枪。
食人狮抢先了一步,它受哈尔突然动作的刺激,立刻一爪扫去,椅子被打翻,左轮手枪飞到墙角。然后,它选择了罗杰,也许是罗杰看起来比他哥哥更鲜嫩,也许是罗杰刚好在手电筒光下,而哈尔在暗处。
说时迟,那时快,它的前爪搭上了罗杰的被子,罗杰拼命抱住被子不让它把被撕开。食人狮的大嘴就在罗杰的眼前,它大大的黑鼻子几乎碰到了罗杰的鼻子。
食人狮能咬,他也能咬,罗杰猛地一口咬住了它的鼻子,与此同时,哈尔拉住了它的尾巴,这是马萨伊族人惯用的对付狮子的技巧。狮子的鼻子和尾巴是它最脆弱的地方。
罗杰想找武器,但除了床的上方货架里有点食物外,什么武器也没有。绝望中,他抓到一盒做煎饼用的面粉,全都撒向狮子的眼睛。
狮子看起来就像是涂满了牛奶蛋糊的喜剧演员,如果这是笑得出来的时候,罗杰肯定会大笑不已。
这头食人狮可能经历了无数次厮杀,但它从来未被面粉袭击过。既惊慌,又看不见,它咆哮着挣脱被咬住的鼻子和拽住的尾巴,冲出帐篷。它以为是叼着罗杰冲出来的,但实际上它叼的是个大枕头,因为枕头上人体气味很重。当它撕开枕头时,发现既无肉,也没有骨头,失望地大声吼叫着。
哈尔跳起来取枪。“这家伙一旦能够看得见,就会去吃人的,它已经发狂了。”
哈尔找到了他的左轮手枪,把另一支抛给罗杰,左轮手枪比来福枪更适于用在这种近距离搏斗中。
他们穿着睡衣,光着脚就冲出了帐篷。手电光下满地是枕头的碎屑,但狮子不见了。
从旁边的一个帐篷传来一阵尖叫,哈尔用手电照去,看见食人狮正把一个挣扎的人往外拖,食人狮咬着这个人的头。
狮子全力对付着它的猎物,没注意到哈尔和罗杰,他们开火了。尽管光线很暗,但他们还是看见食人狮倒下了。
被食人狮的吼叫声和受害人的尖叫声惊醒的人们从帐篷里跑出来。
一些人拿着火把,一些人拿着大刀,这种沉重的大砍刀是用来砍树或杀敌的。
他们看见哈尔正把耳朵贴在那满身血污的人的胸膛上,过了一会儿他慢慢地站起来,说话了:“他去了。”大不列颠统治肯尼亚很长时间,因此,工人们听得懂哈尔说的是什么意思。
他们看着食人狮,它的脸是白色的。
“你们看,”一个人说,“鬼魂……恶魔……它装死……就是这些狮子吃我们……你们杀不了它们。”
哈尔走到食人狮眼前,抹去它脸上的一些面粉。
“不是鬼魂,”他说,“只是一头狮子——死定了!”
还得做件事——那个受害人的尸体得埋掉。他用手电筒照照四周的地面,寻找丧命于狮口的人。尸体不见了。
“尸体呢?”他问道。
一个人答道,“已经处理了,你不用操心。”
“你们把他埋了吗?”
“我们办妥了,没你的事儿。”
“我要知道,你们是否给他挖了个坑?”
“坑,太麻烦。我们修路,白天干很多活,得晚上挖坑。”
“那你们怎么弄的?”
