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长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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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长生- 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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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自醉神色一凛。
见状,后亟琰轻轻笑出声:“果然么?”
“她是谁?”
“你不是已经心中有数了么?”
洛自醉沉默了。一个月以来被压抑着的不安尽数涌上心头,他不知自己现在该作何表情,接下来该不该告知洛无极。最茫然的,是往后该如何与洛无极相处下去。迟早他要离去,迟早都要离去,为何他还要信誓旦旦地说会陪伴在他身旁?若失去洛无极,他要多长的时光才能恢复从前?他要多久才能重新习惯寂寞?
“你想得太多了。”后亟琰忽然道,俯下身,盯着他的双眼。
洛自醉回过神,直直地望进他的双眸中。
“小书童依然想与你共游天下不是么?虽已非全心全意,但那是他的抉择。他是那种会轻易改变选择的人么?你应当再清楚不过。……难道,你觉得自己成了他的负累?”
“若无百年之约——”
“啧啧,真是块石头。你们洛家人,除了洛大公子,怎么个个都如此木讷?并非不擅思虑,却都从未往某处想。”举起折扇,敲了敲洛自醉的额头,后亟琰温和笑道,“小书童虽是真龙血,虽骨子里继承了争夺权势的血脉,他却十分清醒,不会被那血脉任意左右。”
“但,他的确有野心。”
“那又如何?谁没有野心呢?”
“若他离开,我如何能习惯?”
“你将自己想得太软弱了。洛四公子岂是依赖他人才能活下去的人?我倒觉着,他离开你,你无所谓,他却要痛苦了。所以,即便离开,他迟早也会回来。”
洛自醉不解他的话,待还要问清楚,便听书房边传来洛无极的声音:“公子,陛下,怎么了?”
洛自醉转过脸,望向正步入房内的洛无极。
洛无极脸色仍然平静,快步走来,抚了抚他的额:“脸色如此难看,着凉了么?”
“太傅身子不适?要唤太医前来瞧瞧么?”皇戬道。
“不必了。”后亟琰欺近洛无极,一笑,“小书童,我想问你要件东西看看。”
洛无极皱起眉,仍然不动声色:“不知陛下想要什么东西。小人不过一介暗卫罢了,没什么珍奇之物。”
“这物事,可是举世无双呢。怎不算珍奇之物?给我瞧瞧罢。”
洛无极沉默半晌,自怀里取出块玉佩。洛自醉认得,那正是当年他一直挂着的玉佩,悯儿的遗物。
“果然精致。”后亟琰接过去,仔细端详了一番,丢给皇戬道,“将它放在日头下,晒半个时辰。必须不多不少,你看着。”
“是,父后。”皇戬道,望望洛无极,“一同去罢。”
洛无极点头,与他一齐出了书房。
后亟琰向着他的背影道:“这事关你的身世,千万着意一些。”
洛无极的身形微微停了停,回首,看向洛自醉。
洛自醉只一笑,捧起茶盏,饮了口茶。
后亟琰复又坐下,摇首道:“前路漫漫呢。”
“我一直想问,方才你那话是什么意思?这话又有何意?”
“你只是从未经历过这些事罢了,倒也不是不解风情。大概过不了多久,你便能想通了罢。”后亟琰回道。
