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子瑜忙站起来,隔着桌子伸手点了点文书,“这是一张拜帖,但是上面指明写着,要外司省的东方使令,大人您接待。而且他没有写明身份,来处,只说来自东方。”
我将文书一折,“这明显恶作剧的东西,扔了就好。”
“可是,上面写的贡品,是狱血玲珑。”
“那是什么?”
“是书上记载的千年宝物,非常珍贵,而且宫乱的时候丢失了很多年。就连御王殿下可能都不知道,这个人怎么会知道呢。”
夜忙扑过来,挂上我后背,“狱血玲珑!我知道!”
我有些诧异,又将文书展平,对子瑜点点头,“既然点名要见我,我去见见这人就是,反正也是接到外司省招待,还能吃了我不成。”
子瑜苦笑,“若是能寻回狱血玲珑,那可真是件大喜之事。为难大人了。”
我摆手,“有什么为难的。子瑜大人~”
说着我将文书揣入怀里,拖着背后怨灵走进院子。
阳光明媚,我躲进树荫。
“你给我下来!我直不起腰来了!”
夜将脑袋凑过来,亲了一口我的耳朵,“大人肯理我了。”
夜飘下来,我背后一轻,“早知道这样大人就肯理我,我刚才就该把你扑倒在饭桌上。”
我一巴掌拍中他的脸,想打一只苍蝇一样,将夜拍在地上。
“你知道狱血玲珑?那是什么?”
“那是件宝物,据说可以将人起死回生,但事实上,那东西只能延年益寿。比起天山雪莲,千年人参来说,效果更加好罢了。因为灵芝补药都是吃的,狱血玲珑却是一块玉。你想,把一块玉戴在身上,就像日夜服用人参调补滋养,自然是不可多得的珍宝。”
他说的挺玄乎,但是鉴于这些日子的教训,我还在挣扎,要不要信任他。
夜飘飘飘到我身边,坐下,将头轻轻靠在我肩头,“但是那东西挺有意思,戴久了补多了,戴的人会流鼻血……大人,那玲珑……我想要……”
我正要问他,你一个鬼要来干什么。
夜却轻轻说,“那是你当年,唯一送给我的东西……”
我仰头,透过树叶,眯起眼睛看白云。
我说,“夜,这么说来,那个流鼻血的,就是你吧。”
夜果然不说话。
我突然翻身倒地,闷笑的肚子抽痛,夜在一边瞪我,目光怨毒。
“好罢。”我深呼吸,压住笑意,“我帮你要来就是。”
“大人,这宝贝延年益寿,百毒不侵……大人……不留给御王么?”
“给他干什么?”我冷下脸,“我比他大六岁,我把不得他跟我一起老死。”
夜,“……”
远在紫宸殿的御王,“阿欠!”
宫婢惊慌道,“皇上。是不是受了风寒,奴婢去传太医。”
御王放下折子,摆摆手,“没事。下去吧。”
我又回去找子瑜,将这件事儿揽下。
子瑜忙给御王写汇报的文书,小梅则挺着肚子赶紧铺张饭食。
文书上只说,有人自东方来,今日午时守在长安城门外,没有侍卫,带着狱血玲珑,要求我去接待。
这么神秘的事儿,我在外司省待了好多年也没遇见过。
整个外司省都紧张兮兮,连小兔崽子原定下午去拜会日本棋士的事儿都给推脱了。非要陪我去。
清晨,下午,和没有宵禁的晚上,都是长安城最热闹的时段。
此刻午时刚过,我爬上马,挂着夜,小兔崽子的马走在我旁边,我一边躲避着街上胡姬明目张胆的媚眼,一边跟小兔崽子说,“你知道么。去年我去接你,也是这样的派头,当时你的那些个日本侍卫,都是你用妖术变得吧。”
“大人记错了。我就是一个人来的,你才会起疑,还问我是不是从海上飘来的。”
我尴尬道,“所以说你至少也该变出几个侍卫,充充场面。”
小兔崽子冷眼看我,“现在往城门走的只有你和我,这叫什么场面。”
“这文书明显不对劲儿,想我大唐盛世,哪个国家敢如此无礼,这一定是有人搞怪。不信咱们打赌,门外等咱们的,肯定只有一个人。”
小兔崽子的表情是懒得同我争论,我也感得到,师兄走之前留下几个少年做我的影卫,此刻正远远地跟在我后面。
但是,出乎意料的是,出了城门,竟然一个人都没有。
我和小兔崽子又骑马走了几里。除了遇见郊外赶集的百姓。就是摆摊奏乐的胡姬。
实在没有谁像送来过拜贴文书的样子。
最终,我们决定天色不晚,就先分头看看。
我往东跑了几里。
一路上总觉得不对劲儿,过了半天才意识到,压着我直不起腰来的夜,竟然不知何时不在了,我估计他是又跑到哪儿去玩了。但是跟在我后面的几个影卫,竟然也没有了气息。
这下真剩下我一个人了,我没有武功,多少有些不安,于是立刻调转马头,往城里走。
可是就在转身的时候,马却忽地嘶鸣着跪倒。
我差点直接摔下去。关键时刻,狼狈地滚落到一边。
右腕着地无力,我有些吃力地坐起来,脸颊沾了些泥土,刚一抬头,就见到一个陌生的人不知何时(奇*书*网。整*理*提*供),竟无声无息地站在我的面前,俯着身子,睁着一双漆黑的眸子,正弯腰看着我。
他的手伸已经到我面前。红色丝线穿过修长的手指,正晃动着一颗黑红相见的宝玉。
我看到那玉石,记忆里熟悉的景象迅速晃过。
我张了张嘴,发出嘶哑的声音。
“是……狱血……玲珑?”
