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令我开心的是,康熙很忙,用得着我的时候不多,十三阿哥不像以往那么受宠,事情也算少了一些,我便能常常找机会开溜,去找十三阿哥。
其实我和十三阿哥,也没有别的什么事情好做。我不会骑马,只能待在帐篷里,有时候学学书法,或者下几盘棋,或者只是一起聊聊天。
但那之于我,已经是最美好的时光。
只是,这样的日子没过多久,就传来了噩耗。
八格格,和硕温恪公主,香消玉殒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觉得我有好多话想说……唉我的本质一定是个话唠。
我编个号。
1、虽然没什么人理我,但还是顶着锅盖默默问一句,如果我打算一苏到底,让八阿哥也成为女主后宫的一员,我会被拍死吗??
一直都忘了,今天看见八阿哥忽然又想起来……我还有点时间,可以好好想想八阿哥的归处,唉,虽然他只是配角,可我从开始写文至今都没能决定……
2、康熙从这个时候起,就开始防着自己的孩子了,说起来也挺可悲的。不只是十三,他防着所有的阿哥。很多资料上说,这时已经开始采取阿哥轮班随行机制,但是《清圣祖实录》没说,其他资料能查到的随行人员安排十分有限,所以,我就基本上还是以《清圣祖实录》所记为准了。
李商隐《饮席代官妓赠两从事》
新人桥上著春衫,旧主江边侧帽檐。
愿得化为红绶带,许教双凤一时衔。
☆、第五十六章 半世浮萍随逝水,一宵冷雨葬名花(一)
刚一听到消息,十三阿哥似乎晕了晕,然后慢慢靠着椅子坐下,用手扶着额头,一句话也不说。我蹲在他身边,紧紧握着他的手,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他,所有的语言,恐怕都不能平复他的悲伤。
最近因为太子的废立,牵扯出了好多的事,我一时也忘了,四十八年,十三阿哥的两个妹妹,先后都会去世。十三阿哥本就失了恩宠,这样一来,生活给他的打击就更多了。
康熙今天特意放了我的假,看来也是早有准备,想让我来陪陪十三阿哥吧。我相信康熙多少也会有些悲伤,无论如何,都是骨肉亲情。
不知过了多久,我的腿都蹲麻了,十三阿哥才哑着嗓子开口:“小若,你是不是……你是不是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天?”
“什么?”我这姿势实在是难受,想了想,我也不管地上脏不脏了,直接坐了下来,“胤祥,你指的是……”
“小若,”他低头看我,“是不是琳儿也会,也会一样……”
“胤祥,我……你不要太伤心……”我仍是紧紧握着他的手,可是竟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
十三阿哥从椅子上离开,也坐到了地上,坐到我旁边,紧紧抱着我:“小若,我觉得心里好难过,可是,我竟然哭不出来。其实我自己心里也有预感,慧儿和琳儿身体不好,我比你还要清楚。但是我不敢想,小若,我不敢想,我害怕我会恨皇阿玛,他明明知道她们身子弱,还是要让她们远嫁到蒙古。我,我也不敢去面对,可到最后,还是一样的结果,还是一样的……”
我也紧紧抱着他,忍着眼泪,声音里却还是带了哽咽:“胤祥,你哭一会儿吧,不要憋着,对身体不好。我以前也说过,个人有个人的缘法,不要太过强求了。你要不要向皇上告假?他知道你难过,会答应你的。你不要强撑着,胤祥,难过了就哭出来,我一直都在,好不好?”
他这才把脸埋在我的肩窝里,闷闷地哭起来。可能是害怕会被外面的人听见,十三阿哥压抑着声音,不敢放声大哭。但我仍然很快就感觉到,我的肩膀、衣服,都被十三阿哥的眼泪洇湿了。
我抱着他的肩膀,用脸颊轻轻摩挲着他的头发。此时所有的语言,似乎都是那样的无力。十三阿哥是明白事理的人,他心里都明白,我说太多,也未必有更多的用处,他需要的,可能只是大哭一场吧。
十三阿哥一直哭到精疲力尽,靠在我身上昏睡过去。我力气小,自己可搬不动他,只好叫了他的随身太监,一起把十三阿哥先搬到了我的床上。
几个太监离开,我也出了帐子。外面的天空很蓝,仿佛被眼泪洗过。一望无际,万里无云,只有偶尔几声遥远清长的鸟鸣,却让我的心情更加悲凉。
我漫无目的地闲逛起来,思考着应该如何劝解十三阿哥。不知过了多久,我忽然听见有人叫我:“凝若?”
