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妃展颜一笑,将那木樨清露的塞子拔开,登时便闻到了一阵桂花香气。在这寒冬时节闻到这香气清远、气味香甜的桂花香,远胜任何熏香。容景轩只闻了这气味心情便好了些许。康妃乖觉,绝口不提明才人之事,只舀了几勺木樨清露至之杏仁佛手苏子饮中,又端出豆腐皮包子与牛乳蒸羔羊。
英朝皇室在饮食上虽也极讲究却不像明朝与清朝那样规矩繁琐,有那些个“食不过三”的规矩。私底下而非祭终御膳一类时,皇上也是想吃什么便吃什么。康妃拎起银匙先饮了一勺,觉得无碍后又换了一个银匙预备伺候容景轩吃。
容景轩看着康妃自己先尝一口的举动,心头不由一暖,伸手握住康妃的手说:“不必换了。”语毕端起那缠枝灵芝纹碗便饮了一口,又将康妃拉到自己怀中在膝上坐着。他久未与康妃缠绵,如今二人皆有些意动,偏又顾忌着康妃的身体。
康妃晓他心意,凑到他耳边说:“太医说了,臣妾的身子已经大好,想是无碍了……”
康妃话未说完,他就将康妃打横抱起,头一扬命掌事宫女退下。急不可耐的像偏殿走去,一脚踢开大红猩猩毡,偏用力太大,将帘后的花瓶都踢到。一时美人瓶中插瓶的梅花簌簌落下一阵花雨,落到两人脸上、肩上。二人相视俱是一阵痴笑,鼻息间都是木樨清香。
容景轩将康妃抛在塌上,自己扑身而上,当下两情绸缪,酣战一场。
云收雨歇之后,康妃觉着这正是为明月辩解一二的好时机,便伏在容景轩佯作不知地问:“我还听宫人们说皇上今日生了好大的气,臣妾还不明为什么呢?又听说皇上未用午膳,便提着食盒来见皇上,谁知午膳未曾用,倒与皇上……”
“倒与皇上做了这白日宣淫之事。”容景轩颇促狭的将她的话接下去。
“皇上!”康妃不轻不重地拧了容景轩一把,用被子蒙着头,只留如云一般的乌发与羞得通红的耳朵。
二人虽方行了*之事,但康妃这似羞非羞,似喜非喜的神态更惹得容景轩心动,俯首便去吻康妃的耳朵。康妃见时机已成,又做出恍然大悟的神态
“臣妾蠢笨,差点又让皇上骗过去了。皇上还未说是为什么生气呢?快说与臣妾听。”
容景轩总不便说一个小小才人与宫女让他想起了自己心中大痛武贵妃,又不想拂了康妃的面子,便略扫兴的说道:“不过是琐事罢了,朕看着瑶瑟轩足有十六名宫人不止,倒比似雪的宫人还多些。她的茶呈上来竟是大红袍。如是而已,没有其他。怎么?卿从鸳鸾殿过来的,竟连这个也不知?”语毕挑眉狐疑的望着康妃。康妃听到果然如此,心中颇为得意。偏又听见“似雪”二字——似雪是林充仪的闺名,康妃听见容景轩这样亲近她,心中一时酸涩。
便带了几分恰到好处的嗔怪地说:“皇上还说呢,皇上走后明才人便腹痛的不得了,臣妾吓得赶紧传了太医。那小宫女儿吓得直哭,明才人早痛得说不出话来了!”
“明才人腹痛?还宣了太医?太医怎么说,孩子还好吗?”容景轩一时也不与康妃缠绵了,直挺挺的从床上坐起来。
☆、8怒气方消
康妃见容景轩神情严肃,一时也不再说俏皮话了,拿起方才脱下的外衫披在身上说:“若明才人有个什么,臣妾怎么还敢坐在这里呢。明才人服了太医开的药,已经好多了。”语毕对这容景轩郑重一拜:“臣妾还未恭贺皇上呢,又要添一位小皇子了!”
容景轩一时大惊一时大喜,闻得此话愣住了:“慈珠是说?”康妃面上的笑又深了几分:“是呢!方才太医诊过了,说明才人腹中十有□是位皇子呢!”
容景轩仰头大笑,说道:“当赏!只是赏什么呢?才人有孕之后,我与皇后都送去了珠宝与绸缎,再送只是无趣了。才人不爱弹琴,也不通书墨,朕都不知她爱些什么,康妃快帮朕想想该送些什么?”
康妃面上挂着笑,心中冷眼瞧着,唯觉容景轩对明月的喜爱恐怕也有限,幸而明月有孕,否则只怕也不过是宠过这一段便丢到一边去罢了:“要赏什么,皇上自去问明才人呀!可怜见的,今个儿明月脸都吓白了呢!才人挺着个大肚子,皇上也不多体恤体恤。才人受宠又有孕,一时下面人巴结着糊涂了也是有的,皇上也要生这样大的气!”
