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太子应该是大势已去了。如果他不做些彻底的改变,收敛心思,踏踏实实地做事,再次被废,已经几乎不可避免了。
而八阿哥他们,还是高估了自己。康熙并不傻,他们的所作所为,他们打击他用了最多感情的儿子的行为,他们的谋划和野心,康熙的心里一直都跟明镜似的。这个时候他对八阿哥,也已经逐渐产生了厌恶之情。
我却不再向任何人说起任何事,康熙的变化我都看在眼里,这一切早已成了定局。
而我不过是个局外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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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里,康熙还是出宫巡幸去了,他把十三阿哥扔在了京城,却把我带走了。
九阿哥也跟着去了,不过我倒不常见到他。已经到了这一年,八爷党的行动越来越多,他们谁也闲不下来。
可才出去没多久,派去审科场舞弊案的两个大臣,噶礼和张伯行,就相互弹劾起来。这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康熙看了半天,不知道该听谁的,干脆将两个人都解了职,换了另外两个钦差——张鹏翮和赫寿,让他们接着查。
这事儿就算是得到了暂时的缓冲,康熙也终于暂时将注意力转移到别的事情上。三月份,四阿哥的女儿嫁去了蒙古,我听了消息,却很是感慨。
我已经二十四岁了,这在古代,也算是个大龄剩女了。要是生在普通人家,我现在大概已经是几个孩子的妈了吧?
不过,话虽这么说,我并不着急。这样就挺好,我一辈子也不想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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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到了,百花渐渐苏醒了过来,燕雀的叫声,也回荡在乾清宫各处。小王子比之前有了些精神,喜欢出来晒太阳,散散步了。
而琪瑛和玉晴,也到了该走的时候了。
我原先没想太多,我以为她们会顺顺利利地出宫,找个好人家嫁了,平平淡淡地过完这一生。将来我出宫的时候,说不定还能过去串个门,蹭顿饭吃。
可事实证明,我的确是想得太简单了。
琪瑛没能出宫,她升了职。因为梅姑姑年纪大了,不得不回家养老,于是她接替了原先梅姑姑的位置,做起了偏殿里的管事。
而玉晴,却进了九阿哥的府。
我一时懵了圈儿,这样的结果,实在是令人意外。即使琪瑛的升职,还算是合情合理,可是玉晴,是怎么回事?她为什么会被九阿哥要走?
我原先猜过,她们两人当中,有一个人是九阿哥的眼线,可这结果出来,我却更加迷惑了。是琪瑛吗?让她升了职,接着在乾清宫探听消息?还是玉晴?为了防止出卖秘密,就把她锁在了九阿哥府里?
可我赶去偏殿的时候,玉晴已经走了。偏殿里新调来的三个宫女,我一个也不认识,向她们打听了琪瑛如今的住处,我便离开了偏殿。
离开的时候,我还是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
终究是历经了上百年时间的洗礼,又或者是见证了太多的悲欢,这个红砖金瓦的建筑,也透露出了沧桑之感。院子里的花木郁郁葱葱,像是在欢迎新的主人。阳光洒在天青色的石砖上,反射着粼粼的光,晃得人一时,竟失了神。
我仿佛看见年少时的我,年少时的月珊,十三阿哥,还有他们所有人。月珊大家闺秀一般地看着我们打闹,提醒我注意不要摔倒,四阿哥一副忍无可忍的表情,抓不住拉着我奔跑的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跑累了,我就去跟九阿哥吵架拌嘴,跟十阿哥一起挤兑他,而八阿哥始终在一旁笑得温柔。
可是这果真是错觉吧。就算我看着看着,湿了眼眶,只消一个眨眼,这一切也都在瞬间云散烟消。
只有青石板仍然反射着粼光,刺痛了我的眼。
这偏殿里,已经没有故人了。而我也该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应景的题目。物是人非,其实真的挺令人伤感的。
因为要二废太子了嘛,所以,我的小说又有点要变成历史书了。我是看完以后自己整理总结的,它毕竟是言情,所以没写太全面,也希望能减少一点枯燥,我知道会让人看不下去,因为我也看不下去= =,无数次想要掀桌啊……所以不喜欢看历史的自动忽略就行了。
☆、第六十四章 庭树不知人去尽,春来还发旧时花(二)
