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要起身就看见书架上贴著的便条:“小苏苏:我回老家去啦,长假回来咱俩再一起high!”落款是再刺眼不过的“衡毅”。
沈梧瞬间就蔫儿下去了,心里结了无数个疙瘩。如果换成是袁林翰或者施尧写出这个便条,他才不会有任何想法。可是衡毅是gay,沈梧本能地感受到了一种威胁。
“那个,是衡毅写的?”
“什麽?”苏夏顺著他指的方向看过去,脸上浮现淡淡的笑容,“是啊,这人真是麻烦。”
他的语气太温柔了,沈梧一时间有些懵,呆呆地看著对方把便条揭下来丢到抽屉里,胃里酸得要命。
“你……”他把小绿凳搬得离苏夏远了些,纠结地选出一个自认为很适合旁敲侧击的前缀词,“你家衡毅,今天刚回去?”
苏夏注意力还放在自我介绍上,听到这话有些反应不过来,一脸不解地回头看他:“是……他什麽时候成我家的了?”
沈梧不说话了,有些尴尬地避开对方的视线。苏夏抿抿嘴,看上去并没有将这个话题继续下去的意愿。沈梧暗暗懊恼自己太唐突,慌慌张张地站起来想逃离这个气氛:“我去图书馆了。”
苏夏不冷不热地嗯一声,没有再说一个字。
41
这个长假其实过得挺憋屈。沈梧再傻也能觉察出苏夏的态度不怎麽对劲,真要找原因,多半是那天说的什麽话得罪了他。可那天说了些什麽呢,无非就是英语纠错和衡毅,前者不可能出错,後者他不愿意提起。
沈梧性格一向很软,这次却偏不想低头。他承认自己吃醋了,这可不是什麽光彩的事。已经丢了里子,他不想在苏夏面前再丢面子。
假期一过,衡毅就跑来找苏夏玩通宵,顺便也邀请沈梧一道去,结果没请动沈梧,倒是招到一个不请自来的施尧,三人匆匆忙忙收拾一番,终於赶在宿舍楼门锁上之前蹿了出去。
宿舍门一关上,沈梧就放下一直捂著嘴的手,同时打出n个假呵欠之後的第一个货真价实的呵欠。他当然不是因为困才拒绝邀请,纯粹就是不想面对衡毅而已。现在他只希望刚才装得足够像,不至於让旁人起了疑心。
第二天施尧回宿舍後打了鸡血一样地活蹦乱跳,兴奋到了极点:“太暧昧了!”他逢人就以这四个字开篇,把头晚的见闻撒播到307和312每个人的耳朵里,“衡毅一直窝在沙发里,靠在苏夏肩上,那叫个小鸟依人!调酒师还以为他俩是一对呢!”
沈梧心里咯!一下,第一个念头就是庆幸昨晚的英明决定,要是自己跟著去了,搞不好会郁闷死。苏夏笑著为自己辩解:“少听他瞎扯,衡毅就这个习惯,我有什麽办法──”
沈梧听见自己的声音嗡嗡地响起来,比平时尖锐,带著刻意的轻松和藏不住的怒气:“好恶心啊!你们两个男的,太恶心了!”
这个词是大家平时用滥了的,早已经从贬义词晋升为口头禅。施尧丝毫没有发现沈梧的异样,只是大笑著点头:“听上去是有点儿恶心,可是实景很养眼哦,下次我拍张照片给你。”
沈梧表达不满的方式很没有杀伤力,只是掉个头睡觉而已。为了不让自己的决定显得太突兀,他从午睡时就开始做铺垫,抱怨现在的睡法没有新鲜感,到了晚上就顺理成章地搬去另一头了──这麽没种的做法,他自己也很看不起。
苏夏对此没有表态,事实上,从被沈梧说了“恶心”後,他就没怎麽和对方说过话了,现在也只是默默地看著对方把枕头和床头灯都挪去那头。
两个当事人都如此镇定,反倒是旁观者闹个不停。施尧扒著床梯看沈梧床上的新布局:“你这是干嘛?这头没有挡的,小心晚上掉下来。”
袁林翰叹口气:“很明显啊,这俩人吵架了。”
沈梧像是被人踩了一脚,竖起眉毛高声反驳:“没有!”
“啊?你俩也会吵架?”施尧难以置信地望著他俩,“苏夏,你怎麽欺负沈梧了?”
苏夏放下手里的书,不耐烦地咂嘴:“袁林翰的话你也信。人家在这头睡腻了要换个方向又不犯法,当班长的连这个都要管啊?”
袁林翰不满自己被诋毁:“我的话怎麽不能信了?你们要是没吵架,干嘛分头睡?”