半个时辰后,洛无极和皇戬回到书房内,将玉佩交给后亟琰。
后亟琰又吩咐他们以烈火烧了半个时辰,再封冻了半个时辰,原本青色的玉佩,这时已变得无色透明。
“来瞧瞧。”后亟琰将它举起来,笑道。
洛自醉仔细一看,那玉佩中竟隐隐约约雕有九龙九凤,在龙凤图中央,刻着小篆字“悯”。
洛无极道:“陛下,看来,你知道我娘是何人。”
“父后,洛无极的身世可解了么?”皇戬问道。
后亟琰将玉佩还给洛无极,道:“我确实认得小书童的娘亲。不过,并非相识,只是见过几面,听过她的传闻罢了。”
“献辰的皇族么?”洛自醉低低道。
后亟琰、洛无极皆望了他一眼。
“确实,悯儿,便是当年献辰的小公主,帝悯。想必各国史书都未详细记载十八年前献辰的皇族内乱,自然,也没有关于如今献辰帝如何取得帝位的评说。”后亟琰收了笑容,“不过,那回内乱却令得我们三国意识到,事先选择合适的继承人,乃是使国家稳定的根本。”
“我娘她……也想争夺皇位?”洛无极迟疑着问道。
“这我便不知了。帝悯,献辰小公主,是献辰帝最为疼爱的孩子。若非她的母妃出身平贱,并无世族势力相助,若非献辰帝暴病身亡,她应当是最为可能被立为皇储之人。献辰帝暴病后,自觉已无力回天,在逝去之前,只颁下了一道旨意,便是令帝悯与皇室远亲云王帝渊大婚。他本欲借皇亲云王之力保护爱女,却料不到,爱女和爱婿仍未逃过此劫。”
“当时,献辰帝有五子三女,皆为真龙血。献辰帝薨当日,长子与次子结盟,以谋反之名,于灵前刺杀了长女与幼子。云王帝渊与帝悯那时刚刚成婚,为自保,他们便与三子、次女结盟。厮杀近半年之后,四子出其不意,率亲兵血洗长子与次子府邸,统率了他们的部属。不久之后,他又对已亡的长女、幼子亲族下手,赶尽杀绝。又过了半年,次女因恐惧不安,退出结盟,当晚便被杀,全府依旧无人幸免。献辰皇室原本枝繁叶茂,短短一年后,连许多远亲也被牵连,拥有皇室血脉的,只剩下四子、三子、帝悯、帝渊一族而已。”
“第二年年初,四子杀三子,却奇异地放过了三子的血脉。之后,帝渊动用一切势力,无法与之相抗,不久便被囚禁于天牢,斩于市井之中。而帝悯从此下落不明。”
“四子找寻许久,未曾找到帝悯的尸首,加之云王一族四下逃散,隐患未除,他并未立刻登位。直到献辰先帝薨的第二年九月,他才登位称帝,从此献辰便出现异兆。”
停了一阵,后亟琰道:“小书童,你娘亲才貌双全,若起争位之意,也是理所当然。皇族之争,不是你死便是我亡,败而被杀,只能怨己,不能怨人。”
洛无极抬首笑道:“陛下以为,我会去复仇么?”
“并无此意么?”后亟琰微怔,望向始终默然的洛自醉。
“正如陛下所言,身亡只能怨己罢了。公子亦说过,会死,便是自己选择错了。我父亲与我娘势不如人,又未及时抽身,才会败给他人。再者,往事已矣,我身单力薄,何必去复那等根本毫无胜算的仇?”
言毕,洛无极收起玉佩,往书房外而去:“该用午膳了,陛下、公子,将饭食呈到书房来么?”
“也好。”后亟琰道,看他与皇戬一前一后离去。
良久。
“我忽然无法确定,这小书童,当真是在无欲无求,只想着养生续命、离宫游山玩水的你身旁长大的么?”
“……”
“我亦无法确定,这小书童,是否如我想象中那般在意你。”
“……”
“你已经察觉了么?他的资质,分明就是帝皇。”
洛自醉轻叹,依然不语。不仅后亟琰,他亦不知洛无极何时变得如此难测,为何变得如此难测。他原本以为两人相互了解,如今,却越来越看不透他了。是他多想了么?抑或,是他潜意识里不愿去了解他?
天意。
他既有帝皇资质,又有夺位之心,迟早会前去献辰的罢。
难道,他们连百年的缘分也没有么?
第二十六章   烦恼丛生

