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阿哥一怔,然后笑我:“你这是干嘛呢?”
“防着你图谋不轨。”我恶狠狠地说。
“我像是那样的人吗?”九阿哥笑着说,但是看我点了点头,他叹了口气,颇为无奈,“我要是想动你,早就下手了,还用得着等到现在?”
我想了想也是,他虽然一直不正经,但还算是有分寸。想着我就放下了手,也走过去坐下,闻着杯子里的茶:“这是什么茶?很贵吗?”
“这茶叫做绿雪芽,倒不是最贵的茶,不过这间茶馆,也就只能喝它了。”他向我解释。
什么黄芽绿芽的,我对茶叶根本没有了解,平时给康熙沏茶,也都是按照编号,听着魏珠的指挥做的。这茶水闻起来倒是很香,应该是个上品,只可惜,我是体会不出来其中的精髓了。
我跟九阿哥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他今天心情不错,居然没再跟我吵架,即使我说话呛他,他也就只是脸色黑了黑,然后当做没听见。真是不知道早上出门之前,又吃错了什么药。
还没到半个时辰,就有人来敲门,说是玉晴到了。九阿哥闻言起身,叫他们带人上来,然后对我说:“给你们两个时辰,够说的了吧?”
我点了点头,他又笑着说:“放心,我不会偷听,你也看得出来,在这屋子里说话,就算站在门口,也听不清里面在说什么。我出去一趟办点事,门口留了人看守,我已经交代过了,万一有什么事情,就赶紧叫他们。”
“我知道了,怎么这么麻烦。”我也站起来,嘟囔了一句,“行了你快走吧。”
不知是不是之前我两次被陷害,也给九阿哥留下了阴影。自从那以后我跟他上街,他总是带着一大票侍卫随从。
“那我两个时辰以后来接你。”他笑了笑,忽然低下头,飞速地亲了一下我的嘴巴。
我着实被吓到了,愣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狠狠擦了一下嘴巴,骂他:“死人妖!你居然占我便宜!”
“哈哈,好久没听你这么骂我了。”九阿哥笑得更加开心了,我正想冲过去给他一脚,他却已经逃遁到门边,“那你慢慢聊。”
我脚下一顿,正想着要不要追出去揍他,就听见门口,玉晴唤我的声音:“凝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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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怔了一下,赶忙把九阿哥抛到脑后,把玉晴迎进来。我关上门,她坐好之后,我这才能仔细端详她。这一看,我却又怔了怔。玉晴不过比我年长一岁,看起来却比我大了不少。她肤色暗淡,人瘦了许多,眼睛也不再像当初那般清澈。
她这几年,在九阿哥府里,过得并不好吗?
见我愣愣地看着她不说话,玉晴倒是先笑了:“怎么了?你在我身上,看出些什么来?”
我回过神,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好长时间没有见你,这一见面,都有点认不出来了。”
“你什么时候学会了绕着弯子说话?你不妨直说,我这些年的确是老了很多。”玉晴很是有自黑精神,她也不跟我客套,只是语气里有些无奈,“我倒是一眼就能认出你来。你从我离开那时到现在,几乎没有变过样。”
“嘿嘿,玉晴,你要是想夸我,应该说我这些年越来越漂亮了才对。”我跟她开玩笑。
“是,你不仅越来越漂亮,嘴皮子也越来越利索了。”玉晴毫不犹豫地还击。
“这可是好话,那我就收下了。”我不客气地说。
我们两个互相调笑了一会儿,她缠着我给她讲了好几个笑话,就好像当初在偏殿里那样。笑得累了,我们两个各自倒了茶喝,沉默了片刻,我这才有些忧心地开口问她:“你这些年身子好些了没?我记得你原来常常生病,现在呢?”
“年纪大了,倒是不再容易感冒。平时注意着,偶尔有些小病,也不妨事。”玉晴笑着说。
“你现在不是宫女了,没有什么活,应该能有时间养养身子吧?”我又问。
“这你可是说错了。原先在偏殿,活并不多,还有你们几个能一起聊天,也不用成天处心积虑地防备着。”玉晴摇了摇头,轻轻叹气,“哪像现在啊,一点儿也不比当初自在。”
玉晴说得轻描淡写,但我知道,事情肯定比我听到的要复杂许多。顿了顿,我终于还是决定问她:“玉晴,九阿哥平时……对你不好吗?”
