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厌皱起了眉头,目光越过平莹的身后,冷道:「女施主,有何要事吗?」
平媛走近二人,姿态倨傲不已。「我要你帮我算算几件事。」
她的口气是命令式的,平莹还没见过有谁敢对师父这么说话,只因师父闻名于世的,不只他算命的神准,还有他古怪的脾气。
他心情好时,不收一毛为人卜凶测吉;他若心情不好,桌上堆满金银,他照样拂袖而去,仿佛那些金银只是废铁,他根本就不看在眼里。
平莹曾为师父整理柜子,里面的每一件衣物都是颜色如彩似幻的丝绸,手饰是金银跟美丽的宝石打造,那些宝石光彩夺目,仿佛会吸走人的灵魂;这些金银价值多少,平莹不懂。
但是他知道师父的旧物比那些有钱人身上佩带的还要精致漂亮,这使得他相信师父必定是仙人,所以才会有那么美丽的衣物,只是他犯了天条,被打下人间而已,所以师父才会比一般人懂得更多。
「好啊,女施主有何困扰吗?」
难得的,仙厌竟然一口答应要为她算命。
平媛早已听说仙厌是个不吃敬酒吃罚酒的讨厌鬼,哪知今天他倒是好说话得很,让她下面要说的狠话全都吞了回来,反而露出千娇百媚的笑颜。
这个算命的,算他识相,知道别得罪她这个未来的辅政夫人。
「这倒也不是什么困扰,只是我记挂着一点小事,这些年来剌在心头,说不出的不舒服。」
「小姐有何要事,看在将来辅政之妻的面子上,贫道会尽心而为。」
仙厌的客气话说得平平稳稳,就算是违心之论,他也能说得脸不红气不喘,可见他若真想逢迎谄媚,也能口若悬河。
平媛从袖中拿出一张红纸,上面写着生辰八字。「听说你光是看生辰八字,就能卜算吉凶,这个人的命算得出来吗?」
仙厌要平莹接下那张纸,送到自己的面前来。
看着纸上所写的生辰八字,平莹身子一震,那上面写的生辰在这世问上独一无二,是属于祸水命格,也就是他本人的生辰八字;想不到平媛不是算自己的命,却是算他的命。
仙厌轻瞄一眼,就明白她想问的是什么,他的心里冷笑几声,照着书本上的解释,说出此命格的吉凶。
「此命格大凶大煞,在家克爹娘、亲友,出嫁克夫君、公婆,注定孤身一人。所谓红颜祸水,有此命格之人长相娇艳,倾城倾国,容貌宛如天仙,世间有此命格者,浑身凶煞之气,就算是自己的手足,也会相克至死。」
平媛双眼闪动着亮光,这个算命的说得真准,平莹的命,找个稍具名声的算命师算,每个都是这样说。
「我知道他是什么命格,我是要问他死了没?」
仙厌抬起眼,眸光里满是讥笑,只因平莹站在她的身边,她却还不知晓,真是见识短浅的愚妇!
「此命格不易早死,克死了众人,他还死不了呢。」
平媛轻点着那张红纸,声音低不可闻,她再也受不了这根刺梗在心头,她得一口气把它拔掉。
「我听说你会咒杀之术。」
「你要我咒杀此命格之人?」
仙厌的声音充满漠然,仿佛对争权夺利之事早巳习惯,就算她说出要咒杀平莹,他照样冷漠以待。
「你做得到吗?」
「做得到,可是花费并不便宜。」
平莹一怔,他在师父身边服侍三年,从未听过师父会咒杀他人,而且师父怎么可能会咒杀他。
「我出得起金银,快让他死掉,怎样都好,就是不要让他活着。」
她语气中的急切让平莹心痛,他与她虽无兄妹之情,但总是血脉相连,怎知她竟盼望他早早死去;纵然自己是祸水命格,但是他一出生,算命师断出他是凶煞之人时,家中便让他独居在外,不让他回家。
他孤苦伶丁,这一辈子毫无幸福可言,在信中说明了自己的祸水命格之后,苏断空便避不见面,从此两人断了音讯。
现在他已出家学道,想不到家里的人竟恨他如斯,眼泪不禁泛上眼眶,喉进口一阵苦涩,难道他连修道远离他人,还是无法让家人免除恐惧吗?
仙厌笑道:「小姐,此命格之人与你血缘匪浅,你急着杀他,难道不知道你自己就要大祸临头了吗?」
平媛怔住,声音陡寒,这臭道士竟敢咒她,好大的胆子!
