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漫天的烟火映进我的眼中,如果京城算是我的故乡,今年,则是我第一次在异乡过年。我遥遥回想起我第一年来到皇宫,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的情景。那一年的春节,我还没有认识那么多的人,还没有发生那么多的事,我的身边也还只有月珊。那时,我一心思念着我真正的家乡,一心想着将来要出宫,自在地游山玩水。
如今,我真的出来游山玩水了,只是,我又有了另一个家,我的心里,也早已寻不到那时的轻松和惬意。
自由和安宁,我的梦想……究竟算不算实现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 我再解释一下上一章的事,雍正鼓励节俭(不管他自己怎么花钱),所以十三节俭得快成穷人了,十二就算有点闲钱,凝若也不能找他要太多钱,被雍正知道了怎么说?直接找雍正要更加算了吧。这是道理上讲不能找他们要钱,感情上讲,真是习惯花九阿哥的钱了,我就很自然地那么写了…………
这点之前没解释清楚,抱歉~~
晏几道《鹧鸪天》
彩袖殷勤捧玉钟,当年拼却醉颜红。
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
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
今宵剩把银缸照,犹恐相逢是梦中。
☆、第一百零九章 雪净胡天牧马还,月明羌笛戌楼间
春天再一次到来,燕子回巢,百花吐蕊,他们三个都不再逼着我从早到晚地窝在屋子里。我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就问他们,能不能继续我们的旅程了。
“凝姑姑,我就知道,您这几天肯定会按捺不住。”亦瑶一副早就猜到了的表情,“房子的租期到这个月底,那时咱们就出发,行不?”
我算了算,离月底也没剩几天了,我们还需要一些时间收拾准备。于是我点了点头:“那好,我这一冬都没出去,可是闷坏了。咱们先在附近转几天,再去郡王那儿吧。”
“行,凝姑姑,只要天气暖和了,您说去哪儿都行。”亦瑶笑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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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承德,再走不远,就是苍津所在的翁牛特部。我们四人一车到了郡王府门前,我才发现,我来得毫无准备,根本没有什么能证明苍津认识我的信物。
我只好硬着头皮走到看守跟前:“两位大哥,我们有事想求见郡王爷,不知王爷现在是否方便?可否麻烦两位大哥代为通传?”
我知道事情不会这么容易,可是,我以为,他们好歹会问我几句,我是谁,有什么事之类的。谁料想,这两个看守目不斜视,直接把我当做了空气。
我不免觉得非常尴尬,刚想再说,却见刘江走上前来,似是要说什么。我冲他摆摆手,示意他不用帮我。我知道,不管是旨意还是凭证,四阿哥肯定有所准备。但是,我还是想试试,假设四阿哥没有派给我侍卫,就我自己一个人,是否也能自力更生。
刘江住了脚,我又上前,递给离我较近的看守一小锭银子:“这位大哥辛苦了,一点小意思,还请麻烦您通报一声。”毕竟是求人办事,还是按规矩来吧。
那个看守终于转过了头,接了银子,看了看我,居高临下地问:“你可有拜帖?”
“这个,我没有。”我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不过,就说是王爷的故人凝若,他定会来见的。”
这个看守不再说什么,又看了我一眼:“那你等等吧。”说完他就转身,向王府里走去。
我就站在门口等了一会儿,不久,那个侍卫就走了出来,却是面无表情地冷冷开口:“王爷没空见你,你回去吧。”
我怔了一下:“您是否告诉了王爷我是凝若?他亲口说的不见?”
“哪来那么多废话,王爷说不见就是不见,你快走吧。”他有些不耐烦。
我直觉地不相信,苍津应该不是这样的人。我们好歹朋友一场,因着十三阿哥与八格格的关系,我们俩也算是半个连襟。就算已有多年不见,但他应该不至于已经彻底记不起我,更不应该将我拒之门外。
就算是真的,他已经决意与我恩断义绝,那我今天也要问个清楚。
可我已经不知有什么方法可用,只好回头看着刘江。
他轻轻叹了口气,越过我,没理会刚才那个看守,直接走到较远处的另一人面前。他背对着我,我也不清楚他究竟拿出了什么,只见不一会儿,那个看守就忙不迭地点头哈腰,向着府里面跑去了。
他又走回我身边,倒是先前的那个侍卫,不知发生了什么,显得十分惊讶。他似乎想开口质问我们,张了张口,却似乎又有些顾忌,最后还是选择了沉默。
刘江顿了顿,有些疑惑地问我:“凝姑姑,您不问我做了什么?”