施尧才不会相信苏沈二人会有闹矛盾的时候,注意力早转到另一个问题上:“你这麽睡岂不是把脚踩在苏夏头上了?太不礼貌了。”
“……他可以像我一样掉头睡啊。”
“那样他就对著风口了,会头疼的。”
沈梧哦一声,不知道怎麽办好。苏夏叹口气:“班长大人,你就别操心了,只要脚不臭就行,谁在乎那麽多礼貌问题啊。”
袁林翰停下手里的工作,怀疑地扭头看著沈梧,想从他的表情中找到些什麽。沈梧竭力装出一副茫然无知的神情,成功地骗过了对方。他知道苏夏生气了,却怎麽也想不通,两人之间的关系怎麽会突然就沦落到这个状态,不用说暧昧期,就连暧昧期之前的程度,似乎都达不到了。
42
这场极少人注意到的冷战持续了整整一周,到最後就连唯一关注他们的袁林翰也从最初的大呼小叫变成了见怪不怪。沈梧郁闷得不得了,好死不死衡毅还把这个无视了两年多的宿舍当成第二个家,时不时就过来坐一会儿,在一群纯爷们儿中间扮演妹妹的角色,待遇是绝对的众星捧月。
沈梧不在乎其他人对衡毅是什麽态度,也不在乎苏夏和其他人态度之间的相对值,他只看到绝对值,并为了这个绝对值嫉妒得胃里火烧火燎地疼。
又一次送走衡毅後,袁林翰坐在小绿凳上一边洗袜子一边兴奋地八卦:“苏夏,他刚才冲你撒娇哎,别是有什麽企图吧?!”
苏夏瞥他一眼,懒得搭腔。袁林翰不屈不挠地继续道:“你不说的话下次我就直接问他了啊。”
“随便你。”
“我说真的……”
沈梧默默地听著,压抑已久的怀疑在袁林翰挑头的鼓励下突然有勇气爆发了,他清清嗓子,故作镇定地转向苏夏:“你不会真是喜──”
话还没说完,袁林翰突然惨叫一声,沈梧吓了一跳,好容易憋出来的问话又缩了回去。苏夏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低头问那个坏事的:“你怎麽了?”
袁林翰一动不动地弯著腰,手里拎著双刚洗干净的袜子:“我动不了了……”
这等奇事很快就惊动了对门宿舍,宗杰围著伤患转了一圈:“你被点穴了?”
“你滚。”袁林翰一脸悲愤地咬牙切齿,“少说风凉话。”
沈梧尽管同情他,却也找不到别的理由:“那还能是因为什麽呢?”
苏夏从袁林翰抽屉里翻出钱包和医疗卡递给沈梧,使唤在一旁看热闹的施尧:“当班长的,看什麽看,过来搭把手啊!把他抬我背上来。”
施尧和宗杰手忙脚乱地安置好病号後赶紧跑去叫车,沈梧从後面托著袁林翰,一路护送他到急诊室。从宿舍到校医院的距离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苏夏走到一半就开始喘粗气,步履渐渐有些蹒跚。沈梧一手托住袁林翰的腰,一手扶著苏夏,感觉到掌心里的胳膊在微微地颤抖,突然就有些心疼:“我来背吧。”
苏夏扭头看他一眼,笑著摇摇头:“换来换去还不够麻烦的呢,你当个跟班就行了。”
值班医生刚开完转院证明,迟昕和施尧他们就同时赶到了。袁林翰在女朋友和舍友们的帮助下坐进车里直奔北医三院,很快就被确诊为腰肌劳损,没什麽大碍,只不过短期内不方便再移动,在医院呆一晚上就可以回学校了。
一切都安顿好後,苏夏和沈梧留下迟昕在病房里守著,疲惫不堪地回到宿舍。宗杰一听到诊断结果就笑得直打跌:“他怎麽会是老损,明明是早损啊!”
沈梧无语半晌:“没文化真是悲哀。”
施尧同情地看著趴在床上不停捶腰的苏夏:“这一路都是你背的?怎麽不让小沈子帮忙啊,袒护他也不是这麽袒护的嘛。”
沈梧脸一红,慌忙摆手:“不是不是……”
施尧一瞪眼:“你怎麽这麽没良心,赶紧去给他按摩按摩,不然你们宿舍就有两个劳损的了。”
苏夏抬头看了沈梧一眼,没有拒绝也没有点头。沈梧犹豫一下,觉得这也许是个和解的机会,硬著头皮问对方:“那我过去了?”
苏夏嗯一声,沈梧紧张得小腿一直发抖,最後只能手脚并用地爬过去,跪在他旁边揉揉捏捏。施尧好奇地望著他:“你看上去很紧张啊?”
