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虎有了一瞬间的犹豫,便再次摇了摇头:“若是鸣金,骑兵或能安然回返,可是突入秦阵的三万步卒呢?又有几人能活着回来?本将治军严谨,赏罚分明,是以才令将士效死,每每攻必克,战必胜!又怎能因一时的形势不利而弃之于不顾?岂不教人心寒?”
其实,石虎还有个更重要原因,那就是面子搁不下,正如云峰所分析的,百战百胜,既是无上的荣耀,也是沉重的包袱,由于前一次的大败,石虎急于为自已正名,三天前攻打建章宫无攻而返,损失两千余骑还勉励能推托为老天爷捣鬼,这一次再以牺牲三万人的代价退却,他还能找什么借口呢?
三战皆北,这让他情何心堪啊!
“可是”部将还待劝说,石虎已打断道:“不必再劝,秦军兵力原为近十六万,后收纳刘曜降卒,本将虽不知有多少,但三五万应该是有的,而我军仅二十二万兵力,优势本不明显,若平白折损三万,立将在兵力上处于劣势,而秦军还占有地利,如何能胜之?此战,不容任何人退却,必要时本将也会上阵!”
第一百一十一章 鸳鸯阵
此时此刻,无论是云峰,还是张灵芸,又或是秦军的任何人,甚至包括刘曜,都没有料到,就是由于随手丢弃的木驴与虾蟆车阻挡住了骑兵的冲击,石虎竟被激发出了狠性,不过是一次普普通通的攻防战,已出现了向着全面决战发展的趋势。
“杀!”
混入建章营的羯军已大致完成了集结,猛然间爆出一阵整齐的喊杀声,随即就驱赶着被不幸挟持为人质的近万百姓,向着右后侧的一处高地冲杀过来,此处正是张灵芸设立的临时指挥中心,或许是上千名美女闪瞎了他们的眼睛,也有可能这里是距离豁口最近的一处要地,一旦攻下建立据点,将有利有后续部队的源源注入。,细密的雨丝漫天飞舞,没有任何止歇的迹象,看着在泥地里跌跌撞撞带着满面绝望之色的百姓们,被驱赶着从残垣断壁间踉跄而过,庾文君忍不住怒骂道:“真不要脸!羯贼都该死!”
“好了,师妹,羯贼你骂他作甚?他们就不是人,也不嫌脏了自已的嘴!”张灵芸强压下满腔的愤怒,转头制止住了庾文君,又突的厉喝一声:“传令,把百姓们放过来,组鸳鸯阵听号令迎敌!弓弩手于道旁阻击骑兵!”
高地一阵旗帜挥动,命令一层层发布下去。
三百步宽的豁口的最前端约百丈之内,布有三层铁枪巨盾,每层盾后都有弩手,之后则是成队的弓手,专门用来防备羯骑乱冲乱跑,而过了这一百丈,地形变得复杂起来,残破的宫室、腐烂的砖木、小溪、河流、湖泊,处处都是,骑兵已无用武之地,只能下马作战。而秦军骑兵也是同样如此。云峰已把四万骑兵集中起来寻找战机,而姚益生的羌军以及投降过来的匈奴骑兵,暂时也当作步卒来使用,这一战,两个以骑兵见长的势力将被迫以步军对决。
“杀!”
伴随着山呼的呐喊声,密密麻麻的秦军步卒急速涌来,他们手持着杂驳的兵器。其中还有人挺着长长的毛竹杆子。
这倒令两万多羯军步卒在色变之余又为之一怔,这么简陋的兵器还真是开了眼界,紧接着大声呼喝道:“快跑,快点向前跑!”
“娘的,再敢拖拖拉拉老子们就射箭了!”
在羯军的恐吓中。百姓们亡命般的向前飞奔,他们不知道秦军是否会射来弩箭,但已没的选择。百姓们原本就身疲体弱,每天只能得到极少的粗食,在死亡的边缘挣扎着,而今天先是推着沉重的虾蟆车奔行了好几里,又在两军阵前受到了惊吓。无论是体力,还是精神都已经到了极限。只要失足滑倒,就再没法爬起来了。
跟在后面的羯军步卒虽是精神饱满。但他们尚是首次踏足于建章宫遗迹,地面又湿又滑。脚下磕磕绊绊,行进速度难免受到了影响,不多时,已被蜂拥而至的秦军追赶上来。
羯军将领急的大声急唤!
“迎敌,迎敌!那些贱民不要去理会了!”
“弟兄们,都坚持住,咱们的骑兵不用多久就能冲进来了!”
