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陈老师?”女生目光闪烁不明地绕着常键和陈律打了几个圈,然后偷偷凑到常键耳边,“喂,你不是这么好吧,为了我这门课的学分和老师套近乎好成这样了?”
陈律微微地点点头,女孩子的眼神很亮,打扮也很是新潮,和高大的常键在一起竟是分外搭调,居然让人有点忍不住的羡慕。
常键往里边挪了挪,给女生让了个位子出来,心里鼓打得厉害。原本两人说好中午一起吃饭的,结果中途因为想敲陈律一顿饭,竟是把原先和别人的约定忘去了十万八千里。眼下母老虎似乎误解了自己行为的动机,那真是再好不过。常键一把拍在女孩子后腰,揽着她坐下来:“饿了吧,一起吃。服务员,再加两个菜。”
服务员一过来,常键就非常顺口地报了两个菜名,身边的女孩立刻露出满意的微笑来,微微地往常键身上蹭了一下,从表情到动作,都充满了年轻女孩讨人喜欢的撒娇感。
陈律没再说话,更不想旁观对座的小情侣旁若无人的亲昵,手中茶已经不烫嘴,陈律就拾着瓷杯慢慢地啜饮。茶不是好茶,周围更是喧哗嘈杂,哪一点都不适合品茶的情致,陈律却偏偏能在人声鼎沸中自作出一番安闲自在的模样来。
常键刚刚把身边女生摘下来的围巾和帽子放好,菜就已经开始上来了。常键很自觉地把水煮鱼往唯一的女孩子面前推,一边给在座三人每人盛了汤。
陈律接过自己的汤碗轻笑了一声,引来常键不明所以的疑惑眼神:“怎么了?”
“没,”陈律捡起筷子,“就是没想到,你居然是这么二十四孝的类型。”
“那是,”常键望着陈律嘴角还没有完全收起的笑容,那一刻简直是鬼迷心窍,“所以当我老婆绝对不吃亏。”说完之后常键才意识到,这话里有多少的推销意味,可看到陈律脸上瞬间错愕过后的波澜不惊,常键也只是干笑了两声。
桌上的菜除了水煮鱼都不是辣的,陈律还是有几分感谢的,顶着感冒的喉咙讲了两个小时的课,咽喉早就已不是难受两字就能形容的。
吃得差不多的时候常键借尿遁飞快地把钱付了,等到陈律去付账的时候目瞪口呆了一回。常键很是平常地回他:“今天我和丫头不是吃了双份嘛,让你请客不是太占老师便宜了?等下回老师再请回来吧。”
陈律哭笑不得,就算他是个穷老师也不至于差这一个人的饭钱,这个常键,还真是搞不懂他到底是计较还是不计较。
三人出了餐馆开始分道扬镳,女孩子要去参加钢琴班,陈律下午没课就打算直接逛了超市回家,至于常键……他说,他正好也要逛超市,据说,宿舍洗衣粉没有了。
在城市中呼啸而行的公交车车上,陈律十分不理解地开玩笑:“真不知道该不该说你这人实惠。”
“怎么?”常键转了个身,在拥挤的公交车上把清瘦的陈老师护在了自己胸前的一方净土。
“我们读书那会儿,可从来不会为一包洗衣粉跑一趟超市。学校小卖部不是更方便?”一个刹车停下,陈律伴着惯性不断往前扑,幸好那里有一双手臂拦着,“一边奢侈一边简朴,真搞不懂现在的小孩都是怎么想的。”
“我可不是小孩了,”常键对陈律不以为然的口吻很郁闷,“我都二十一了。”
“二十一?那你怎么才大一?”又是一个急刹车,陈律贪图安逸,仗着常键在自己外围站着,竟是双手闲闲地撂着,惯性作用下猛地往前面撞过去,腰部却有一只手臂飞快地揽了上来,稳稳地扣在了腰上,陈律稳下身体才去拍开那只手掌,“往旁边让一点。”
“老师,”常键凑到陈律耳边,热乎乎地道,“腰好纤细。快和我家丫头差不多了。”
陈律从耳朵到后颈又一次地一片粉红了,恼怒地瞪了这个流里流气的高龄学生一眼。
“嘿,我前几年都已经混社会了,后来老爹说要弄张文凭,于是又报了个高考班。”常键同学见好就收,语气一本正经。
“混了几年居然还能考上C大,不粗啊,补习班上了多久?”
“唔,六个来月吧。”常键随口吹了声口哨。
陈律真的刮目相看了:“智商不错啊,”说完又补了一句,“别尽把小聪明放在撩拨人上面。”
攻城略地哪那么容易?
