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灵璧出剑了,招式快如闪电。
即使已经知道他要出的招式,冯古道还是连换了三种步法才避过去。
薛灵璧停下,却没有继续进攻,“第二招,一怒沉大海。”
冯古道苦笑道:“这是报复?”
薛灵璧没有回答,因为第二招已出。
一怒沉大海的威力显然比风水轮流转要强得多,冯古道不得不举箫相抗。
作弊有理(五)
剑与箫相交刹那,冯古道便觉得手腕一震,身体被硬生生地逼退半步。
薛灵璧在空中转身收剑,双脚稳稳地落在地上。
白道众人不由发出“呜”这样的失望声。
薛灵璧目光紧盯冯古道,缓缓道:“第三招,霜雪盖九州。”
顿时,剑花漫天散落。
冯古道不敢藏私,反身迎上,一手将箫舞得密不透风。
众人看得眼花缭乱,只听叮叮声不绝于耳。
冯古道手中的箫越来越沉,冷汗不断从额头背后渗出。腰上的伤口已经迸裂了,痛楚如针扎。
薛灵璧突然换招,右腕反手一挑,将箫挑飞,左手下意识地搂住他的腰。
冯古道面颊一抽,疼得嘴唇发白。
两人落地,薛灵璧看着自己左手的血渍,皱眉道:“这里几时伤的?”他记得羵虬伤得应该是另一边。
冯古道抬手抹去额头上的冷汗,“你不在时。”
明明是简简单单的四个字,但薛灵璧却听得心中莫名一荡。
但偏偏有人不识时务地□来道:“侯爷赢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
白道欢呼声一波高过一波。
薛灵璧抬手。
欢呼声骤停,但一双双眼睛却亮晶晶地盯着他。
薛灵璧转身,漠然道:“谁说本侯赢了?”
严晨忍不住站起来,“侯爷一剑将明尊的武器挑飞,可不是赢了?”
薛灵璧道:“本侯输了。”
……
这不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吗?
纪无敌钟宇也就罢了,怎么跑出一个雪衣侯也是猪油蒙了心的?!
严晨几乎想找一盆黑狗血泼过去。
一个两个到底中了什么邪气!
薛灵璧回头,垂眸望着冯古道,徐徐道:“本侯愿赌服输。”
冯古道身体一震,忍不住抬起头来。
薛灵璧的脸依然板着,但眼底的情意却满得溢了出来。
冯古道顿时觉得伤口的疼痛一下子弱了下去。
“咳咳。”凌云道长见严晨呆在那里,半天没说话,只好站出来收拾场面道,“按照之前的提议,这五场比试……”他顿了顿,给所有人足够的缓冲之后,才道,“魔教全胜。”
比起刚才白道的失态,魔教一个个倒是表现出足够的冷静。
莫琚摸着铁拐,花匠摸着头上的鲜花,端木回春摸着杯缘,袁傲策……被纪无敌摸着受伤手上的。
总之,一个个都是理所当然的模样。
白道心态眼中失衡。
冯古道适时道:“无论比武输赢如何,老暗尊造成的各派损失,我教会一力承担。”
同样一句话,比武前和比武后说出来,就是两种分量。
原本愤愤不平的白道受损门派这是全偃旗息鼓了。识时务者为俊杰的道理他们还是懂的,既然对方给了台阶,他们断然没有不就坡下驴的道理。
于是原本闹哄哄的白道顿时安静下来。
冯古道转头看了花匠一眼。
花匠心领神会,端了杯茶上来。
冯古道接过茶,冲白道众人道:“老暗尊是魔教前辈,老暗尊的任何失礼便是我教的失礼。我在此以茶代酒,正式向各位赔罪。”他说着,仰头喝了一大口茶。
薛灵璧的脸色顿时一变。
白道面面相觑。谁都不愿意先漏这个口风。
纪无敌坐在魔教阵营里,悠悠然道:“喝了这杯茶就是一笑泯恩仇么?”