第四十七章(完)
自从和夜相遇之后,我沉睡千年的记忆便开始复苏,我总是清楚梦见自己被夜杀死,却怎么也想不起逼他动手原因。
夜说,只要是想不起来的,必定是当初竭尽全力想要忘记的。
而想要忘记的,通常都不是什么好事。
此刻,黑红相间的菱形玉石在我眼前晃来晃去,我竟一时间忘了起身,就这么傻傻地看着。
夜说这是我曾经送给他的
夜说他想要。
想要狱血玲珑,想要那段回忆,我想,当时的记忆,一定很美好。
因为看到它的一瞬间,我竟也隐约记得,我似乎触摸过这么一块黑红色的东西,然后挂到一个人的身上,明明得来的很辛苦,却依旧装作一副还不在意的模样,还对他说,这世上,就你才适合穿白衣裳。
可是。
我终于把视线移开,看向正低头看我的男子,为什么这个人会有狱血玲珑,他怎么知道这东西和我有过关系。
我还没开口。
他却先裂嘴一乐,漆黑的眼眸顿时笑成弯月的形状。
“喜欢就拿去。本来也是给大人您准备的。”
我不受控制地接过狱血玲珑,他顺势伸出双手,扶住我的腋下,将我拖了起来。
站直了才注意到,原来他比我高一个头,难怪将我拖起来,就像我拖夜。
我忙从怀里摸出文书,晃了晃,迅速道,“这是你写的?对不对?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这么做,我现在就给你三条路,一,跟我说实话,二,作为外国奸细进天牢,三,因为愚弄朝廷官员去官府。”
那人忙摆摆手,紧张道,“别别,我是大唐子民,不是奸细。也不是外国人。”
我眯起眼睛看他一头幽幽泛着深蓝色的头发,退了一步,才说,“好吧,我信你,你这头发根本不是唐人的颜色,你说你不是外国人,那你就是妖孽。”
那人更紧张地说,“不不不,我不是妖孽,大人你别误会,我只是……”
“只是什么!?”
他欲言又止,这时小兔崽子骑着马正好跑了过来,“大人!你怎么跑这里来了!”
我回头看小兔崽子,这时他的马突然悲鸣一声,猛地跪倒在地。
小兔崽子大惊失色地扑了下来,好在临落地的时候化成白狐,才没受伤。
小狐蹦了两步,跳到我脚边,化成人形,猛拍胸口,惊异道,“这马怎么了!”
我刚才也一样,左掌心微微刺痛,落地时还被蹭破了皮。
“是你搞的鬼!”我转身便要抓住那人的衣襟。
可是手抓了空。
小兔崽子扯扯我衣角,小心翼翼道,“大人,您跟谁说话呢?我就看到您一个人站在这里……怎么弄了一身的泥土,您摔倒了么。”
我收回手,惊得哑口无言。
就这么一瞬间的功夫,那人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做梦?”我有点不敢相信自己是否清醒了。
“大人?”小兔崽子问,“您手里的是什么?”
我失魂落魄地抬起手,黑红相间的玉石在我眼前晃来晃去。
我环视四周,夕阳西下,深交野外,哪里也找不到方才那样一个玄衣清瘦的身影。
“夜呢?”