许慈珠原还想为明月稍稍说上一二,只是现在眼见容景轩这样高兴,生怕养虎为患,也不再解释,只由得容景轩误会。
“是朕不好,朕唐突了,幸而有慈珠贤良。明月还请了御医?走,咱们再去看看明才人。”于是二人也不再缠绵,都披衣起身又去往鸳鸾殿去了。
容景轩在鸳鸾殿排揎了一场之事,才传到各宫去,后宫诸人还未来得及高兴,又听说容景轩一脸喜气的同康妃回鸳鸾殿了。
容景轩到瑶瑟轩时,果然看见明月躺在床上,额头上还绑着抹额,看起来楚楚可怜的。明月起身正要拜,容景轩忙止住了:“明儿不必多礼!”
这样亲密的喊法原是只在床笫之间的,这样一时喊出来更令康妃心中含酸,只面上仍挂着笑。明月见容景轩这样体贴,面上一下又臊了起来,面皮涨的通红呜咽着说:“陛下厚爱,臣妾不配!那大红袍原是臣妾想着……”
正欲辩解着,忽见康妃在容景轩身后不动声色的轻轻摇头,虽未解其意,但对康妃的信任使得她本能的住了口,只继续呜咽。这情势看起来更像是明月一时糊涂,无可辩驳了。容景轩体贴的说:“这事便就此揭过不必再提了吧!身子好些了吗?”
明月喝了药之后便舒服了许多,见容景轩关怀便又心病全消,登时用力的点着头:“臣妾好多了,谢陛下关怀!”此举偏又给旁人留了话柄,这时先放下,暂且不表。
康妃见二人一时无话,方开口说:“方才正是耿太医来看的,皇上知道,耿太医人太耿直了些,医术确是最没得说的。”
容景轩虽然因为昔年之事恨他,但也承认耿常的医术是一等一的好,不然也不会留他仍在太医院中。 听了这话,越发缺陷明月腹中是位皇子。他虽有四名皇子,但皆不是十分合他的心意——皇长子蕴端倨傲,对下不慈;二皇子蕴翊与三皇子蕴彦品行到佳,只是母族又太强了,总叫他担心来日有外戚之患;皇四子蕴章年纪尚幼看不出什么。
容景轩虽幼时就被立为太子,但还不到十岁时,他的生母当时的中宫就罹患重病,不治身亡。先帝另立了现在的太后沈氏为皇后,又让他母亲从前的侍女武贵妃做他养母。沈氏自有一子一女,出自五代簪缨之家;武贵妃宠冠后宫,几番有孕。他的太子之位从来都是摇摇欲坠,他受够了兄弟阋墙之事。所以虽然年近不惑,也有四名皇子,储君之位却仍未有定夺——明月接近于没有家世的身份反而更合他心意。
只是今日之事,虽然是他迁怒于明月,但以小见大,或许明月在他面前毕恭毕敬,在背后未免轻狂了些。
明月与宝珏都未知被康妃小小的算计了一回,仍以为雨过天晴了。康妃看着她们的懵懂样子,心中暗喜:她虽喜欢明月助她一臂之力,却也不想见到明月自有这样的好打算——养自己的儿子?你做梦!
只有清风知道这事的大概,她心中有意提醒旧时姐妹,又怕被人告发得罪康妃,满屋只有她最心焦。屋内几人正各有盘算,都为各自的盘算开心,都挂着皮里阳秋的笑,偏有人乱了这皮里阳秋的一笑
只听得小内监尖细的声音传来:“宜妃娘娘到!”明月正要起身,容景轩便将一只手按在她的肩上:“明儿不必起身,刚服了药就不必再多礼了,宜妃也不是个拘泥的。”
他的话音刚落,宜妃就进来了,正好听见他的话尾巴,登时故意嘟起嘴说:“皇上同明妹妹说臣妾什么呢?是不是说臣妾远不如妹妹聪明漂亮?”
