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人受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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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人受过- 第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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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意外,但汉威相信胡司令肯定是不会愿意大下杀手地去指挥内战的。可令他吃惊的是大哥汉辰为什么出脚去蹚这滩浑水。这成功与否都是招人骂的劳命伤财的买卖,大哥这么聪明谨慎的人难道会不知道?

东北军的同僚们很爽快地对汉威表明,虽然他们不忍手足自残地见西北土地成为内战的战场。但只要杨家军能迅速把现在这混乱的局势摆平,让他们东北军能保存实力,尽快名正言顺地开往东北去抗日杀敌,收复失地,也就无所谓临时让他们千里跋涉地撤去哪里了。也有人借了酒力大骂胡司令,怎么拿个何老鬼当了爹爷老子地供着,早些年对何老鬼是要什么给什么的忠心不二,如今让他胡子卿去哪里,他就这么地听任摆布。

汉威知道这些背井离乡、无家可归的汉子心里凄苦,也不再多阻止他们发牢骚。心里也明白几分为什么胡司令推诿了不见他。

汉威去见许小姐,同她话别。许小姐Nancy只是怅然地对汉威说,让他暂且先离开西安胡司令身边一段时间,因为这一阵子卿神情不好,赶上老先生又在西安,子卿被老先生训斥得十分厉害。看日后有个明确的发展,再图个机会接他回来。Nancy一再表示,其实胡子卿心里,毕竟还是赏识汉威的。

汉威手中的工作基本交代清楚,就剩这最后一周在西安了。他开始撒手所有的工作,让朱芳信和吴主任放手干一段时间,看看他们还有没什么不甚明了的事务要他帮忙解释。

汉威近来闲散无事,二月娇也去了上海走场,西安就没了什么熟人。

这天,汉威独自走在古城墙上,寻了个单车绕着城兀自骑着。一年多了,才来西安的第一天,胡子卿也是带了他如此自在地在古城墙上飞驰,如今,已经同胡子卿陌如路人。

悠然地骑过西门时,汉威发现一大队学生浩浩荡荡朝西而去,口号震天,豪气感人,而且人数之多,令人观止。不少百姓夹道观望,送水递茶地鼓励他们。

学生们打着横幅,高喊:“抗日救国,停止内战,向委员长请命!”的口号。汉威见过几次学潮,但这回规模十分浩大,就拦了个学生问,才知道是全国各地同学知道委员长莅临西安,学生们派了代表来请愿,汉威预感到这回游行规模比往次显得更有规模、有组织,不像是以往几次的小打小闹。

汉威一身夹克便装,骑了单车跟了队伍前进,想看个究竟。心里盘算,老先生这位固执的长官,连胡子卿同他这么亲近的人,费尽心思劝了他半年都没有任何成效,难道老先生就能听进几个学生的话吗?

再者,何先生从来生性如铁般强硬,他的权威不许挑战,这点在胡子卿身边一年,汉威深深感触到的。搞不好学生们见不到何先生,而且还要在潼关外那荒无人烟、北风冷彻的地方冻上一晚。

可汉威此刻也被同学们高涨的热情鼓舞起一腔青年人的热血,看着学生们一路高喊口号地骑车尾随了他们前进。

灞桥,这‘年年柳色’送别离人的凄凉地,又将上演一出悲剧。学生们顶了冬日的朔风在夕阳下到了波涛翻涌的灞桥时,已经有了一排排荷枪实弹的士兵军队的枪口等待他们了。

“总座有令,学生们快回学校去!有敢擅自闯关的,格杀勿论!”一名军官在高架起的机关枪前宣布,汉威的血一下愤怒的涌上大脑。

这只是一群手无寸铁的爱国学生,是一群对了国家的命运兴亡有着一腔热忱的孩子们。这一挺挺本来应该在山河破碎的东北战场打击日本侵略者的机枪,怎么对准了学生,骇人听闻!