 

直到用过晚膳,后亟琰和皇戬才离开紫阳殿回宫。

洛自醉与洛无极送了他们一段路,这才回到寝房。因洛自醉过于惧寒,这年的秋风也吹得早了些,房内已生了个火盆。

洛自醉坐在火盆边,伸手烤火,仿佛时令已至寒冬腊月。

自中午以来,他和洛无极便再也没说过什么话。洛无极皱了皱眉,坐在他旁边,道:“知道我的身世,你果然觉着我很危险么?”

洛自醉默然,好一会才道:“你我在例会时,便已心中了然,不是么?”

“国师大人们的话,的确令我有些头绪。”洛无极回道。

“不,你其实已经确定你是献辰皇室。”洛自醉叹道,“在今日之前,你已经知道了。”

洛无极怔了怔,望着他的侧脸。

“那时撞到你的孩子,依年纪看来,应当是献辰小皇子罢。救他之时,你瞧见了他身上佩戴的象征皇室的玉佩。”

沉默半晌,洛无极点头。

“为何不告诉我?”

“告诉你又能如何?不过令你更不安罢了。今日便是如此。”

“我只是……”不想接受必然到来的事实罢了。洛自醉立起来,“也罢。”

“何谓‘也罢’?你为何总不肯信我会一直待在你身边?于我而言,皇位远不及你重要,怎会舍你而取它?!”洛无极低低吼道。历经这些时日,他终究明白,当初所想只要陪在这人身边,便迟早有一日能得他心的念头,是彻头彻尾的错误。若他不早日捅破这一层,若不向他表明自己的情意,他只会按他的心境他的判断胡思乱想。

什么意思?洛自醉回首,凝望着他:“无极,我不想成为你的负累,不想束缚你,让你得不到想要的东西。”

“你怎会是束缚?怎会是负累?”

“怎么不是?若我在的话,你便不能随心所欲。其实你想要那皇位,想要与人争抢,我很清楚。”

“没错。”洛无极也立起来,盯着他的脸孔道,“我想要那皇位,也觉得与人争抢想必很有趣。但是,比起这些,我却更想要你。”

洛自醉微怔,若他没有听错的话,方才,他说……他竟然说——“无极,你……”

“正如你所想,我,恋慕你。”洛无极说完,便上前几步,将已全然愣住的洛自醉推倒在软榻上。

两人身体交叠,呼吸相交,道不出的暧昧情愫渐渐发散。

无极,对我?竟……洛自醉好容易回过神,便正对上洛无极的目光。那毫不掩饰的热切与欲求,让他说不出任何辩驳的话语。对兄长,对朋友,对伙伴,绝不可能有如此的情感。这便是爱么?他避之不及的爱,防了又防的情劫,居然就在身边?而他竟从无知觉?

“我爱你。”洛无极轻声道,俯首,以唇封住他的唇。

温热的触感,从未有过的触感。

洛自醉素来不喜他人碰触,这也是他曾经甘愿做一世孤星的缘由之一。他以为他会厌恶如此亲密的接触,不论对方是何人。然而,此刻他却并无异样之感。

洛无极的体温较他偏高,十分舒服的热度。

“不知何时,我竟爱上你了……不可自拔,亦不想自拔。”

二人鼻尖相触,洛无极声音极淡极轻,然,字句中的情意却极浓极重。

原来如此。

后亟琰道他木讷,果然。并非不解风情,只是不知风情罢了。他们都瞧出无极对他情根深种,却独独他未发觉。

回想那些他不甚明白的往事,回想洛无极多次被后亟琰激怒的场景,回想他不动声色又冷冰冰地望着他的时候。

都是因爱他。

他向他示弱,他向他许诺,他问他想要什么。

都只因爱他。

“为何”会爱他?

为何会“爱”他?

为何会爱“他”?

“为何会爱我?”三个问题在脑中盘旋,于是,他问,带着些迷茫与惊慌。

洛无极再度吻他,而后苦笑道:“我亦不知。不知不觉,眼中便只有你,再也容不下任何人。”

漫长的岁月中,他们只有彼此。

他们注定只有彼此。

所以他眼中只有他,他也确信,他于他而言,也是特别的。

因为,往后数千年,他们仍然只有彼此。

因而,今日全盘托出,他是在赌。赌这人在意他,赌这人只是不解自己的情感罢了,赌这人不会因此逃之夭夭。

洛自醉有些迷惑。他仍然不觉得厌恶洛无极的碰触。

只是,“情”乃是世上最伤人之物,亲情伤人,友情伤人,爱情尤其伤人。他既已有亲友,绝不能再沾惹“爱”。

“爱”太复杂,太有威胁性。即便对方是洛无极。

为何他与洛无极不能是亲,不能是友呢?

想要拒绝,却明白此话一旦出口,二人便无法回到从前。

说不准他的拒绝,只会令他更快离去。

洛无极见他双眸中透出些为难,心中长叹。“你呢?你无法接受么?”只要他不曾立刻反应,就表示他还有机会罢。这不过是最为乐观的推测罢了。

“你对我是怎样的情感?”

怎样的情感?洛自醉被问得惘然起来。

其实,到当下为止,他从未细想过,他如何看待洛无极。只觉得他们二人一起生活已是天经地义,只觉得与洛无极相处既自若又坦然。所以他才会在意他离去的可能性,所以他才不愿接受最终会发生的事实。

他究竟,怎样看待洛无极?

兄弟?似乎是,又似乎不是。

朋友?似乎是,又似乎不是。

伙伴?伙伴是什么?与朋友有何不同?他不知道。或许是有些微不同罢。

“无极,你应当明白,我不愿爱人,也不愿被爱。”太危险。倘若爱上一个人,如同后亟琰那般泥潭深陷,会不由自主地为他愁,为他怒,为他喜,为他乐,为他悲……情绪无法自控,实在太危险。

即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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