回到外司省,我第一件事就是找夜。
结果在我房里找到了,还趴在我床头,津津有味地看我珍藏的龙阳春宫。
我拽起他的领子,将他拖起来,把淤血玲珑在他眼前一晃。
夜还被我抓着,双手已经扑腾起来,要抢,“啊!真给找到了!大人!给我给我……”
“我问你,方才你去哪儿了。”
“没去哪儿啊。”
“你不是趴在我背上,为什么自己一个先回来了?”
夜摇摇头,“我不知道啊,我不记得了。”
我眯起眸子,“你不记得?”
“是呀,我记得我在树下管你要狱血玲珑,然后不知道怎么的。就在你房间里了,听大堂的人说,你和小狐狸去城外接人,我就在这里等你回来啊——嗷!好啊大人!你出去怎么不带我啊!啊?”
夜还是张牙舞爪,眼看爪子就要飞上我的脸了。
我忙躲开,将狱血玲珑丢给他,一肚子的疑问憋得我气闷。
“这回儿饶了你。”夜抓过狱血玲珑,宝贝一样地藏了起来。飘出了房门。
我看了看床,春宫被丢了一地,乱七八糟。
心神不宁,我扶着床沿坐下,摇摇头。
“这是怎么了?怎么都不对劲儿了。”
脑中晃过那名深蓝色发的玄衣男子,我绝对是第一次见到他。饶是我绞尽脑汁,也想不起和他有过什么关系。
即便这样,晚饭的时候,我依旧不放弃。
我先把白莲珊瑚的坠子摘下来,然后问,“你们要是也不记得下午我见过的人,就发光吧。”
结果两个坠子一同发光。
我走到院子,叫出了所有影卫,我问,白日跟在我身后的影卫是谁。
结果所有的少年都摸摸鼻子,表示自己不记得下午跟着我出来的事儿了。
子瑜铺张开了晚饭,还问我是不是没接到人。估计那文书是恶作剧。叫我不要放在心上了。
我实在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事儿,就听到子瑜还说,“说来也奇怪了,狱血玲珑这东西,也就外司省和司天台的几个大臣知道,这送来文书的人,究竟是什么人呢。”
我一顿饭吃得毫无味道。
结果饭后不到一刻,御王的马车就已经开到了门口。
子瑜一个劲儿捅我,说大人你不是说分了么。
我真不知该怎么回答,只好跟他说别多问了。
子瑜说,大人,我发现了,你们俩闹来闹去,其实也就这样了。
我不敢让马车等久,整理衣衫又洗了把脸,一番折腾的,终于将白天的事儿,暂时忘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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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御王的生活好像又回到了从前。
他批奏折,我就坐在龙床上折纸。或者把我没忘记的剑法画几遍。在纸上过过瘾。
互相沉默了一个时辰之后,他突然问我,“你吃了没有。”
我说,“吃过了。你吃没吃。”
他说,“也吃过了。”
然后他继续批改奏折。
我则在龙床上打了几个滚。
御王真别扭,还说什么要我继续做他男宠,三句对话说下来,我就彻底明白。那晚,他将我拖进门按在桌子上亲的时候,我们就已经和好了。
我还不甘心,我走到他桌子前,抢了他的龙笔。
我说,“咱么和好了吧。”
御王冷笑着,翻开奏折看。
我抢过他手里的奏折。
我说,“咱们和好了吧。”
御王两手空空,瞪眼看我。
我将奏折卷成一卷,再揉成一团。
御王忙道,“季清禾!那是奏折!”
我将奏折龙笔丢在桌子上,走过去坐上他的腿。搂住他的脖子,我说,“咱们和好了吧。”
御王别过头,但是马上又转了回来。
我们接吻,然后紧紧抱成一团,互相喷出的气儿都是热的,但是我们谁都不嫌热。
抱了一会儿,御王突然说。
“母妃走的时候,逼着本王,登基称帝,然后在那天杀你祭天。不然她就死不瞑目。本王答应了,她才闭眼。”
我微微一震,将脸颊蹭上他的颈子。眼角一热,声音有点沙哑。
“你就为这个瞒着我登基?你登基那日我不在,就不算违背你母妃的誓言是么。”
御王的手缠著我的腰,突然将我推开,然后捏紧我的下巴,阴冷道,“季清禾,你知不知道自己都做了什么?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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