“把他丢在那儿了。”说话人指着一片灌木丛。
“难道你们不知道你们做了件多么糟的事吗?”哈尔说。
他大步朝灌木丛走去,迎接他的是一声怒吼。那人的尸体的下半截正被一头庞大的母狮撕扯着,母狮旁边是一头幼狮,它也在撕抓着。
这头母狮正教她的孩子如何吃人肉,就像当初她的妈妈教她一样。
母狮抬起头,怒吼,准备扑向哈尔。有两点使它感到恼火:一是在它进餐前被打扰,二是幼狮的安全受到了威胁。
手拿大砍刀的铁路工人就像风中的树叶,落荒而去,丢下哈尔和罗杰两人去对付这兽中王后。
怎么办?杀死一头带着幼狮的母狮,显然这有损君子风度,可是如果这头母狮不除掉,铁道工人就不会安全。
容不得哈尔再多想,母狮已决定向他进攻。它弯曲四肢,全身像一只压紧的弹簧,猛一跳,腾空而起直扑哈尔的咽喉。
哈尔一闪,绊在一个树桩上,摔倒在灌木丛中。
母狮闪电般地扑向他,撕扯着他的睡衣。
罗杰围着乱转,寻找机会开枪,但害怕伤着哥哥。他扯下自己的睡衣朝狮子眼前挥动,母狮向后退了一步,同时把注意力转向了罗杰。它大锤般的爪子一下打在他的屁股上,使他摔倒在草地上,但就在罗杰摔倒的一瞬间,他开了枪,子弹正好击中母狮两眼之间的地方。
听到枪声,一些人跑了过来。他们看到的情景真叫逗:两个勇敢的猎手都躺在地上,一个压着另一个,最上面是已死去的母狮。
人们掀掉死狮子,把兄弟俩扶起来。他俩这次身上的伤口比较多,而且比较深。兄弟俩摇摇晃晃向他们的帐篷走去。哈尔把手电筒照在先前黑鬃狮倒下的地方,狮子不见了——在草地上只有一些血迹和面粉。猎手们告诉过他,有时需要一梭子子弹才能杀死一头狮子,他开始相信猎手们的话了。
兄弟俩瘫坐在吊床上,哈尔伸手在他上方的架子里取出磺胺药粉,支撑着给弟弟处理伤口,然后罗杰给哥哥也处理了伤口。在处理哥哥的伤口时,他被地上什么东西绊了一下,用手电筒照去,是一头幼狮。
幼狮太小,分不清敌友,离开了它死去的妈妈,跟着兄弟俩进了帐篷。当罗杰碰到它时,他像猫一样喵喵地叫,罗杰把它抱了起来。
“可怜的小家伙,”他说,“对不起,我们不得不打死你的妈妈。”
“不要对那家伙动感情,”哈尔警告说,“也许我们还得把它杀了。”
“你不会那么做。”
“我会的,如果它母亲已经把杀人的本领教给它了,它终将变成食人狮。”
“我们试试。你手上有血迹,把手放在它鼻下,看它会干什么。”
幼狮把头伸向前,嗅着,似乎想舔,然后把头转开,喵喵地又叫开了。
“你看到了吗?”罗杰得意地说,“他根本不想咬人,它现在更想喝点牛奶。”
“他不饿,”哈尔说,“它妈妈刚才可能喂过它了。用绳子把它系起来,让它在这儿呆一会儿,我们还有事要做。”
6、博萨、博萨的儿子
天刚蒙蒙亮,他们就从帐篷里出来了。
大多数人都回到了自己的帐篷里,有几个人手拿大砍刀站在一起谈论着昨夜发生的令人激动的事,同时小心提防着另外一头食人狮。
“谁知道那个人是哪儿的,就是被狮子咬死的那个人?”哈尔问。
“知道,”一个人答道,“他是格勒村的人。”
“离这远吗?”
“不远,只有10分钟的路程。”
“那为什么没有人去通知他的家人?”
这些人奇怪地盯着他,似乎他说了非常荒唐可笑的话;尔后,他们大笑起来。树林中传来了狮子的吼声。“这就是为什么。”有人答道。
哈尔不得不承认这是个不错的理由。谁愿意冒着被狮子吃掉的危险穿过森林中的小路呢?他对那个知道路的人说,“我们有枪,我们和你一起去。”
这个人很不情愿地同意了。他们出发去格勒村,林中很黑,哈尔用手电照着路。
林中不时传来狮子的叫声,但那是进餐后的吼声,不是进餐前的那种饥饿的哼哼声。
“听起来似乎它们已经吃过了,”哈尔说,“我们不会有危险的。”
罗杰希望如此,但他还是很紧张。走出森林,总算松了口气,爬过一座小山丘就到了。这儿有十几幢用粘土和稻草建的茅草屋。
一个妇人在拾柴火,哈尔的向导问道:“博萨的家在哪?”
“就在那边。啊唷,有什么不好的消息?”
“博萨被狮子咬死了。”
这个妇人丢下木柴,尖叫着跑到博萨的茅草屋前敲门。
门开了,出来的是位和哈尔年龄相仿的健壮的非洲青年。在墙的一角,一个妇人在拨弄着地上的一堆火。两个小孩停止玩耍,好奇地盯着这群陌生人。
一个人是否上过学,一般都能看出来。眼前这位就上过。哈尔用英语向他说道:“你是博萨的儿子?”
