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们引至里屋,摆些果点小吃与二人。
宝玉有些拘谨的看着宝钗,默了半晌,不好让气氛太尴尬,终于开口问宝钗的病如何,可好了。宝钗笑着点头,道好。宝玉笑呵呵的附和,转而又没话说了,气氛颇有些尴尬。宝玉索性端起茶杯,嘴唇贴着杯子边,慢慢悠悠的嗞水喝。
宝钗忽然觉得他娇憨的可爱,噗嗤笑了。宝玉愣愣的看她,不解其意。宝钗转而看向她的贴身大丫鬟莺儿,莺儿会意,从怀里掏出个素青缎的布包来。宝钗命其交给宝玉。宝玉疑惑的打开,看见一只红布兜,脸登时红了,急忙将布兜包起来。
宝钗见宝玉误会,有几分懊恼。难道在他眼里自己是这等轻浮之人?宝钗眼里起了水汽,低头用帕子掩住嘴。
莺儿赶紧跳出来,跟宝玉解释这是袭人当初给他做的东西,是她托宝姑娘捎过来的。
宝玉料知自己误会,慌忙给宝钗道歉。
宝钗嗔怪她一眼,几分娇媚呼之欲出,转头就偏过身子假意不理宝玉。宝玉慌了,接连赔不是。宝钗方好,笑着叫他收好袭人的东西。
“她一片心意,你别辜负了。”
宝玉点头,这点主仆情谊他还是记得的。
宝钗报以理解似得微笑,“安心吧,即便你们主仆不能团聚,我也会好生照看她,必苦不了她。”
宝玉再次点点头,起身跟宝钗道谢。宝钗笑他太客气,宝玉也笑了,露出半截板牙。宝钗的笑容瞬间僵在了嘴角,胃里头似乎有东西在翻滚,她一再隐忍。宝玉似乎感觉到什么不对,忽然跟宝钗告辞,说要去读书。宝钗哪好拦着他,微笑着目送他离开,脸色当即垮下来。
外间薛姨妈和王夫人还在聊天,商量如何管理住薛蟠的事儿。
“再过几日,他姨父就从西北回来了,叫他在他姨父眼皮子底下受教,自然管束得了他。”王夫人承诺道。
薛姨妈也知自己把这个儿子惯上天了,待她想让他改好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他就那混闹的性儿,九头牛拉不回来。我们娘们真管不了,想必姐夫有办法。”
王夫人点头,拉住薛姨妈的手:“等管好了他,他正经操持正业,而宝玉再科举出仕在京谋个一官半职的,兄弟二人相扶相持,多好。”
薛姨妈笑得眼眯成一条缝,很满意王夫人所说的情况。王夫人也很高兴她们姐们达成了共识。只要薛蟠在贾母的跟前性子有所改变了,她老人家也就再没有理由反驳贾薛两家的婚事。
回府的路上,薛姨妈纳闷的跟宝钗道:“也奇了,今儿个不知到怎的突然扯到你大哥身上去。以往倒不见你姨妈这样上心你大哥的事。”
宝钗笑了笑,敷衍母亲道:“或许人家早就关心了,您没发现而已。”
薛姨妈看女儿一眼,不大赞同的摇头。宝钗脸上的笑容淡尽,双眸放空,渐渐地低下头去。
薛姨妈将手覆在宝钗的手上,柔声询问自己的宝贝女儿到底是怎么了。
宝钗苦笑一下,没说话。
薛姨妈有点明白女儿的意思了,抓着她的手问:“怎么,还是忍不了?”
宝钗摇摇头,转即又懂事的跟薛姨妈笑道:“母亲放心,您吩咐我的话我都记住了,今日也照做了。想来今日之后,他心里该是感激我呢。”
“那就好,”薛姨妈笑着拍拍宝钗的手背,劝她千万别一时的冲动,来日方长,等些日子再说。
再后来几日,王夫人往薛姨妈这边走的勤了,还时常带宝玉来,特别有心撮合他俩独处。
宝玉还是如往常一般的态度,老实规矩,王夫人安排他在哪儿,他就在哪儿老老实实地呆着。这样的次数多了,宝钗失了耐性,终有一日对宝玉撒火发了脾气。宝玉觉得莫名其妙,却隐忍着没跟宝钗争辩。
宝钗更气,“就是个闷葫芦敲一下子还有声响呢,你怎变成了一块死石头?再不见你往日百般的机灵讨巧了,你到底是怎么了,怎么去一趟五台山好想不认识我一般。”
宝玉抿起嘴角,意欲反驳,转念想起他的师傅悲苦大师给与他的训练和教诲,宝玉决定继续忍耐不去招惹宝钗。此等牛毛小事忍不下,他根本就不配说自己是从五台山拜师出来的。
宝钗终抹不开面子,转身带着人生气的去了。她故意快走几步,出了门就放慢了脚步,好让宝玉容易追上,却不曾想在外等候了一炷香的功夫,仍没有的等来宝玉。宝钗想想当初宝玉对爱生气的黛玉的耐心劲儿,在对比今天自己,她更气,头也不回的跑回房偷偷哭去。
宝玉一直在屋子里老实的坐着,直到王夫人派人叫他回去,他方走。他一上车,便对王夫人道:“以后再不来了,学业不可耽搁。”
王夫人惊讶的盯着宝玉,气道:“学业不能耽搁,你亲娘、你亲姨妈的事儿就能耽搁了?”