“没,没有。”
苏夏动了动,闷声闷气地说:“你坐我身上来吧,床太窄了,跪著不舒服。”
沈梧更加手足无措,选了半天在他腿上坐下了,只放了小半重量上去,生怕压到对方。他的手法不够熟练,好几次苏夏都疼得叫了出来,施尧在下面笑嘻嘻地看著他俩,终於忍不住评论道:“哎,我说,你俩这个姿势真让人想入非非啊。”
沈梧觉得自己脸上的血管轰地一下就爆炸了,双手悬在空中不知道怎麽办。施尧以为他要动手砸自己,赶紧往外开溜:“我走了!你扔下来的东西我不会负责捡的!”
门被关上了,沈梧呆了一会儿,慌慌张张地从苏夏身上下来,爬回自己床上:“好了,你睡一晚就没事了。”
“你搬回来睡吧。”
“啊?”
苏夏坐起来看著他:“你搬回来好不好,你睡那头我不习惯。”
沈梧没法拒绝对方,也没法拒绝自己,低低地应了一声,立刻把枕头挪回去。他刚躺下,苏夏就抚上了他的脸庞。沈梧喉咙一紧,想伸手打开他,|Qī…shu…ωang|却又被对方捉住握在手心里。
“你晚上想问我什麽?”
没有第三者在场,沈梧失去了继续问的勇气:“忘了。”
“哦。”苏夏轻笑一声,“其实我不想出去玩通宵的。”
“嗯。”
苏夏亲了亲沈梧的手指,明显感觉到对方瞬间僵硬了:“其实在宿舍呆著舒服多了,现在这样再好不过。”
“……”
“但是他现在失恋啊,心情不好。而且他帮了我那麽多忙,我不好意思拒绝。”
沈梧窘得说不出话来,只能胡乱点头。苏夏在他头顶吻一下:“好了,你还想说什麽?”
“没了。”顿了顿,沈梧又慌忙为自己解释,“其实我本来就没想说什麽。”
苏夏笑了笑:“好,睡觉吧。”
沈梧的手仍然被苏夏牢牢地抓著,手腕刚好咯在床栏上,有点儿疼,可他没打算挣回来。这一周冷够了,就腻歪这麽一晚上,也无所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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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底就是苏夏的生日,沈梧早在一周前便开始犯愁要送什麽礼物给对方。他对自己的品味没什麽自信,看中好几样却总是怕买回来後对方不喜欢,想来想去只有自己动手了。
连著鼓捣了三个晚上,沈梧终於赶在苏夏生日头一天顺利完工了。凌晨12点他准时把U盘扔到寿星怀里:“生日快乐!”
“这是什麽?”苏夏拿起来看了又看,“你好歹应该送个新的吧,这个你都用了两年了,真是过分。”
“……实在对不住,真正的礼物在U盘里面,一分钱都不值。”
苏夏笑著捏捏他的手表示感谢,把盘里唯一的文件拷到自己的笔记本上。就是最常见普通的连连看而已,只不过图标全都换成了苏夏的照片,从大一到大三全部都有,大部分都是以宿舍为背景,一眼望去都是一个色调,很难分辨。
沈梧生怕对方觉得简陋,一个劲儿地渲染自己的功劳:“全部代码都是我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地敲出来的,没有抄别人的哦,你别以为很轻松。”
袁林翰跟著凑过来看了一眼,咧著嘴猛摇头:“靠,看得我眼晕。”看著苏夏玩完一局後又提出意见:“诶,你这个连线算法不是最优吧,明明一个拐就能到的,这里走了两个拐。”
沈梧横了他一眼:“我懒得写不行啊?”
苏夏当然不会介意这一点小瑕疵,转身用力抱了沈梧一下:“这是我收到的最好的礼物!”
“姓苏的,”袁林翰很愤怒,“你再叽歪就把钱包还回来。”
苏夏一直玩通关才爬上床,这个时候袁林翰早就睡得鼾声连连了。他探身低头看著沈梧:“谢谢,这是我最喜欢的礼物。”
“那就好。程序有问题没?”
“哪能啊,一个bug都没发现,想作弊都作不了。”
沈梧自豪地嗯一声:“也不看看是谁写的。”
“是是是,”苏夏笑著点头,“玩得我眼睛疼,现在看你还是模模糊糊的。”
“都是你自找的。说吧,我辛苦了三个晚上呢,有没有奖励?”
苏夏在他额头上点一下:“没有。”
已经习惯了晚安吻的沈梧不为所动:“这是我头一次这麽用心地做生日礼物哎,至少得请我吃饭。”
这次亲在了鼻尖上:“明天聚餐一并请了。”
沈梧别开脸:“太小气──”最後一个字被苏夏堵了回去。沈梧呆呆地保持著平躺的姿势,脑子里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