「臭算命的,你是什么意思?」
仙厌冷声道:「此祸水命格之人,与他有所牵连者不死必伤,你成日想着杀他,与他有了牵连,也怪不得你姻缘不顺,至今未嫁。」雨の林小说区♂ 'ylbllz。bbs。xilu。'
「你……你是说我跟断空不能成亲,都是因为这个祸水?」
「是不是你自己知晓。」仙厌答得无礼。
平媛却脸色一白,寒着声音道:「此命格之人美艳无双,见者无不痴迷,辅政大人见过他,知道他的命格后十分厌恶,但是我与此命格者血浓于水,我的长相有七分像他,因此至今未婚,我总不能毁了我自己的容貌吧。」
闻言,平莹身子震了下,他没有想到苏断空对他厌恶到连平媛长相像他,他都不愿意娶平媛。
「那就在辅政大人身旁放几个面貌丑恶的侍童,他见久了,再见到你,自然就觉得你美若天仙。」
平媛心里打的也是这个主意。
苏断空在家中养了许多歌妓美妾,她原本以为他是为了气他,伹是他夜夜笙歌,沉迷美色,她三番两次闯进府内,见到的都是他与不同的美丽女子同宿,气得她对苏断空狠话说尽。
哪知苏断空两手一摆,置若罔闻,摆明就是不想与她成亲。「你既然这么厌恶我,不如就毁婚吧!」
她怎肯毁婚,苏断空人才俊秀,现今更是当朝权要,皇帝幼小,他根本就是一朝的掌权者,于是他也弄个三宫六院的女人来玩玩;她等着要当皇后,只好忍气吞声,想不到他却变本加厉,一夜一个女人,就是不碰她。
「好,咒杀之事以后再说,这件事不准宣扬出去,我会叫人送上金银到你房里去。」
她正要离去,却注意到脸色蜡黄的小道士。
「你给我好好看着辅政大人,有什么事记得向我禀报,我不会少了你的好处的。」
平莹习惯性在她面前低头,立刻就低头,好似在说好。
见状,平媛才悻悻然离去。
仙厌站起身来,冷言冷语说道:「像这等妒心强烈的愚妇,你根本就不必理会她,你想要做什么就做什么,苏断空没蠢到娶她的。」
「师父,她总是我的妹妹,何必说得这般难听。」
「平莹的话让仙厌笑得更冷,他不像平莹单纯,他见多识广,早知道这些人肚中都是恶毒的心肠。
「平儿,人愚蠢要有个限度,若不是你有这种命格能够自保,想必你有再多的命,也不够让她陷害。」
「师父,事情并不是这样的……」平莹急忙想要解释,但脑筋一时反应不过来,却又不知该如何解释。
「你家中富贵,让你自小一人独居在外,让你住破屋草寮,连家中祖谱都写你出生夭折。平儿,你虽是祸水命格,但是并未对家中造成任何伤害,他们不把你当亲人,你又何必把他们当亲属。」
仙厌的话里总带着尖刻,平莹却没话可以反驳,他低垂着头,眼泪聚在眼眶里,师父简单道出他的身世,但是其中的苦处只有他自己知晓。
「去休息吧,是为师说得尖锐了些,你心地善良是难得的好事,你惨遭背叛、抛弃与心伤,却依然能够正眼看待人世,光是这一份开阔的胸襟,为师就大大不如。」仙厌的语气中颇有叹息跟怜惜之意。
平莹忍不住落泪,这三年来的相处,他知晓师父虽然心性冷漠、说话尖刻,但是他其实是对他最好的人。
他不畏惧他祸水的命格,将他带在身边,尽心的教导,并且保护他,他教他掩去倾国倾城的容颜,要他每日静心的诵经念书;若没有师父,他不晓得心碎的自己要怎么活下去。
「师父,你人很好,你收留了我这样命格的人,你才是世间最善良的人。」平莹说得真心真意。
仙厌抬起手来,抹去他的泪痕,语气平淡的道:「我说过了,拥有这种命格的人,不能为他人流泪,只能为自己流泪,那些背叛、利用人的丑事让人看了心寒。平莹,为师收留你,是有自己的想法,带你来辅政之府,也是一种试验。你是个好孩子,为师从来没有后悔收留你。」
平莹抹着眼泪,「我会每日念经,求神佛保佑师父的,师父是我的再造父母,是对我最好的人。」
仙厌唇角勾起一抹迷人的笑靥。
尽管在帽子的遮掩下只看得到红唇微勾,平莹却霎时觉得毁容的师父光是下巴就非常的好看……他从来没有想过要看师父的真面目,但在此刻,他却非常想要看师父的真面目。