宝玉抬眼看王夫人,默默颔首,嘴里嘟囔着几句梵文,不停的重复念叨,再不理会王夫人。王夫人看他就像是看个会说话的木头一般,又气又急。
同时,薛家也闹开了。
宝钗偷偷在房中垂泪,被香菱不小心瞧见了。香菱告知了刚归家的薛蟠。薛蟠跑去劝慰,得知妹妹的心思,当即火急火燎的找薛姨妈摊开此事。
薛姨妈还算是看好荣府这门亲,况且现在王夫人面上的意思难得这么明确。怎料宝钗却不肯了,怎么也不愿再见性子这样沉闷执拗的宝玉。薛姨妈哭着劝,说漏了嘴,告知宝钗只要他大哥薛蟠被管好了,一切都好说,以后的日子会变得很美好。
薛蟠一听此话不干了。合着半天母亲和姨妈在一起算计着怎么‘处理’自己?薛蟠最不爱叫人管束,更不愿放弃外头那些诱人的女花花草草。被荣府的姨父管教什么的,别说真来,他就想一想都难受的要去上吊了。
薛蟠耍横耍无赖,在薛姨妈跟前可劲儿闹腾。一会儿说自己不愿意,一会儿又替妹妹宝钗觉得不值,甚至说起了给他印象很好的宝玉的坏话。不管是谁,总归是阻碍他玩乐的人,他就六亲不认!
薛姨妈被俩孩子闹腾的哭了一阵,难受过了,俩孩子皆服软,都好言劝她。薛姨妈动容,不想让儿子女儿活得不情愿,几经思虑之后,终于决定放弃了宝钗与宝玉那门亲事。
兄妹俩都松口气,相视一笑,都扑到薛姨妈身边撒娇。
薛姨妈乐呵的搂着一双儿女,心满意足了。
不久之后,王夫人渐渐察觉到薛家的疏远和冷淡,加之她发现宝玉与宝钗冷淡下来的关系,再蠢,她也弄明白到底怎么回事了。薛家竟然嫌弃她的宝玉!她的宝玉才貌双全,哪点不好!纵然对方是她亲妹妹,王夫人也不能忍,太让人气愤了。
自此,王氏姊妹之间生了间隙,日渐冷淡。
天冷了,贾母爱躲在屋子里猫冬。
闲来无事时,贾母突然想起王夫人那遭子破烂事儿,招来问一问。
王夫人摆出一脸尴尬窘迫,表示道:“媳妇儿孤陋,不如母亲看得长远。还是您老人家当初英明睿智,商人之女粗鄙不堪,哪里配得上我们荣府的爷们!母亲,媳妇儿错了,日后再不会有此愚蠢之念。”
“呵呵,”贾母笑两声,声音很浅很薄,轻飘飘的扫过王夫人的耳,令王夫人的心里不禁打了个寒颤。王夫人紧缩着脖子,颔首,摆出一副老实的孝顺样儿。
“我不知你那妹妹当初什么样,想想她加入薛家二十多年,你们不曾见。商人素来重利情薄,你妹妹常年在薛府熏染,难免沾些市侩之气,你一个官家的媳妇儿就是再精明也斗不得过她的。为母者尚且如此,女儿如何须得我多说?”
王夫人暗自咬唇,点头跟贾母称:“是!”
贾母眯眼点头“嗯”了一声,转即跟眼前的媳妇们道:“荣府与薛家的亲事今儿个就算过了,以后谁也别再提。老二家的,我是给过你机会的,你该服气吧?”
贾母话语里暗示王夫人不珍惜机会,是她自己搞砸这件事。
王夫人闭眼点头,又丢了一回脸了!罢了,她就当自己被狗咬了一口,以后绝不能这么犯蠢了。
薛姨妈见王夫人做的绝,甚至彻底断了她们两府的往来,心中又不爽又悔恨。愤怒难消,薛家人便把气全都撒在了袭人身上。
薛蟠琢磨着两家人既然没什么干系,仔细留着袭人作何用?