“是的。”
“我们有个坏消息告诉你,你父亲受到了狮子的袭击。”
“你是说——他死了吗?”
“他死了,你能去一趟吗?”
博萨的儿子转身用部落语言告诉他的母亲。她慢慢地站起身,看着她的儿子,似乎是惊呆了,她一个字也没说。
他们离开了茅草屋,走了一会儿就听到了博萨的寡妇的恸哭声,这哭声听起来叫人难受,他们加快了步伐。
哈尔边走边向博萨的儿子介绍了自己和弟弟,但小博萨对此反应并不友好。
“我知道你们是谁,”年轻的非洲人说,“你们来这儿是制止狮子吃人的,但你们没有做到,你们又让狮子把我父亲咬死了。”
哈尔解释道:“我们尽了力,狮子先闯进了我们的帐篷。”
“那么你们有机会击中它,你们为什么不开枪呢?”
“它把我们的左轮手枪打飞了。”
小博萨哼了一声,“那不是理由,你们应该枪不离身。”
“是的,”哈尔承认道。他开始对整个事情感到了一种负罪感。
“后来呢?”小博萨问。
“食人狮袭击我弟弟,他朝它眼里撒面粉。”
“那么你呢?”小博萨说,“这期间你为什么不拾起你的枪?”
哈尔不喜欢被这个愤怒的年轻人盘问,但他还是忍住了,没有发火。
“一切发生得太快,食人狮抓起了一个枕头就冲了出去。”
“那么你们就有足够的时间拾枪。”
“我们拾起枪,冲出帐篷,这时食人狮已经从另外一个帐篷里把你父亲拖出来了。”
“从你说的来看,”小博萨厉声说,“是你杀了我父亲,我现在就想杀了你,但得等到我父亲入土以后再说。”
“可怜的人,”哈尔想,“小博萨太难过了,才这样不讲理。”
但当他想责备小博萨时,他痛苦地意识到他和弟弟把这事给办糟了。多么了不起的猎手啊,当一头食人狮自投罗网,撞到自己的枪口上时,却没能干掉它。他感到莫大的耻辱。
同时他也感到害怕,因为小博萨不是说说而已。父亲的仇未报之前,儿子是会绝不罢休的,这是当地的传统。
哈尔似乎是在树敌而不是交朋友。他现在四面受敌,他得长四双眼睛——一双对付食人狮,另一双对付充满恶意的库首领,第三双得对付库首领手下的坦嘎,还有一双得不分昼夜地对付愤怒的小博萨。
不,还不只四双,得五双才行,肯定还有一个敌人。是谁把帐篷的门打开放狮子进来的?他敢肯定,睡前他把门系牢了。
旁边的一个帐篷门也松开了,但那是因为有人听到狮子的吼声,出来看个究竟而松开的,后来狮子就冲进这个帐篷咬死了小博萨的父亲。
哈尔的帐篷门是怎么松开的?一头狮子是不会解开绳结的。谁干的呢?为什么?
7、又多了一个对头
小博萨大步走进铁路工人的营地,站在父亲尸体旁边呆呆地看着他的父亲。
他黑黝黝的脸由于痛苦和愤怒变得更加阴沉。
后来,他抱起尸体,一句话也没说就回自己的村子去了。
工人们围着户外的火堆吃着早餐,很快他们又要去上工了。哈尔看着他们,他难过地想,今天会是哪一个人遭殃呢?随后,他看见远处有一个白人,那是谁?他决定走过去和他打个招呼,他非常喜欢非洲人,但此时能同自己的同胞聊上几句当然是件令人高兴的事。
他想叫上罗杰,但他弟弟已到帐篷里去侍弄小狮去了。
哈尔大步穿过营地,那个陌生人看见他走来,很快地沿着铁道走了。
哈尔只好半路停下。很明显,那人不愿见他。
这下哈尔感到很奇怪,也许,车站站长能告诉他那个新来的人是谁。
在车站里,他发现坦嘎已经坐在他的办公桌前,面前放着一杯茶。
“我知道我们这儿来了个白人,”哈尔说,“我是在营地里看见的。”
“是的,”坦嘎说,“他是乘昨天下午的火车来的。”
“他是谁?”
“是个猎手,名叫邓根。”
“他来这儿要干什么?”
坦嘎在椅子上挪了一下屁股,“我想这同你没什么关系吧。”
“但我想有关系。如果一个人不愿和我说话,那就一定和我有某种关系。他为什么跟我过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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