明月一听忙要辩解,容景轩只哈哈大笑:“才人不必当真,宜妃是个最促狭的。”
宜妃也笑了:“是,姐姐嘴上是个促狭的,可心里疼妹妹一点不比旁人少呀!臣妾才听鸳鸾殿急招太医,便匆匆赶来了。”
鸳鸾殿急招太医已是一个时辰前的事了,这“匆匆”也未见得多迅疾,想来还是听说容景轩来了瑶瑟轩,宜妃才来的。
宜妃乃是容景轩身边资历最老的人物了,若不是当年房家嫡女房音主动求嫁,宜妃谢静姝恐怕是要被扶正的;然而若不是房音主动求嫁,也许她也只是一位闲散王爷的王妃罢了。三人之间颇有点刘秀、阴丽华与郭圣通的味道,只是容景轩不如刘秀专情,见到宜妃总想起自己虽贵为太子,却又有千万般不得已的日子——为了皇位,以妻易妾之事也行得。
再加上宜妃当年娘家虽颇显赫,但在自己争夺皇位之时,出力极少。又挑唆皇长子蕴端与自己疏离,容景轩其实对宜妃感情颇单薄。容景轩对宜妃的宠遇不过是宜妃撒娇弄痴得来的。如今宜妃颜色比昔日还弱些,深感君恩如流水,从从不回头。对容景轩痴缠的更深了,却反而有时只使得容景轩更加厌烦。
然而面上容景轩对宜妃还是颇爱重的,明月也战战兢兢地说:“臣妾谢娘娘厚爱。”明月到底只是个七品才人,平时后妃们自诩出身高贵,虽对明月也颇客气,却从未来过瑶瑟轩。今日瑶瑟轩一口气来了三位大腕儿,宝珏一时觉得气氛凝滞,不敢乱动乱作一下。
康妃闲着的这半年不能侍寝,每日除了养病便是看书,渐渐也觉自己成了大半个“才女”。又从书中汲取了许多智慧,决意自己不单要做宠妃,还要做贤妃,便出言道:“臣妾几个与皇上在这里反使得才人不自在呢,不如一起到臣妾的鸳鸾殿正殿中去吧。皇上今日还未好好用午膳呢。”
说及此处,容景轩按捺不住一下:“午膳么?怎么朕记得自己吃过了?仿佛是胭脂豆腐,怎么?康妃不记得了?”康妃心中得意,偏做出害羞嗔怪的样子看了皇上一眼:“皇上!姐姐还在这里呢!”,直把宜妃心中气个倒卯。 于是三人又出言安抚了明月一阵,便风一般地移驾去了鸳鸾殿。
明月与宝珏二人窃窃私语了一阵,决定无论如何还是要将宫人们退回到内府局,只看是退哪些罢了。二人盘算了一回:现宫里包括宝珏、朱钿在内的宫人共十六个,两名内监、两名仆妇。内监与仆妇是要做体力活的,留这么多倒也差不离,那便要送回八名宫女!除了朱钿、宝珏外再留下两名宫女。二人将余下的宫女数了个遍:太伶俐的不要,太笨的不要。宜妃最爱计较,若将她的眼线裁回,她必觉得这是打她的脸;若不裁回,又怕什么时候突发奇招。两个没有宫斗经验的人在苦苦思索。
最后决定留下康妃赏的一名叫蕊珠的宫女,以及一名内府局送来的唤作清音的宫女儿。宝珏又忙不迭去准备荷包,每个荷包里放二两银子,打发给要送走的奴婢们,康妃送来的打发思量。到底主仆一场,这样突然将她们送回去,也是给她们没脸。
忙忙碌碌准备银两时,后宫中三位大腕儿正为她轩内的琐事说着呢!宜妃早听得眼线说了今晨之事,偏又装作不知的听康妃再说了一遍。
宜妃一刻不忘的上着眼药:“皇上对明妹妹也太苛责了!明妹妹是有身子的人呢,将来小皇子诞下事情多着呢,恐怕十六个宫人都不够。不怕委屈了明妹妹,也要顾及明才人腹中皇子呀。”
明月腹中诞下皇子之后,十六名宫人伺候龙子皇孙恐怕是不够,可明月离诞下孩子还有五个月呢!这几个月里,也没谁亏待了她,后宫中除了帝后与太后,谁的平安脉都没她请的勤。就连四妃也要退一步了。
这话乍听有理,其实慢慢回味着,仿佛还是明月恃宠而骄的意思。
这大半年里,康妃也在慢慢思索着自己着了太后的怒的事儿。她回想当日场景,宜妃在私底下没少为她打抱不平与出力,偏最后德妃失宠,自己没晋位分,真正得意的只有这位宜妃。她也就明白了——自己当日愚笨,被宜妃给算计了。
皇上轻笑一声:“今日才听了康妃的训,宜妃又来啦!两位贤妃,朕知错啦!”语毕长长一揖。
☆、9再获晋封
康妃虽忌惮明月,却仍把她当做自己人,今次不过小惩大诫:“皇上做的很对,不如此无以正后宫之风,是臣妾唐突了。在内府局送了宫人之后,又选了四名宫人给明月送去。是臣妾之失,臣妾自请罚俸半年。”语毕便拜倒在地。康妃虽自陈其罪,却绝口不提大红袍之事,想来要让容景轩与明月有嫌隙到底。
容景轩其实才不理会一名小小才人到底配使几名丫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