我转身,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竟是苍津。
他此刻也是一脸的憔悴,眼睛又红又肿,似乎哭了好几天。他神色悲伤,见我回身,竟似又要流下眼泪来。
“你也来了。”我朝他点点头,“我还是叫你一声驸马爷,咱们,去哪里坐坐吧。”
他点点头,我们两人走到一处无人空地,坐在石头上。面前正是一望无际的大漠,可这样辽阔雄伟的景色,却只令我愈发觉得人类的渺小和脆弱。
“其实,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劝你才好。”我见苍津没有要开口说话的意思,便先开了口,“你若是难过,就尽情地哭吧,把所有的悲伤都发泄出来。等时间慢慢过去,就会好的。”
“这些日子,我不知哭了多少回。”苍津有些沙哑的声音响起,“我看到任何与慧儿有关的东西,我都会难过。凝若,你该明白,忘不了的。她给我留下两个女儿,我还要看着她们长大,我怎么能忘?”
“我没有说让你忘了格格。”我叹气,“只是,再过几年,几十年,很久很久以后,所有的悲伤都会淡去。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
“希望是这样。凝若,我……我觉得没有脸见十三阿哥。我也没有脸见你。你们把慧儿交托给了我,你还特地叮嘱过我要好好待她,可是,可是现在却……”
我摇摇头:“我倒觉得,你该去见见十三,毕竟,你们才是最了解格格的人。格格走了,就只能在你们的心里继续活下去了。至于我,不瞒你说,我早就猜到过这样的结果了。我只是……不知十三要多久才能走出来。”
“你劝人的话,还真是和别人都不一样。”苍津苦笑着摇摇头,犹豫了片刻,又开口问我,“你怎么没跟十三阿哥在一起?你们现在……还是和以前一样吗?”
“还能有什么不一样?”我无奈地反问他。
“我只是不解,你怎么没在他身边陪着他,现在的十三阿哥,难道不是最需要你的安慰吗?”
我沉默了许久,才叹了口气:“十三太累了,他现在正睡着,我怕打扰他,才会自己出来走走。而且……最终让他走出这段悲伤的,只能是他自己。该说的我都说了,说得再多,也不会有更多意义。我……也已经二十一岁了,不一定还能陪在他身边多久,十三他……以后还会受更多的苦,我……他必须要靠自己才行。”
苍津怔了半天,才终于露出了可能是他这些天以来的第一个笑脸:“凝若,你的想法,真的是很特别。”
我也怔了怔,苦笑道:“多谢驸马爷的夸奖。”
他却叹了口气:“你真是个狠心的女人。”
“我要是真的狠心,那就好了。”我也希望我能够足够狠心,我知道,所有的牵挂,都会成为自由安宁的阻碍,可是我却还是放不下。
好多的人,好多的事情。我都放不下。
“时候不早了,你该回去了,十三阿哥恐怕已经醒了。我……会找机会,去跟十三阿哥见一面。”苍津从石头上站起来。
我抬头看向天际,夕阳西斜,西方的天空一片金碧辉煌:“是该回去了。关于你的事,我也会去问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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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阿哥果然已经醒了,在我的帐子门口张望。远远地看见我,他就向我大步走来:“小若,你去哪里了?”
这一瞬间,我忽然觉得十三阿哥好像一个无助的孩子。我一阵心疼,忙上前握住他的手:“我怕会吵到你,就去外面散散心。你醒了多久?怎么又不在屋里等着?”
“没事,你回来了就好。看不到你,我就觉得心里不踏实。”十三阿哥笑了笑,紧紧握着我的手,仿佛害怕稍微松手,我就会消失不见一样。我不知道他睡了多久,但是却觉得他睡了这一觉,显得更加憔悴了。
我叹气:“你实在不放心,何不派人去找我?胤祥,我刚才碰见苍津了,你想跟他见一面,说说话吗?”