羯军立刻散开,转身迎向了秦军。
所谓的鸳鸯阵,听起来名字不错,如果打一个不恰当的比方,可以看作打群架,先瞄准目标,再群起殴之,远了抡酒瓶子砸,近了用西瓜刀砍,贴身则用匕首猛捅,有道云:乱拳打死老师傅,戚继光深明个中真谛。
当然了,这只是一个比喻,事实上,鸳鸯阵是明朝军事智慧的伟大杰作,作为近身格斗阵法,在明亡之后的相当长时间内,依然没有合适的破解方法。
这个由十一人组成的鸳鸯阵之所以能够名留军史,威名远播,原因不仅仅在于它有着极为可怕的战斗威力,而且几乎毫无破绽。鸳鸯阵的构成近乎完美,它有着无可挑剔的位置组合和武器装备,整个阵中,有一人是队长,站在队伍的前列中央,其余十人分成两列纵队,站在他的背后。
尽管在每日的操演中已经见识到了鸳鸯阵的不凡,但真正应用于实战,仍是令以张灵芸为首的一群大小女人们倒抽了口凉气!
以她们的视角,可以清晰的看到,数千个鸳鸯迅速冲向羯军,首先是位于最前,起掩护作用的盾牌兵投掷梭镖。
“嗖嗖嗖~~!”
天空乱矛飞舞,羯军阵中声声惨呼发出,地面的泥水迅速被染成了暗红红,幸存的羯军其实也想把手里的长矛掷出,只不过,长矛是他们的武器,投出去了只能以腰刀佩剑作战,所谓一寸长,一寸强,手拿着长度两三尺的武器与敌撕杀,这不是找死还是什么?
他们虽然也有军阵配合,却没有类似于鸳鸯的多层次攻防体系,乍一见到这种战法,竟是有些发愣了。
“冲上去,冲上去!不许退!”羯军将领急忙大呼小叫。对于远程投掷武器,要么闪避,要么不惧伤亡的靠贴上前,而秦军只有盾牌手持有梭镖,观其数量也不过几千只而已,因此,他选择了冲上前作近身肉搏。
两军面对面相冲,几息功夫战作一团,秦军冲在最前的盾牌手不闪不避,羯军当胸一矛狠狠直刺,却被盾牌手身后伸出的,带着分杈的毛竹杆子死死抵住,前进不得分毫。原来,盾牌手后面紧跟着狼筅兵,他们起的作用,就是抵住敌人。
羯军的长矛被毛竹杆子勾住,而秦军位于狼筅兵后方的长矛手则从缝隙中前刺,每一个鸳鸯阵配有四名长矛兵,他们是攻击主力,一时之间,乌光连闪,每一道乌光几乎都能带出一个血洞,地面上的血水逐渐由暗红变为了深红。
由于两军已经互相突破,有些羯军想从两边包抄,但是鸳鸯阵的最后,是两名马刀手,他们的唯一任务仅为防止敌手迂回,从侧翼保护长矛手。
总之,十一个人互相配合,互相掩护,构成了一个完美的杀阵,当真是所向披糜。
秦军将士都不大敢相信自已的眼睛,操演归操演,实战是实战,他们没料到鸳鸯阵在实战中会有如此之大的威力,顿时气势如虹,精神大振。
反观羯军,他们不明鸳鸯阵的奥妙,仍是不管不顾的向前冲,却磕着就死,碰着便亡。
第一百一十二章 孤注一掷
建章宫遗迹地形复杂,并不适合大军团作战,某些狭窄的地方,十一人的大阵展不开来,于是,队长身后的两列纵队各自分开,以五人为单位布阵,狼筅兵上前,与盾牌手并列,形成第一道防线,两名长枪手跟随而上,马刀手垫后,进行独立作战。
如果说,鸳鸯阵是戚继光改编自被誉为嘉靖三大家之一的唐顺之先生的话,那么,这个变种鸳鸯阵则是戚继光的独立创造,主要用于狭窄地区的巷战,名为五行阵。,毕竟五个人要比十一个人灵活,羯军们虽是长矛连刺,但面对五行阵,既不能攻,也不能守,只要被狼筅挂住,顷刻之间身上就会多出个透明窟窿。
羯军尽管悍不畏死,许多人挥矛狂呼,死战不退,但除了相继倒毙身亡,实在没有太多的收获。
高地上的庾文君浑身热血沸腾,小脸蛋都涨的通红,就看到下方的羯军一个接一个的倒在了地上,而自已这边的军卒却很少有人命丧于敌手,这极少人中的绝大部分还是不小心被地面的障碍物给绊倒了,来不及爬起来才被身周的羯军捡了空子。
庾文君忍不住欢呼道:“大师姊,照这样子看,最多半个时辰就能把羯贼全给杀光了。”
张灵芸也是信心大增,鸳鸯阵的威力大大出乎了她的意料,其实不能怪她,张灵芸不是穿越人士,对鸳鸯阵的了解不如云峰,《明史》曾记载有一次戚继光使鸳鸯与倭寇作战,两军人数相当,却灭杀倭寇数百人,而戚家军仅有一人受了轻伤!这在以肉搏战为主的古代几乎是难以想像的,值得注意的是,当时倭寇的战斗力不但不弱于明军精锐,甚至还略有过之!