玉晴似乎十分惊讶我会这么问,她看了看我,过了好半天,才露出一个苦笑:“凝若,根本算不上好或者不好。九爷他,对家里的侍妾,还有福晋,都是一个样的。”
“这话怎么说?”
这么多年了,我还真的一点儿都不知道九阿哥家里的情况。我没有兴趣打听,可是玉晴要在那里一直生活下去,而她看起来,并不是很好。
“你真想知道?”玉晴问我,见我点了头,她这才缓缓开口,“我去九爷府之前,就听过不少的传闻,九爷只有一个嫡福晋,宜妃娘娘几次想给他纳个侧福晋,都被他拒绝了。早些年,九爷偶尔还会往府里带新的侍妾,但是,五十二年以后,府里就一个新人也没有了。这五年里,他更一个人都没有碰过。”
我听得直皱眉头:“他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啊?”
九阿哥到底在搞什么飞机?他没有侧福晋的事,我早就知道,但是他孩子可没有少生,有几个福晋根本不是关键,我在意的也不是那些所谓的名分。不过五十二年以后……难道还是跟我有关吗?
果然,玉晴闻言,看了看我,便毫不拐弯地反问:“你还需要问我?你难道不知道,九爷从始至终,心里都只有你一个人?”
我不知为何竟一阵心虚,不敢再直视玉晴,侧了目光,无力地反驳道:“这跟这是两码事,不要混为一谈。他家里的事,我可从来都不知道。”
“那我猜你也不知道,他早些年带回来的侍妾,不论多少,但总有几处地方,与你相似。”玉晴却似乎并没有察觉到我的不自然,她轻笑了一声,托着腮,饶有兴趣地看着我。
“啊?”我一愣,我还真是从来没听说过。
“有时候是眉眼,有时候是身材,还有时候是喜好。除了早先便在府里的三位姐姐,只有我一个人,不是因为与你相似,才进的府。”仿佛想起了往事,玉晴笑得有些自嘲,“我刚去九爷府里的时候,还有不少人,觉得九爷对我动了心思,或者,是把我当成了他在宫里看上的宫女呢。”
我怔怔地听着玉晴的话,心里下意识地一阵反感。我明白九阿哥的心思,但他这样的做法,我却不能认同,也只会令我脊背发寒。他竟一直像收集物品一样,收集我的仿造品吗?
可是人类不是死物,她们所有人也都与我不同。
他这样的做法,不知伤害了多少的人。玉晴也是无辜的受害者之一。我猛然想起来一件事,赶紧问她:“对了,我原来托九阿哥送你的东西,你都收到了吗?”
“收到了,这对耳环,还是你那时送我的。”玉晴指了指自己的耳朵,“不过那条海石水晶的项链太贵重了,我一直也不敢戴出来。”
“项链?”我怔了一下,才想起来有这么回事,我当初让九阿哥把要送给我的项链给了玉晴,还为此给他抄了本书。九阿哥倒是挺守信用,不过这件事,我可不能承认。
我装作没听说过的样子:“什么海石水晶的项链?”
“你呀,别在这儿装蒜了,九爷都告诉我了,说是你非要让他送给我的。”玉晴笑着点了我的额头一下,“不过就因为这事,府里的那些女人啊,竟变得空前团结,一齐把矛头指向了我。”
“怎么会?”我心里一跳,忙急急问她,“你没事吧?那现在呢?现在她们还会找你的麻烦吗?”
“早就没了,九爷几个月不踏进我的院子,她们自然也就对我没了兴致。我只是觉得啊,实在是有些好笑。”玉晴笑了笑,见我神色忧虑,赶忙又安慰我,“你别这副表情,我知道,你给我的东西都值不少银子,总体来说,我还是赚了的。”
我知道,玉晴这么说,大概只是在安慰我,或者安慰自己。我叹了口气:“对不起,是我当初思虑不周,太过冒失了。”
“你不需要跟我道歉,早都过去了,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就够了。”她轻轻摇头。
我看着玉晴,心里越来越难过,我真的越来越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我的脑袋也变得越来越混乱,该如何才能让所有人都不再伤心?让十三阿哥、九阿哥、月珊、玉晴,甚至我自己……所有人都不再伤心?