十三阿哥一怔,却侧了头:“我也不知道。”
“算了,你这些天,先好好休息,好好吃饭睡觉吧。你这么没精神,我心里也不好受。”可能这个时候让他们见面,真的不是明智的选择。
我连哄带劝地让十三阿哥回了自己的屋,可是这一晚上,我却躺了好久才睡着。接下来的几天,康熙竟都放了我的假,似乎也没给十三阿哥什么差事。他要去行围,也没有带上我和十三阿哥。
十三阿哥每天都来找我,我有时候仍会劝慰他,跟他说会儿话,有时候接着练我的字,让他自己想些什么。又过了几天,十三阿哥终于跟我说,他要跟苍津见一面。
这期间,苍津也托人给我带了话,说是他决定要跟十三阿哥见面,让我方便的时候,提前知会十三阿哥一声。
这样很好,两个人终于都能够正视这件事情。我没有经历过亲人的死亡,可能并不能真正体会他们的悲痛。不过,总会过去的吧,就像我离开家乡来到这里一样。所有的离别,所有的悲哀,是不是终会有淡去的一天?
作者有话要说: 亲人离世之痛……唉。
☆、第五十六章 半世浮萍随逝水,一宵冷雨葬名花(二)
九月份的时候康熙才终于回宫,十三阿哥比几个月前精神好了不少,但我仍然感觉他的眉间,有着抹不去的悲伤。他忽然变得缠人,恨不得一刻也不离开我身边,每次都是我赶他走。我还会时不时地劝慰着他,可我知道,现在我能做的真的很少。或许,也只有多陪在他身边一会儿吧。
回宫不久,康熙下旨让九阿哥前往翁牛特,送公主殡。敏妃死后,八格格由宜妃抚养长大,所以九阿哥也算是八格格的半个兄长。临行前他来找了我,似乎也没什么特别的事情要说。他的眼中有着少见的悲伤,是为了八格格吗?
不过,格格的死亡,也会渐渐被人淡去的吧,就如同这世界上,所有逝去的人和事一样。
接下来不久,康熙再次封赏了一众阿哥,可是这回,除了八阿哥之外,他又独独忽略了十三阿哥。八阿哥大概是因为之前想要争夺太子之位,让康熙始终感到不快。而十三阿哥,竟然还没有从废太子的牵连中,逃脱出来吗?
不过看起来,十三阿哥已经没有上次那么难过,而我,也不会再像上次那样,不顾后果地发泄心里的怨怼。
我们好像都长大了,可我不知道,令我们成长的,究竟是时间,还是那些数也数不清的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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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的时候,十三阿哥的另一个妹妹,和硕敦恪公主,也离开了这个世界。
我一整天都陪在十三阿哥身边,而他就这么一整天一句话也没说,只是紧紧握着我的手,双眼失神地望着前方发呆,好像灵魂都被抽空了一般。如果说八格格死去的时候他还会嚎啕大哭,十格格的去世,简直是让他连哭泣的力气都没有了。
我揪心地疼,但我说什么,十三阿哥也没有反应。中午他也不吃午饭,仍然只是抓着我的手,不让我挣脱,我动都不能动。
中午不吃饭也就罢了,我有时候忙起来,也会来不及吃午饭。我知道他难过,就没有强求他,仍和上午一样,絮絮叨叨地说些劝慰他的话,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听了进去。到了傍晚,他还是一个姿势。我又饿,又想去厕所,可是十三阿哥还是木头人一样,仿佛新陈代谢都静止了。
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我没有十三阿哥的力气大,我也不忍心给他一个巴掌,或者踢他一脚。正在我一筹莫展的时候,四阿哥却来了。
他的脸色阴沉得很,一上来二话不说,就先硬生生地掰开了十三阿哥的手,对我说:“你赶快去吧,我在这里待着,回来的时候带着晚膳。”
我简直不认识四阿哥了!我从来没有这么感激过他!他怎么会知道我此刻迫切的生理需求!我赶紧点点头,又看了一眼十三阿哥,他好像还没缓过神来,我也顾不得了,飞快地跑了出去。
等我解决了生理问题,拿了晚膳回来,十三阿哥已经不再那样双眼无神。不过,我能清楚地看见十三阿哥脸上的红手印。不用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