那这次又是何先生的主意呢,还是有下面人在假传圣旨?汉威暗自思忖着,他不敢相信眼前的情景会是何先生的意思。

“同学们,我们不怕死,我们不怕流血,我们要见何总理。我们要抗日!来!大家挽起手,一起向前!”学生领袖一声呼喊,同学们整齐地挽起手,唱着歌,豪迈地朝枪口逼去。汉威听出其中一首就是当时婷婷和小不点儿他们在军队义演时唱的那首催人泪下的《松花江上》。

军队也是始料未及,以为这堆毛孩子会被机枪吓回去,不想他们不为所动地冲了上来。军队同学生推搡扭打起来,一片混乱。

忽然一个人大叫一声,“何委员长有令,再向前就机枪扫射,格杀勿论!预备!……”汉威知道这是军令,军人是无情的,只会机械地服从命令和执行。眼前眼见就要出一场血流成河的“三·一八”,而且比高压水龙头更惨的是机枪。

在这即将血流成河的一刻,汉威扔了车冲上去大叫着:“同学们,冷静!同学们!”想阻拦这场一触即发的血案,形势太乱了,嘈杂的人群根本无法控制。

“再近前一步就开枪了!”两声刺耳的枪声射向灞桥暮色将临的天空,学生们居然毫无惧色,依旧高唱着向前。汉威眼眶湿了,无奈焦虑的泪洒了下来。

“住手!快住手!”一辆车狂啸着飞驰过来,挡在了架起的机枪和学生中间。见学生势头很大,抱着视死如归的决心迎了枪口向前走着。车中跳下一位一袭黑色长呢大衣的军官,拨开拥嚷的人群,边喊住手。情急之中,此人一个箭步踩着车的前挡板直跨上了车前箱,又快捷地跳上了车顶。这动作如此麻利洒脱。汉威定睛看,――胡子卿!

只见胡子卿屹立在车顶上,大声喝道:“同学们,静静!我是胡孝彦,有话对我讲!”

汉威惊讶了,他怎么也想不到在这生死关头,杀出来顶住这从天而降的“千斤闸”的居然是他胡子卿。但无论如何,可以暂时把心收住,歇口气,一场血难总算避免了。

近两月不见,胡子卿清瘦了许多,但那俊雅的容貌还是不改当日。大敞着考究的黑呢风衣,显得身材十分颀长,衬着里面一身飒爽的戎装,微微露出的洁白的领边袖口都显得那么精致得体。就连这种危急时刻,汉威都忍不住多看他两眼。胡子卿实在是太爱惜自己了,据说这也是老头子疼爱他的原因之一,老头子十分喜欢干净整洁的属下,胡子卿从来是一丝不苟。就连大风中荒郊野外来对堆毛孩子讲话,每个动作都这么有形有色,风度迷人。

“我是胡孝彦,同学们安静一下,孝彦很佩服同学们的爱国热忱和视死如归的勇气;但孝彦有话对大家讲,就说五分钟,听了孝彦的话,如果同学们还要去,我胡孝彦绝不阻拦。”

见有人迟疑,一个领头的模样的学生大叫道:“同学们,不要跟政府的当官儿的废话,冲到城里去。”

学生在感召下继续绕开旁路要往前冲,胡子卿纵步跃下车顶站在车头,一把抓住了那个带头大叫的学生的胳膊,拦住他道:“请上来说好吗?”

见学生略带犹豫,便眉峰一扬,挑衅道,“如果你能为你的话和决定对你的同学的生命负责任,你请上来讲,不要在底下说。”

那个学生不示弱地接了胡子卿伸过来的手,借力跳上了车头。

胡子卿大叫道:“同学们,让咱们先听听为什么不肯给我五分钟时间的原因好吗?”

车头上带眼镜的学生用喇叭大声喊:“我们不想浪费时间同你废话,我们知道你们会软硬兼施地阻止我们进城去见何总理。”

车下的学生们也七嘴八舌地开始嚷起口号。

胡子卿接过话筒喊道:“我不想阻止同学们进城,只是不忍心见爱国者流血。”

“那你为什么在这里挡我们,我们爱国就不怕流血,流血如果能唤醒民众,我们情愿从我们开始。”

“我同意,也很感动大家的热情和决心。”

胡子卿激动的喊道,“大家是将来国家赖以兴邦的主人,是国家的未来。同学们都受了十多年的教育,不容易呀。如果就这样轻易以性命去换一次同总理见面直陈心意的机会,这代价也太惨痛了吧?”

学生静了下来,胡子卿顿顿道:“而且就这样冒昧地几千人进城,总座最大限度也只可能接见代表,不可能同几千人一一诉说。如果要的是这样,能不能让我来安排。如果就是递交请愿书,请给我胡孝彦,孝彦定会转呈总座。”

“我们要面见总理。”不知道后面谁大喊道,接着喊声越来越大,口号也响起来。站在车上的学生代表也对胡子卿喊道:“我们为什么要听你的,我们要面见何总理。”

“那我请问,大家的目的是‘请愿’实现你们要求的爱国主张,还是只想见何总理一面?还是就想去送死?”胡子卿几乎是声嘶力竭地喝道,“如果大家这么闯进去,只会给别有用心的人一个攻击总座的机会,到时候四面八方的压力下,总座无暇顾及大家的要求怎么办?前面就是不明就里而误会了大家心意的军队,他们误以为大家是受人指使的暴乱,机枪就在眼前,生死一触即发,如果咱们大家易地而处,大家会怎么办?……

我胡孝彦相信大家有取义成仁的决心,有前赴后继的勇气,可祖国的栋梁和希望都死在这里了,谁去打日本,谁将来去建设国家?”