“肯定是皇上给你们的东西,我不感兴趣。”我摇了摇头,心中却不由自主地涌起了一阵无力感。
这世界的确变了很多,我也变了很多,可是有些事情,依然完全没能改变。我不过是受着额外的关照,才能如此安然地生活。我能离经叛道地选择我的人生,随心所欲地做出离去和留下的决定——都是因为有他们的纵容罢了。
而离开了那一切,我依然什么都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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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一会儿,我终于看见苍津出现在我的视线里。
他依旧笑得爽朗豪气,眼中亦有着惊喜,经过了岁月的洗礼,他似乎变得更加地丰神俊朗。他脚下生风,路不转弯地向我走来:“凝若!竟真的是你,听到你的名字我还不信,你怎么会来这里?”
“王爷,”我看了一眼旁边的那个侍卫,没有回答他,倒是忍不住轻笑着调侃,“多亏了你当初说,我是这片土地的贵客,想不到这里的人,竟是如此欢迎远道而来的客人。”
苍津怔了一下,转头看了看那个看守,眉心皱起:“发生了什么?”
“王,王爷!”那个侍卫慌忙跪下了,“王爷饶命,奴才不知是您的贵客,言语失敬,还请王爷赎罪。”
“你一会儿自己去领罚吧。”苍津冷声吩咐完了,又转头对我致歉,“是我管教不当,让你见笑了,我在这里向你陪个不是。”
他态度诚恳,向我作了个揖,但我心里却还有一个疑惑未解:“你是有事情在忙吗?我这个时候过来,不会打扰你吧?”
应该不会是他其实不想见我,被刘江拿出来的圣旨逼得,只好假装开心地招待我吧?
“没有啊,怎么?”苍津又是一怔。我觉得我问得一点儿也不直接,但他却马上就明白了我话里的意思,扫了那个侍卫一眼,又向我抱拳赔罪,“这事我回头一定给你个交代,刚才并没有人向我通传,没想到还有这样的事,实在是对不住。”
“没什么。”我笑笑,“既是误会,解开了就好了。”
“外面风大,咱们进去说话吧。”苍津邀我进府,又对亦瑶等人说,“这马车也是你的?交给我的人就行,几位也一起进来吧。”
“多谢王爷。”
亦瑶扶着我跨进大门,随苍津往院内走去,我一边走一边笑着说:“好不容易来一趟蒙古,我可要好好打扰打扰你。”
“哈哈,你既是贵客,我自当乐意效劳。”苍津欣然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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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津当日就摆了一桌宴席,为我接风洗尘。虽然我叫他千万不要兴师动众,可他根本不听我的,整整弄了一桌满汉全席。
看我满脸无语的神色,苍津笑着请我坐在他身侧:“凝若,要是太随便了,先不说我心里过不去,皇上和十三爷也不能同意不是?你想要什么就跟我说。你不远千里来我这里做客,怎么也要让我好好尽一下地主之谊。”
“真是的,咱俩又不是今天才认识,至于这么麻烦吗?”我撇了撇嘴,依言在他身侧坐下。苍津的几位家眷都落了座,亦瑶三人也在下首坐了下来。
苍津一一为我介绍了在座众人,我也简单介绍了一下亦瑶她们。听说周理进和刘江是四阿哥派来的护卫,苍津稍稍露出些讶异的神情。他只知道我与十三阿哥的关系,应该从未听说我也与四阿哥交好,恐怕一直以为他们是十三阿哥的侍卫吧。
我终于见到了他如今的妻子,她是裕亲王福全的女儿,很有大家闺秀的风范。只是我从没正式见过八格格,也就无从比较。苍津和她一副相敬如宾,夫唱妇随的样子,我看了不禁有些不是滋味,不过细想起来,很快也就释然。毕竟这十多年,陪在苍津身边的,早已不是温慧格格了。
苍津的儿女们也都在,不过,八格格的两个女儿都出嫁了,我竟不能见她们一面。看来我跟这位八格格,其实是相当的没有缘分。
“凝若,仔细算起来,我上回见你,已经是九年前的事了。”苍津问我,“这些年我一直想问,却不知该问谁——到底发生了什么?”