薛蟠其实早就垂涎袭人的姿色,因听说是宝兄弟身边的人,一直隐忍着口水不敢受用。这回见着有机会,薛蟠立马就跑来跟薛姨妈请示。薛姨妈正烦躁懊恼,直接点头同意了。转头,薛蟠就把袭人占为己有。
袭人颇有些姿色,略懂风情。她虽对于薛蟠的作为十分抵触,奈何薛蟠是情场老手,几番鼓弄到让她的身体反应十分强烈。害得她一边反抗,一边起羞红了脸,又羞又恼,她恨恨的咬了薛蟠一口。
薛蟠正在兴头,袭人突然这一下子吓着他了,他的‘好兄弟’瞬间萎了。薛蟠气急了,顾不得什么怜香惜玉,照着袭人那张俏丽的容长脸就一巴掌。袭人疯狂的抵抗起来,挥舞着手臂抓扯薛蟠,薛蟠强按住他,见着身下俏丽人儿的眼泪,他突然起了兴致,意欲强行进去。袭人用手挠了薛蟠的脸,三道血印子立时刻画在薛蟠风流白净的脸蛋子上。薛蟠反应过来,再次挥臂又打了袭人一巴掌,转即下地去照镜子检查脸。袭人趁机穿裙披衣,慌慌张张往外逃。薛蟠发现了,忙带人去追。袭人最终被逼到薛府后院的石井边,要跳井。薛蟠这才怕了,忙温言哄她,许下许多承诺给她。袭人哭着摇头,不信。
薛蟠忙让众人退散,摆手跟袭人道:“我知道你心里惦念着谁,我是不如他,但我保证我待你比他对你好。你想想,你破落时是谁救了你?是我!你以后只要愿意跟着我,我回头就禀告母亲提你做姨娘,天天让你吃香的喝辣的,我院里就你一人称大,谁都欺负不得你!香菱都不行。”
袭人微微哆嗦了身子,迟疑的看着薛蟠。薛蟠见她有所动摇,赶紧加条件又哄她几句。袭人终于软了下来,哭啼的坐在井边。薛蟠忙抓住袭人,一边口骂她蠢货,一边叫人把她带回去。袭人发现薛蟠刚才都是哄她的,绝望至极,挣扎着要跳井,薛蟠哪里回让。二人拉扯之间,撤掉了袭人的衣裳……
闹剧终于结束了。
薛姨妈叫人关押了袭人,问薛蟠的意思。薛蟠还是不肯放人,薛姨妈就厉害的指着鼻子骂他丢人。“她身子都被府里人看光了,再者说,她又不是干净身子到你身边的,再留下去,全家人的脸面都被你丢尽了!”
薛蟠至此才答应放手,出门找了两个清俊的穷人子弟转移注意力,这才把袭人彻底忘了。袭人被薛姨妈处置掉了,至于最终去了哪里结果如何,却没人知晓。
……
三九寒冬,大雪纷飞。
荣府二老爷贾政终于从西北赶路归来。
冬日赶路十分不易,贾政一归来,就急忙差人去传话给王夫人的身边人,令其安排张姨娘的住处。
“张姨娘?”王夫人嗤笑,“她算什么东西,她回来自该先来拜见我才是。我是主,她是奴才。”
金钏一脸尴尬的继续回禀道:“老爷此刻已经带着张姨娘去见老太太了。”
“什么,你不早说!”王夫人失算,她还以为老爷回来怎么也会先来这里见一见她,夫妻再同去见贾母。万万没想到老爷竟然带着那个姨娘去见老太太!
王夫人急急忙忙赶到那里,见了贾政,也见了贾政身边坐着的一名女子。十六七的模样,风姿毓秀,一脸的清纯之气。这人是谁?王夫人疑惑的看向贾政。
贾政引荐张姨娘与了王夫人。
王夫人皱眉,打量眼前这个给她行拜礼的‘张姨娘’。“老爷,她是谁?她根本不是张姨娘。”
贾政乐了,解释道:“她姓张,是我在西北纳的小妾,人自然是张姨娘。”
王夫人更加不解,老爷在西北纳的小妾分明是她身边的丫鬟张巧燕,她认得自己的丫鬟张巧燕的模样,怎么可能是眼前这个女子!
张姨娘再次给王夫人行礼,规矩道:“回二太太的话,奴婢确实是姓张。”
才进府的野丫头,她的话竟挑不出错,不简单!
王夫人警惕起来,心中对这个张姨娘的身份疑窦丛生。但此刻在贾母跟前,她不好激动,而且她起初回来时确实跟贾母回禀过“张姨娘”的存在。王夫人缓和了下情绪,将丫鬟张巧燕的事情说开了。
贾母听的挑起眉毛,盯着贾政:“到底怎么回事?”
贾政有点窘迫,埋怨的看王夫人一眼,细细的跟贾母解释道:“她名叫张巧飞,是巧燕的妹妹。两个半月前,巧燕突然病重,临终前唯一的愿望便是见妹妹一眼。巧了,巧燕的老家就在西北桐乡村,我找来她妹妹与巧燕告别。巧燕临终前,便将妹妹托付给了我……”
王夫人听着这些越来越神奇的转折,惊得瞪大眼,看向一张脸能掐出水来的张巧飞。难不得刚才一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