汉威没想到胡子卿演讲的口才这么好,许多女学生都被他感动得唏嘘落泪了。汉威想起了他临离开美国那晚朋友请他去看的那场芭蕾舞剧,胡子卿就象那个舞台上独舞的孤独忧郁的王子,一瞬间,历史舞台的聚光灯的高光都投在了他胡子卿的身上,而他在尽情地发挥着自己的潜力。

学生代表叫道:“我们回去了,也是达不成目的。总理永远不知道事态的严重性!”

“政府有枪不去打日本人,却对准学生,这样的政府我们能有信心吗?让我们冲上去!”

“错!我胡孝彦以性命保证,我会将你们的请愿书直呈总座,安排有关学生代表会谈。如果三天内,大家再得不到满意结果,同学们再做什么我不再干涉。如果孝彦辜负了今天的承诺,同学们可以随时随地取我性命!”。

这么重的承诺,出自胡子卿的口,汉威惊讶了。

听了胡子卿慷慨激昂的陈词,学生们也感动了。下面哭成一片。

“大家为什么不把精力放回去多学些知识,造大炮、飞机,来同敌人战斗。而偏要用血肉之躯去搪枪子呢?”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胡司令……我们不想做亡国奴!”

“对!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是对的!”胡子卿也附和着,劝说着。

“胡司令!”汉威拦了欲上车转回潼关的胡子卿,胡子卿也惊讶了,“你怎么在这里?还没走吗?”

又无奈地招呼汉威上车,说是天冷,等回头他回城里的时候带他一道走。

到了潼关,汉威随胡子卿进去,在侍从室等胡子卿。

翁夫子一把拦住胡子卿进了秘书处,低声说:“子卿,你最好去避避,老先生他已经听说了你劝退学生的事情,正在大发雷霆呢。”

“谢谢,孝彦知道了。”见劝不住胡子卿,翁夫子死拉了他说:“不急这一时呀,何苦?”

“你混账,简直是吃里扒外!”随了胡子卿的进去,屋里传来何先生震怒骂声。

第87章 交锋

翁夫子在秘书处的屋里急得直踱步,摇头叹息着:“子卿呀,年少气盛!”

汉威躲在一门之隔的侍从室,静静地听着。

翁夫子话音没落,就听何先生又一连串连珠炮般地斥骂:“我的话你就当耳旁风,你知不知道军人的天职是服从?……你是长官还是我是长官?是你服从我还是我服从你?”

汉威心中暗笑,这话听来好耳熟,在家时大哥也总用这个口气骂他。看来天下当长官、兄长的都这么抖威风。想想个把月前,这个幸灾乐祸看自己笑话的胡少帅也有今天的尴尬,汉威心里不由得又有了丝浅浅的报复的快意。心想何先生该不会又气恼急了,罚胡子卿去抄什么《曾子家书》吧?

也听不清楚胡子卿答了些什么,就又听到何先生高声地训骂:“你胡子卿当什么两面好人。你既代表我去给学生许诺,又代表学生来象我进言,你这都是什么混账逻辑!”

声音忽高忽低地听不太清楚了,隔壁翁夫子叹口气劝小左还是低头开始干事。

汉威在西京远远见过翁夫子和小左,但并不熟识。只有老老实实地在屋里同小魏等着胡子卿脱难出来带他们回城。

猛然间,胡子卿一句声音高昂地顶撞打破了沉寂:“你有机枪不去打日本人,拿去打学生吗?”

汉威相信不止他,隔壁屋里所有的人都应该听清楚了。汉威、小魏面面相觑。

汉威理解胡子卿肯定是为了刚才灞桥前,军队奉命用机枪扫射学生的事在愤怒。但以这个语气去顶撞长官?……汉威想,胡子卿还真有种,要是换了他这么去顶大哥,肯定大嘴巴就抽上来了。

“我是领袖,我说的话就是真理、就是条令、就是革命。想得通就跟我走,想不通,你就给我滚蛋!”

整个院子萦绕着何先生歇斯底里的骂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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