我开口,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玉晴,你……会恨我吗?”
玉晴怔了怔,继而笑道:“说什么傻话呢?我怎么会恨你?凝若,你千万不要觉得对不起我,一切都是命罢了。”
我沉默着,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她所说的是不是全都出自真心。玉晴似乎也不想再讨论这个话题,顿了顿又说:“咱们不说我了,不如说说你的近况?还有琪瑛,自从我去了九爷府,就一次也没见过了。她现在怎么样了?你们还是能经常见面的吧?”
我抬头看她,心里不由得一紧。她还不知道琪瑛的事?她们一直都是同床共枕的好姐妹,我该怎么告诉她那样的噩耗?
“怎么了?”玉晴见我不答,有些奇怪地问。
长痛不如短痛,半晌,我还是决定直截了当地告诉她:“玉晴,实不相瞒,琪瑛已经不在了。”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啥,九阿哥的“偷袭”,虽然我不是男的,但是,大概,有时候是会忽然间情不自禁一下吧……至于诱因,凝若之前叫(骂)了他一声“胤禟”,一直都是“九阿哥”,忽然被自己喜欢的人叫了下名字,简直可以激动得跳起来——这样的感觉。
写玉晴,是为了侧面去写一下九阿哥的事情。凝若根本不主动去了解,但我觉得良心不安啊……九阿哥只有一个嫡福晋,其余女眷皆为侍妾,五十二年至五十七年他没有一个孩子,凝若五十二年本应出宫,虽不知历史真相为何,反正我是拿它做文章了。
这种寻找相似之人,感觉是常用套路了吧,很狗血,我承认……
我果然还是很唠叨……见谅~~
☆、第八十四章 初生欲缺虚惆怅,未必圆时即有情(二)
“不在了?这是什么意思?”玉晴顿了顿,惊讶地看我,“难道说——?”
“你先稳稳心神儿,我慢慢讲给你。”我叹了口气。
“好。”玉晴抿了一口茶,然后便直直地看着我,我尽量捡着委婉的词汇,将琪瑛出事的经过讲述给她。讲完了以后,我依然一直盯着她,生怕她受不了刺激,像我一样昏过去。
然而,玉晴的心理承受能力要比我好上很多;她呆坐了片刻,最后也只是长长地叹息:“是这样啊,凝若,劳烦你了。枉我还自称是琪瑛的好姐妹,却过了这么久,才知道这个消息。”
“玉晴……你还好吧?”我不免有些担心。相比于那时的我,她实在太镇静了。
“我以前帮着九爷做事,什么没见过?琪瑛她……唉,不说了。皇宫里发生这样的事实属平常,我们哪像你这么有福分,时刻有人帮衬着,不用去考虑那么多。”玉晴苦笑了一下。
“你们走了以后,我身边也清净了,虽然有新进的小宫女,却是怎么也说不到一起,还是当初有你们在的时候好些。”她既然不想再说琪瑛,我也就转移了话题,“我在宫里,也不是风平浪静的,想要我的命的人,可也不是少数。”
“就是,刚才光顾着说琪瑛,倒是你呢?几个阿哥都是向着你的,你又是皇上身边的红人,难道还有人敢打你的主意?”
“可不是有,说不定还不止一个呢。”我笑道。
我挑着重点,简单跟她说了说我两次被陷害的事情,玉晴听了,也是咋舌不已:“没想到,就连你也能出这么大的事。”
“还好吧,毕竟我也没受什么损失。护着我的人虽多,可是盯着我的人也多啊,我这处境,其实一点儿也不乐观。”
“照你这么说,咱们几个人里,也就月珊过得最安稳了?”玉晴问。
“那是,十三阿哥性子温和,现在他也不怎么管事,天天在家闲着。月珊又是福晋,那待遇可不是一般的好。”我点点头表示同意,“我前不久才去看她,满院子的小孩,吵得我头疼。”
“你这话可是自相矛盾得很。”玉晴笑着反驳我,“一面说着好,一面还是哪儿都不肯去。”
“哎呀,我也没说我的生活不好啊。”我不以为然,“我要是不跟在皇上身边,哪里有机会去到处玩?塞外啊江南啊,我可是去了好几趟。”
“你怎么还是这么大玩心?不过,你说得也是,别说那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