攻城略地哪那么容易
下午的超市人不多,常键趴在购物车上,等着不远处挑选着西红柿的陈律。侧面看过去,陈老师的身板的确够单薄的,手指在西红柿的红色衬托下真是又白又瘦长,常键下意识地看了眼自己正抓在购物车横杠上的爪子,指节明显,掌架宽大,皮肤是带着暗红色的。同样是男人的手,差别怎么就这么大呢?
常键抠了一下自己短短的指甲,还留着前一天打篮球留下的少量泥沙。
“要零食吗?”陈律怎么说也是这个大龄学生的正宗老师,不免有点对待晚辈的心态,一边询问一边已经把目光逡巡在一圈膨化食品之间。
“你的菜买好了?”常键往购物车里一瞧,果然鱼肉蔬果都有了,这分量,估计塞冰箱里一个礼拜的生活都没问题了。
“你不是要买洗衣粉吗,去拿了就走吧,帮着我推车干嘛啊。”陈老师目光在眼前一排的货架上扫了一圈,还是往购物车里面丢了几包鸡爪鸭爪,再抓了几包豆腐干。
常键象征性地拎了两包洗衣粉回来的时候,就看到购物车里又加了一推的防腐剂食品:“你爱吃这个,陈老师?”
“一个人总是懒得做饭,应付应付就过去了。”
常键用诧异的目光看着陈律:“我还以为老师应该是很注重生活品质的人。”品好茶,穿的衣服未必多风流但必定衣料上等,不抽烟不喝酒。
陈律轻咳了两声别开脸,擅自推了车往前走,声音哑哑的:“我还很喜欢吃方便呢。”
常键三两步赶上去:“嘿,老师你嫌一个人做饭不划算的话,搭上我怎么样?”
陈律放开再次被常键掌控的购物车,双手插兜里:“哦?”
“食堂里可以一起吃啊。老师回家的话,我来蹭饭。轮流进厨房怎么样?”
“你说真的?”
“真的,”常键拍拍胸膛,“看不起我的厨艺吗?专门学过的哦。”老爹老娘年轻时尽顾着混势力了,再往后一点又忙着洗白,要是常键不学两手,家里剩下的两张嘴恐怕不饿死也得营养不良。
“你那个女朋友呢?冷落人家……不太好吧。”陈律想想,这个提议还是有诱惑的,虽然不明不白地不知道怎么的,就和这个叫常键的学生忽然成了忘年交一样,但是想到空荡荡地一个人住了两年的房子能够多一点人气,想到饭桌上不再是一个人默默无言,竟然有一种别样的期待。人,果然是斗不过寂寞的吧?
“女朋友?”常键瞪大眼,考虑了一下自己女朋友是哪号人物。
“嘿老大!”响亮的声音奏响,果然那个机灵的身影就窜出来了。黄毛搞怪地行了个礼,“又陪大嫂逛超市啊?!”
“你早上倒是跑得快,”常键一巴掌利索地拍上了黄毛的头,“一提起姓王的就溜得快,我和你说真的,那事儿你考虑考虑。”
“我知道了,知道啦。”黄毛捂着脑袋慢慢往后退,身上的那身保安制服怎么看怎么别扭。早知道就不跳出来打这个招呼了,白白挨了一巴掌,虽然不疼。真是,这一点,怎么老大就那么像那个姓王的,专门喜欢敲人家脑袋。黄毛飞一般地溜走了。
陈律对这个一点没有保安样子的保安还是有几分印象,看到常键和他似乎很是熟悉的样子,而且那小混混样的保安居然对常键的态度还似乎十分敬重,搞不好……眼前这个常键,说不定以前还真是个混混头,难怪流氓样说来就来。初看还能觉得这样挺不拘挺爽快的,但是时不时这么吊儿郎当一下,还真不是陈律这种规矩的知识分子欣赏的类型。陈律这么想着,脸色就有点不是太好看,下意识地往另一边退了退。
常键不算太敏感,但也感受到了陈律身上瞬间多出来的疏离感:“哎陈老师你别介意,黄毛说话就是那样口没遮拦的。嘿嘿,你不是男的嘛,他也能马子马子的瞎说。”
对啊,口上真是没正经,被这么带点调侃意味地开玩笑,还是两个比自己小的小鬼,陈律更觉得有点面上挂不住了,教养上的自尊就端出来了。无关是非,纯粹是脾气。陈律有点板起脸的严肃,淡淡地说:“东西挑好了。走吧。”
“哎,”常键一把拉住他的衣袖,“黄毛说话就是那么乱七八糟的,上次遇到我和我妹的时候不也说是我马子吗,这回虽然是和你一起,其实他都没看见你,想当然就以为我是陪我妹过来的,我常键什么时候会自个儿逛超市啊……”常键说着就自己噤声了,他常键什么时候有这心思自己逛超市啊,以前是为了陪小妹,今天……
“你妹?”陈律把自己的衣袖从常键大力的掌力之间解救出来,“那回你搂着的女孩?今天一起吃饭的那位?”