见到琪瑛,我们两人拉着对方的手,一时间百感交集,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琪瑛不住地叹气,最后竟红了眼眶。
“好姐姐,你别哭了,好歹这里还有我。”我忍不住劝她,“我得了空,就来找你说说话罢。”
“凝若,就算是这样,再过一阵子,你也该出去了。唉,”琪瑛叹了口气,“这宫里就真是只剩我一个人了。”
“可别这么说,总还能认识新的朋友。”我顿了顿,“你现在已经是瑛姑姑了,一会儿把眼睛哭红了,那些新来的姑娘,可是要笑话你呢。”
琪瑛扑哧一声笑了:“你也就比我小一岁,我却觉得,你倒还像十年前一样,一直都没有变过。”
“怎么会?你都没觉得我越长越标致了?”我故作吃惊地看她,没过几秒,自己就先忍不住笑了。
我们又东拉西扯地说了些话,说了说这些年偏殿里的情况,我也说了些我这几年的生活。人与人之间的感情还真是奇妙,当初我和月珊还在偏殿的时候,我跟琪瑛和玉晴,几乎没有额外的来往。可去了书房以后,又过了这些年,她们二人,竟都与我成了好友。我们之间的走动,竟比当初还要多。
这之后,不知又会变成什么样子啊。
想着想着,我忍不住问琪瑛:“你知道玉晴是怎么回事吗?她怎么会去九阿哥那儿?”
琪瑛怔了怔,却反问我:“我还想问你来着,你不知道?”
“她整日在偏殿,离开的时候也不是我在,是你在啊,我怎么会知道?”我奇道。
“九爷跟你相熟,我原以为他会告诉你。”琪瑛叹气,“我问过玉晴,但她似乎有难言之隐,她不肯说。”
“怎么?”我觉得心里一跳。
“我说不好,只觉得玉晴她,似乎已经预料到了自己的结果,对于去九爷府里的事,并没有特别强烈的反应。”琪瑛回忆,“但她依然一副不开心的样子,自己坐着发了两天的呆,我去问她,她也什么都不肯说。”
我皱着眉头听着,心里有一条线仿佛渐渐清晰起来。
如果不是九阿哥做了什么对不起玉晴的事,如果与两家的利益没有关系,那么,当初的那个眼线,应该是玉晴没错了吧。或许哪天碰见九阿哥,我可以亲自去求证一下。
“玉晴去了九爷府里,也不知是福是祸。”琪瑛又叹了口气,“按理说,也算是飞上了高枝,可是……”她看上去很是担忧。
“九阿哥对府里的人不好吗?”我皱眉问她。
别看我跟九阿哥打了那么多年交道,但是他家里的事,我是一点儿也不知道。
“凝若,你知道九爷府里,只有一个嫡福晋,没有侧福晋吗?”琪瑛问我,眼里仿佛还有意味深长的神色。
我怔了怔,隐隐约约地记起,好像是有人说过这样的话,是宜妃吗?
琪瑛见了我的神色,苦笑道:“看来你也是知道的。玉晴过去,也定是没名没分,不过就是做个丫鬟,或者是侍妾。一个女孩子家,怎能受得了?”
我无言以对,该说什么才好?玉晴原是汉人,父亲是个小官,也不是什么显赫的家族。她的生活,甚至是生死,除了我们这些还算是朋友的人,恐怕没有别人再会去关心了。
许是我脸上的表情太过悲切,琪瑛叹了口气,安慰地拍拍我的手:“别再想了,这都是命。”我却依然只能沉默。
又在琪瑛的屋里坐了一会儿,我就走了,说好了以后再常常互相串门子。我给琪瑛留下了不少东西,她刚刚升职,人心还不稳固,上下也都需要打点。她家里并不富裕,给不了她什么助力,而我对珠宝首饰也没什么兴趣,我又是宫女,不允许穿金戴银,那些簪子镯子的,堆在柜子里,就剩发霉了。送给琪瑛,也算是物尽其用。
只是,从琪瑛的住处回到我的屋子,我的眉头就没有舒展开过。她说让我别再想了,可我怎么做得到。
我这人的确是念旧,我和玉晴,怎么说也认识了快十年,哪能说不想,就放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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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来了书房以后,我还从来没跟魏公公——魏珠说过话。即使每次九阿哥都说,让我有什么事可以去找魏珠,但要是真的有事,我往往宁愿去找小顺子。
可这回的事,除了九阿哥,我还真问不了别人。八爷党最近忙得不行,九阿哥也不怎么出现,等他过来还不知什么时候。
于是我得了空,就去问魏珠九阿哥最近是否有空,我有事找他。
魏珠的神情似乎有些惊讶,但他没表示什么,只是居高临下地说:“知道了,咱家自会告诉九爷。”
“多谢公公了。”我福了福身子,不忘了递给他一小锭银子。
别看魏珠那么会拿腔作势,他办事的效率还挺快,转天九阿哥就来了。许是我头一次主动说有事找他,又或许是八爷党最近发展得不错,他显得心情很好。
我却没有那样的好心情,坐在椅子上看着他进了屋,也不站起来,也没打招呼。
九阿哥愣了愣,勾了勾嘴角,自己转身去找了茶壶点心,端来给我:“我的姑奶奶,这是吃的点心,喝的茶,您还有什么吩咐?”