“没什么大事,只是那年的冬天着了凉,生了病,一直就没有大好。先皇体恤,就没让我随行,以免车马劳顿,我的身子吃不消。”我笑着解释,却将具体的情况都省略了。
“是这样,现在都好了?你自己从京城过来,路上很辛苦吧?”
“也不能算都好了,不过出来走走是不妨事的。”我笑道,“我们这一路啊,可是走得慢腾腾的,每个镇子都要住上几天,一点儿都不辛苦。”
“看你这样子,倒是悠闲自在的。”他点点头,却又话锋一转,“凝若,我这么说,可能有些唐突,但我实在好奇——你为何没有嫁给十三爷?如今,你们都能做主了,不是吗?”
“不用这么见外,想知道什么,直接问我就是了。”我笑了笑,还真是每个知情的人,都要来问我这个问题,“我这不就做了主,自己出来溜达了吗?嫁到怡亲王府里面有什么好,那大院子进去容易,再想出来,可就难了。”
“哈哈,你这么说,还真是。”他被我的说法逗得笑起来,“我还记得,十几年前你就说不喜欢规矩束缚,这么多年,你竟一点没变。”
“那当然,我要是嫁给他,现在怎么能与你把酒言欢?人生不是又少了一件高兴事?”我笑着端起酒杯,碰了碰苍津的杯子。
“说得好,就冲你这句话,我也要先干为敬。”苍津端起杯子,冲我举了举,豪气地仰头一饮而尽。
“我酒量不好,可就走个形式了。”我抿了一小口,“我原来跟着先皇来,总是有各种差事,更不可能有机会到你府里参观。还是自己出来好,想去哪儿去哪儿。”
“你当初就说过,相比京城,你更喜欢草原大漠的辽远广阔。”似是回想起当初的情景,苍津颇为感慨,“现在来了这里,也算是满足了你的心愿,凝若,这周围的镇子,你是否都游览过了?”
“嗯……”我想了想,“南边的都去过了,其他的都还没有。”
“既然如此,你不如在我这里多住些日子吧。”苍津邀请我,“我可以给你两个向导,带着你去四处游览。”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我赶忙笑着答应,“我刚才还想着,要怎么才能赖在你府里不走呢。”
“哪里用得着‘赖’,就你们四张嘴,难道还怕把我堂堂郡王府给吃穷了不成?就算你要住上个十年八年的,我也断断没有赶你走的道理。”苍津也跟我开起了玩笑,顿了顿,他却又嘱咐我,“不过蒙古的天气,有时候会很恶劣,变化也快。你对这里地形气候都不熟悉,要是出去,千万带着向导,以免出了危险。”
“好,就是我有时候走得远了,可能要在外面留宿几日。我会始终带着向导,你要是见我几天没回来,也不必过于担心我。”要是天天都要往回赶,可就很难玩个尽兴了。
“你怎么还是这么大玩心。”苍津似乎有些无奈,“我知道了,但要是三五日仍不回来,最好叫人带个口信给我。”
“好。”我撇了撇嘴,“这不是年轻的时候玩得少了,现在要好好补偿一下自己嘛。”
作者有话要说: 高适《塞上听吹笛》
雪净胡天牧马还,月明羌笛戍楼间。
借问梅花何处落?风吹一夜满关山。
☆、第一百一十章 新寒中酒敲窗雨,残香细袅秋情绪(一)
于是,我就厚着脸皮在苍津的府里住了下来。他转天就给我找了两个向导,据说不论是身手还是经验,都是蒙古数一数二的。不仅如此,他们两人都会满蒙汉三种语言,不论跟什么人交流,都不会有障碍。
我由衷地感谢了一番苍津的用心,相较华北平原,蒙古地区气候恶劣,我也是知道的。苍津大概真的怕我出了事故受了伤,我可能不会怪他,但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