常键使劲点头:“陈老师你不会也以为那是我女朋友吧?”
陈律想了想,觉得有点头疼:“关我什么事。”
常键傻眼了,这个人,好不容易才和他有了一点接近的感觉,似乎比他身边任何泛泛而交的人都要更亲近他一点。怎么他说起话来,能无情得比谁都能让自己觉得不爽呢?常键看了眼陈律收回去的胳膊,他身上这件衣服,还是前不久自己帮他挑选的。当时自己还说搭那件浅灰色的西装裤比较好看,常键低下头,他果然穿得是那件浅灰色的裤子。明明好像感情很不错,怎么这人,一句话就让自己觉得气闷得不行呢?
关我什么事?是不关你什么事,但你随便搭个腔也比这样冷言冷语的一句话要好吧。
“对啊,关你什么事。”常键闷闷回了一声,自顾自推着购物车往结账处走了。
闹什么别扭?陈老师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造了什么孽,让前一刻还兴致勃勃的男孩忽然就绷着一张脸闹起脾气来了。陈律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其实是挺冷血的,不会主动去关心开解他人,不会费心分析别人的心情,不太在意自己一句话可能会让别人觉得心寒。
常键推着车走在前面,感到不爽的那一刻,他还尚未想到,自己为什么要巴巴地送上门,给人家机会让自己不爽呢?
迟钝帝觉醒吧?
迟钝帝觉醒吧
不爽了的常键气哼哼地推着购物车到了付款大队的末尾,尽管超市里看起来人流量不大,然而付账台前还是有排起了一溜可观的队伍。陈律就那么在人群末尾安安稳稳地站着,脸上一点急躁感都没有。
常键看了看身前身后,十分灵活地往后一退,就到了陈律后面。常键站在他身后,觉得这个热脸贴冷屁股的行为……居然有点欲罢不能。
常键把双手往口袋里一插,认命得有点沮丧。
陈老师付完钱,手还没伸到两个大塑料,就被常键后来者居上地给提上了。陈律老师千年难遇地稍稍自我检讨了一下,觉得是否对常键小朋友有点冷漠了。不管是不是混混头,好歹这孩子对自己还是蛮尊敬的,言行什么的,除了有点轻佻实在也没啥其他毛病。所以陈律轻轻咳了咳:“下午还有课吗?”
“没课。”常键双手一提,两大包东西就拎在手上了,大概是冷冻食品之类的多了些,两个塑料袋分量都不轻,“怎么了?”
“咳咳,”陈律喉咙痒痒的,虽然觉得感冒的时候请客有点不礼貌,不过看着常键那一脸明显受委屈的表情,对比他人高马大的身架,实在有点惨不忍睹,“要是没课的话,”陈老师指指塑料袋,“晚上去我那里吃吧。”
常键眼睛亮了,怎么看都觉得那个搭伙吃饭的提议有点被实现的可能了,忙点点头,拎着袋子奔也似的朝门口走,那架势,整一个就是深怕陈老师来个言而无信。
陈老师家里常键这是第二回来了,顿时有点熟门熟路的感觉,下公交,上楼梯,都是常键走在前面。陈律跟在后面,居然有点觉得弄回了一条导盲犬。自己只是色盲,不是路盲吧……
吃着陈律做的菜,有鱼有肉,三菜一汤,怎么说呢,看着还是像模似样,色泽和香味还蛮有让人食指大动的功力的,然后入口几乎没什么味道。寡淡。常键觉得再没有更合适的词能形容了。就好像陈老师过日子一样,没什么追求没什么野心。
常键记得曾有哪个狐朋狗友搭着自己的肩膀装模作样地说:人追求的是什么口味的吃食,人就是过的什么生活。
所以陈老师的生活就是这样吗,只求吃饱,不求味道?
“不好吃?”陈律的筷子停在半空,因为客人似乎有点不满地拧着眉毛,“我口味淡一点,是不是吃不惯?”
常键挠了挠头发:“有点……淡。”
陈律就继续保持着筷子悬在半空的姿势,这个一向自在得不行的男人,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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