我还是没什么心情,叹了口气:“你坐吧,我今天是有正事要说。”
九阿哥也轻轻叹了口气,在我旁边的椅子上坐下,看着我:“看来是真有正事。说吧,是什么?”
“玉晴为什么会去你的府上?”我不想拐弯抹角了,就直接问他。
“玉晴?”九阿哥想了想,才恍然道,“哦,你是说那个原先在偏殿听差的宫女?”
“就是她,她为什么会去你那儿?”
“怎么了?你可是觉得吃醋了?”九阿哥眯了眯眼,笑得像个流氓。
“别给我转移话题!”我脸色不太好,“我可没心情听你在这里胡言乱语!”
“你找我打听事儿,就是这个态度?”九阿哥小声嘟囔着,继而他又笑着开口,“那个玉晴,本来就是我的人。为什么我不能要了她?”
我听他这么说,却怔了怔。看来果真如此,玉晴是九阿哥的人。那也无怪她会去九阿哥府中,也无怪她自知了结果,却依然闷闷不乐。
“怎么不说话了?你不是真的吃醋了吧?”九阿哥看我不说话,又开始欠打了。
我白了他一眼,还是没说话。
或许他最近的确心情不错,竟也没跟我翻脸,自己等了一会儿,见我还是没说话,就开口问我:“你问完了?你没有别的要问了?”
我没好气:“我现在都已经知道了,还需要问什么?”
“你今天叫我来,就是为了问这事?”他显得有些无奈。
我却没当它是个玩笑,我也听出了九阿哥话外的意思,便正色对他说:“九阿哥,你也许觉得我是小题大作了,但你或许不明白,也体会不到。我与玉晴认识的时间,不比与九阿哥你短。我当她是我的朋友,是我重要的人。你平时怎么对你府里的人我不知道,我也无权过问,但是我希望你,能看在咱俩有些交情的份上,待玉晴好一些,我也会感激你。”顿了顿,我还是补充了一句,“即使我依然没什么可以回报给你。”
九阿哥有些无奈地挑了挑嘴角:“你怎知道我不明白?我早猜到你的意思了,你也用不着这么说,你几时说话变得这么客气了?我又什么时候说过要你的回报了?”
“都说了这是正事。”我皱着眉头,“你这么说是答应我了?”
“好,我答应你就是。你也不想想,你有要求,我怎么可能拒绝你?”他叹了口气,又递给我一个小盒子,“我看啊,你也从没有想过给我什么回报,倒是我,每次来见你,都要想着给你带些什么。”
“我可没这么要求过,是你自己非要给我的。”我毫不客气地说着,一边接过来那个小盒子。
“几日不见,你脸皮又变得更厚了。”九阿哥看我打开盒子,就向我介绍,“这是海石水晶,我看着颜色挺清亮的,估计你会喜欢,就叫人打了这条链子。”
“是还不错,幸亏你这回长了记性,没给我打金链子。”我端详了一阵,这水晶倒真像是海的颜色,虽不明丽,但很清澈,看上去令人有说不出来的舒服。和银色的链子搭配在一起,显得更加灵秀剔透。
“能得你一句夸奖,还真是不容易。我不能久待,这还是偷溜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