仙厌将帽子压低,彷佛也知道自己对平莹造成了什么影响,他的声音又再度回复冷淡,似乎极度厌恶自己的容貌遭他人窥探。
「为师的命格奇特,天底下没有人伤害得了我,你不必为我祈求,你只需为自己祈福就好。」
夜色才刚笼罩大地,苏断空就回房了。
平莹坐在床边,一见到他来,紧张的站起身,却又马上坐下去,似乎不知道该怎么样才好。
苏断空笑了,而且是十分愉快的笑了,昨晚的旖旎让他一整日都挂念着这小道士,恨不得能赶快回房,再度亲吻他的红唇,将他白皙的身躯拥入怀里,在他的身上倾泻自己的热情。
「过来帮我洗脚,小道士。」
苏断空招了手,要他帮自己脱鞋,小道士也十分受教,立刻上前帮他脱鞋,仆婢送来了热水,他就乖乖的帮自己洗脚:他手足无措的样子十分可爱,让苏断空忍不住想要戏弄他。
「这水太热了,再加些冷水。」
平莹一加冷水,苏断空又嫌水太冷;三番两次下来,平莹加了好几次热水,又加了好几次冷水,水桶里加满了水。
苏断空的脚乱晃着,水花都溅在平莹的衣服上,湿透了他的道衣。
平莹浑然不知,还在尽心尽力的为苏断空洗脚。
苏断空盯视着他湿透衣服上若隐若现的乳尖,欲望早已蠢蠢欲动。
「你叫什么名儿?小道士。」
苏断空的声音充满了挑逗,一只手更开始在他的颈项抚触着,还往下游栘,隔着衣服揉捏着他的乳尖。
平莹被他爱抚得满脸通红,结结巴巴地道:「还……还没洗完呢,大……人人。」
「洗脚不是重点,你在床上服侍得我快乐高兴,才是重点。」
他说得轻佻,让平莹羞红了脸,虽然知道他的话语不太尊重自己,但是能跟苏断空在一块儿做亲密的事情,是他以前连想也不敢想的;尽管苏断空一知道他的命格后,立刻避不相见,他也能明白普通人都想离开凶煞之星的心情,只好默默承受。
「我问你叫什么名字,你怎么不回答?」
他的真名叫作平莹,苏断空早已知晓,只是他现在易了容,又变成一个小道童,苏断空早就认不得他;也或许这几年的时间,苏断空早已忘了他这个人,更何况是平莹这个名字。
他犹豫着要不要说出真名,若是硬要他临时想个假名,他脑筋没转那么快,一时之问也答不出来。
「你到底叫什么名字?」
苏断空已经不耐,语气中加重了不悦,显得很不高兴,不过问他个名字,怎么扭扭捏捏的,就是答不出来。说出自己的名字有这么难吗?
「我……我……我叫……叫平莹……」心急之下,怕苏断空不高兴,平莹立刻结巴的说出自己的真名。
闻言,苏断空脸色大变,一脚踹向他的胸口。
平莹被踢得往地上倒。
苏断空立刻站了起来,眼里满是愤怒,拍案怒吼,气得脸色变青。
「是谁要你说这个名字的?是谁指使的?你竟敢在我面前说出这两个字,凡是在我面前提这两个字的人,我就杀了他!」
第四章
平莹被苏断空踢倒,已经吓得要死,再见他怒发冲冠,好似气得快要疯了,他捂着胸口,胸口被踹得好痛。
「我……我……我不是故意的,大人……」
苏断空双手勒紧他的脖子,让他几乎喘不过气;平莹拼命想拉开苏断空的手,却挣脱不了他的箝制。
就在他几乎快要没气时,苏断空才用力的摔下他。
他伏在地上咳嗽时,苏断空朝外怒吼——
「来人啊,把这个道童关入柴房,我要杀了他。」
平莹还来不及解释,只顾着咳嗽时,就有守卫将他粗鲁的抓起,拖着出去,然后把他丢进满是尘埃的柴房里。
他吓得全身哆嗦,敲着柴房的门大声呼救,却没人放他出去。
他蹲在地上,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苏断空,前一刻还好好的,只不过说了自己的名字,苏断空竟然大发雷霆,难不成他厌恶自己,厌恶到连听到自己的名字都无法忍受?
这个可能性让平莹的眼泪泛上眼眶,他揉着自己的胸口,虽然被苏断空踢到的地方很痛,但是一思及苏断空如此厌恶他,厌恶到连听到他的名字都这么生气,他的心比胸口更痛、更难受。
他双手掩住了脸,哭了起来。
三年前,他不想瞒骗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