冯古道道:“当然。”
纪无敌摸着下巴道:“我明白了,喝了这杯茶就等于接受赔罪和赔礼……是吧?”他故意将礼字拖长音。
冯古道笑得别有深意,“当然。”
薛灵璧不由多看了纪无敌一眼。
白道的屁股开始在椅子上蹭来蹭去。冯古道和纪无敌一搭一唱将话说得很明白,喝了茶就是魔教的苦主,能接受魔教的赔礼。若不喝茶也是苦主,但是这苦主能够上哪拿回这赔礼就难说得很了。从眼前看,辉煌门和雪衣侯府显然都是站在魔教一边的,关系稳得很。经此一役,以后要再想联合各大门派,也师出无名。其他门派也不可能一次又一次地跟着他们瞎耗。
思前想后,这杯茶都是不得不喝的。
白道受损各大门派掌门苦笑着互视一眼,一个个站起举杯喝茶。
不管是情愿不情愿,这桩事总算收尾。
眼见那些白道门派气势汹汹而来,垂头丧气而走,魔教众人心里一个个都怎一个爽字了得。
端木回春见冯古道面色刷白,忙上前道:“明尊,让我看看你的伤口。”
四周的气氛顿时僵住。
端木回春转头,却是薛灵璧正冷冷地盯着他。
“真是好久不见。端木庄主。”他愿意原谅冯古道是因为他是情之所钟之人,但这不等于他会顺带原谅端木回春当日的欺瞒和误导。
端木回春苦笑道:“侯爷。明尊伤口裂开了。”
薛灵璧冷哼,“本侯也会包扎。”
冯古道无力地拱手道:“那还请侯爷快点一展身手。”
薛灵璧干脆将他打横抱起,放在一旁的椅子上。所幸白道人士早就走得精光,留下来的只有魔教、辉煌门和雪衣侯府的下人,而他们对眼前的这一幕显然是视之若等闲的。
冯古道趁薛灵璧检视伤口,向纪无敌搭话转移注意力道:“纪门主想过今后何去……何从么?”
纪无敌道:“回家。”他又看了看袁傲策手上的绷带,“养伤。”
冯古道道:“只怕从今之后,白道将再无辉煌门容身之所。”
纪无敌捂着脸,差点掉泪,“我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了。”
花匠、莫琚、端木回春都同情地望着钟宇,齐齐无语。
纪无敌道:“我一直都觉得无论是我爹还是我,都和名门正派格格不入啊格格不入。邪魔歪道才是我们应该得到的称号。”
冯古道:“……”
“所以我决定以后会和魔教长久往来的。”纪无敌说得斩钉截铁。
莫琚解释道:“其实我教并不是邪魔歪道。”
“你们不是魔教吗?”
莫琚道:“魔教是魔教,但是……”
纪无敌道:“你们能找出一个比你们更符合邪魔歪道的门派吗?”
花匠顺口道:“血屠堂。”
说到血屠堂,薛灵璧□来道:“这次白道之所以敢如此大张旗鼓,怕是与血屠堂有关。”
冯古道一边忍痛,一边笑道:“血屠堂果然是打不死的蟑螂。”
花匠纳闷道:“血屠堂主不是已经被明尊杀死了吗?”
冯古道道:“若是这样轻易就能杀死,他就不是第一大杀手组织的组织者了。”
薛灵璧将伤口包扎好,站起身,面无表情道:“当初那个假血屠堂主追杀你……我知情。”
冯古道努力地抬起头,冲他微微一笑道:“哦。”
薛灵璧扫了他一眼,“你不问?”
“你不是说了么?”冯古道笑容不改。
薛灵璧沉默地望着他许久。
久到纪无敌不耐烦道:“天都暗了,还能看到什么啊……啊,阿策,你在哪里,我都看不到你了!好黑啊。”
袁傲策没好气道:“废话!你把头埋在我怀里。”
“你好好养伤。”薛灵璧对冯古道低声说完,转身走到马前,翻身上马。
冯古道坐在椅子上稳如泰山,“你在何处落脚?”
薛灵璧捏着缰绳,马在原地踏了好几步。
“开封知府衙门。”他说着,调转马头,朝来处奔去。
花匠托腮道:“听说侯爷之前是去了京城。”
莫琚道:“明尊是从天山直接赶到开封的,尚且日夜不歇。若是从天山到京城再到开封……”
花匠打了个哈欠,“我听得就累了。”
冯古道道:“既然累了,还不赶快回去。”
“回哪里?”花匠眨眨眼睛。
纪无敌闷闷的声音从袁傲策的怀里传出来,“当然是知府衙门。”
花匠明知故问道:“去做什么?”
“蹭饭吃。”
由于冯古道是另外找轿子抬回来的,所以入开封城的时候,天色全黑。难得城门竟然还敞着,等他们进城之后才关上。
轿子并没有如纪无敌所言,去了知府衙门,而是一转转回原本分舵。
纪无敌和袁傲策在半路就脱离队伍,独自上路。
莫琚马不停蹄赶回魔教,联络赔偿事宜。
花匠则回守京城。
冯古道身边顿时只剩下端木回春一人。
此刻他们正听着开封教众的报告。
“雪衣侯未回衙门?”冯古道手指在扶手上轻轻一敲。
端木回春道:“明尊担心他这次来另有所图?”