强压下内心的激动。张灵芸伸手一指壕沟:“先别太过乐观。羯贼的骑兵已经冲进来了。”
庾文君顺着张灵芸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在豁口的外部,那一大片如垃圾场的空地上,密密麻麻数之不尽的羯赵骑兵穿梭奔驰,向着豁口汇集,好在冲刺的速度已是减慢了不少,看上去虽是声势浩大。但一进入豁口立刻就迎来了密集的箭雨。
中间部位的羯骑基本上没有太大的伤亡,两侧却不断有骑士中箭坠马。
羯骑虽然也在马上边骑边射,但三层巨盾挡下了大多数的箭矢,秦军只是偶尔有弓箭手不幸的中流矢身亡,而且他们即使是不顾生死想硬冲巨盾也是没法做到。骑兵冲锋必须要有速度,恰恰是壕沟外遍地的障碍物克制了骑兵的速度。
羯骑均是尽量向内收缩来躲避箭矢,但是。有着八万多骑源源不断的注入,通道的中心部位已是挤满了人,最外围的骑兵距盾墙不过四五十步罢了,这么短的距离,骑兵的马速未能催上来。却与盾墙对撞,不但伤不了敌人。反而自已会死的一个不剩。要知道,当年氐军冲击凉州军的盾墙。是经过了两三里的长途蓄势,马速被催到了极限。才能产生如排山倒海般的威势。
羯骑无不暗自大骂着步卒,就是他们随手乱丢器械惹来的麻烦,不过,骂归骂,冲还得冲,没有鸣金声响起,宇文部与段部无论如何也不敢后退半步!
而配有短矛的慕容部骑兵由于距豁口最远,他们中的大多数都还跟在未能进来的宇文部与段部骑兵身后呢,暂时不能对秦军构成威胁。
冲进来的骑兵在两边箭雨的夹击下,成串成串的倒地身亡,大约占了总人数的两成左右,而剩下的骑兵在奔到尽头之前,都会把箭射向与已方步卒战成一团的秦军。
虽然有误伤,这些箭矢却给秦军带来了极大的伤亡,也使得本已濒临绝境的羯赵步卒重新生出了希望。
但也仅止于此,在身后大军的挤迫之下,先来的骑兵终归要下马参战,骑兵一旦下了马,或许对角色的转变一时并不能适应,在某些方面很可能还不如步卒,他们倾刻就被潮水般涌来的鸳鸯阵分割包围,陷入到了各自为战的窘境当中。
两边的战士持续加入,这一片狭窄的地域,地面已铺上了一层厚厚的尸体,尸体中流出的鲜血,在雨水的冲刷下,汇聚成了一条条红色的径流,向着地势低洼处淌去,空气中满是令人作呕的血腥味道,可以想见的是,在战事结束之后,这一块土地将会发了疯似的长出野草,因为满地的鲜血为它们提供了充足的养份。
而无人看管的战马阻挡住了后面骑兵的加入,因此他们只得先把战马赶走,如此一来,战马四处乱跑,秦军也没空来收拢它们,相当一部分的马匹冲入了战场,人中有马,马中有人,有些马匹在受惊之下乱蹦乱踢,给双方士卒都带了极大的威胁,另有些受了伤的马匹更是给激出了狂性,认准一个方向狂奔,所经之处,无论是秦军还是羯军,均被撞的筋断骨折,战场上人马混杂,马嘶人吼,无形中使得整个战事愈发的混乱起来。
时间缓缓流逝,喊杀声依然震天,乍一看,场面纷杂,令人眼花缭乱,虽然慕容部骑兵的加入给秦军带来了相当大的伤亡,他们有短矛可以投掷,近距离下,势大力沉的短矛甚至可以洞穿巨盾,但奔到通道尽头还是得下马作战,秦军则始终以鸳鸯阵或是五行阵却敌,牢牢的把持住了战争的主动权。
石虎的面色越来越阴沉,他虽然不明白鸳鸯阵的结构与奥妙,但有一点他是清楚的,那就是自已一方已处在了不利境地。
石虎的心头有一丝悔意掠过,他后悔自已误判形势,不该下令让骑兵缀在步卒身后,而是继续以泥沙包填平壕沟,制造出诸多突破口,使秦军顾得了这头,却忙不了那头,以处处开花来发动全面攻势。
可如今倒好,自已的大军全部被人为的压缩成了一块,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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