冯古道道:“另有所图是一定的。”眼巴巴地赶回京城,又眼巴巴地赶过来,怎么看都不只是替他解围这样简单。他想了想道,“开封最近还来了什么可疑的人没有?”
教众想了想道:“倒也没什么特别的可疑的人。只是那个严晨经常一个人关在屋子里一整天,也不许旁人进去,好像藏什么。”
冯古道听到严晨这两个字时,眼睛不由露出一道冷光,“唔,藏着什么呢?”
作弊有理(六)
藏着的是一肚子的气。
严晨一回到客栈,就直奔房间。
那人果然在房间里悠悠然地坐着,见他进来,眼睛一亮道:“如何?”
严晨反手关上门,面色不善道:“都是你出的鬼主意!”
那人皱眉道:“不可能,我想的每个步骤都是推敲再三,万无一失的。我查过魔教在开封的势力,明尊暗尊加上三个长老,一共只有五个高手。白道那么多人,纵然胜不了他们,胜魔教教众是绰绰有余。十一局六胜绝对万无一失。”
严晨嘴唇抖了抖,想起这场大会最后的走向和对方预期的不一,实在不能完全怪他,原本窝在心头的火不免熄了几分。
那人察言观色道:“莫非,事情有了变化?”
严晨一屁股坐到他对面,怒道:“都是辉煌门从中作梗!少林武当又坐视不理……”
那人道:“你慢慢说。”
严晨遂将受了一下午的苦水一股脑儿倒了出来。
那人听完也是目瞪口呆。
显然他抓破头皮也没想到纪无敌帮魔教竟然帮到这样明目张胆,肆无忌惮的地步。简直完全不顾及白道颜面,即便撕破脸皮也在所不惜的架势。
他沉吟道:“这样看来,纪无敌是铁了心要和魔教连成一气。”
严晨冷哼道:“纪无敌今日犯下众怒,这笔账迟早要讨回来的。”
那人道:“纪无敌和魔教如今成了一丘之貉,今后要动他们怕是更难了。”
严晨转念一想,也觉泄气。这次大概是蓝焰盟被灭之后,白道最齐心协力的一次,虽然武当少林的表现不甚积极,但是其他门派还算齐心,机会好得不能再好。错过这次,以后再想联合起来对付魔教和辉煌门怕是难上加难。
他想到回来时,那些白道受损门派冷漠的目光,胃就好像吞了几百只苍蝇一样难受,不免抱怨道:“若非你死拉活拽硬拖我下山,我也不会落得今日这样狼狈。”
那人不悦道:“我还不是为了你考虑。程澄城退婚之后,与谢一定的关系不同以往那般牢固,青城掌门也不再非他莫属,正是你趁虚而入的好时机。算来算去,程澄城资历不如你,辈分不如你,武功不如你,在青城的人望也不如你,唯一比你多的就是当初联合白道众派除去蓝焰盟的功劳。只要你这次能带领白道逼魔教退出中原,程澄城的那份微末之功也就不足一提。我这心心念念想的可不都是为了你?”
严晨被他这么一说,也觉得自己之前的话说得重了,不由放缓语气道:“可惜你不在场,不然我也不至于孤立无援,被纪无敌和冯古道牵着鼻子走!”
那人叹气道:“并非我不愿意出席。只是先前在开封我与附近很多黑道结怨,若是我一出现,他们一定会赶来为魔教助威,反倒坏了计划。”
严晨道:“好歹你也是堂堂龙须派掌门,何至于这样畏首畏尾。”
龙须派掌门林千秋不愿再多做解释,转移话题道:“你适才说雪衣侯到了开封,还替魔教解围?”
严晨恨得牙痒痒道:“正是。若非他横出一脚,凌云道长又怎么会输给那个不知道从哪来冒出来的新明尊!”
林千秋道:“只怕雪衣侯是有备而来。”
“此话怎讲?”
“你忘了么?这个新明尊可是皇上亲口御封的。”
严晨急道:“可你不是说朝廷方面不必担心,你朝中的朋友已经打点好了吗?”
林千秋心中暗笑他天真愚蠢,随口说得也信以为真,嘴里却道:“正是。只是那人与雪衣侯并非一个党派,他们之间难免会有竞争。”
严晨叹道:“你若能早预知到这一点,我们这次也不至于功败垂成。”
林千秋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严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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