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晓潼倒没注意他语气异样,她的注意力已转到回城这件事。她知道司马晨的身份敏感,实在不宜公开大摇大摆进城。可听他的语气,似乎暂时还不打算回城。
他有什么打算她不关心,可他背后的箭伤却必须得到及时的医治处理;否则伤口感染发炎什么的,后果堪忧。
赵晓潼想了想,觉得就算看在他们刚刚共过一场患难的情份上,她也有责任提醒他一句。视线越过他颀高的身影,落在右侧肩膀后瞄了瞄,“我觉得你最好先找大夫看看。”
“嗯,我会的。”司马晨含笑看她一眼,嘴上应得淡然,可心里无疑是欢喜的。
尽了提醒的责任,赵晓潼心安了。为了紫茹,她也必须尽快回城,好让背后的人知道她还活着。
虽然站出来做箭靶的感觉不怎么美妙,可为了紫茹,她暂时只好牺牲点了。
就在她转身钻入马车的时候,司马晨忽然道:“赵晓潼,你可以放心回去,你妹妹她已经找到了。”
是找到,不是没事。
他默默看着她,在考虑她回城途中的安全问题;想了想,忽然就想起在密室里她杀人不眨眼的冷酷与诡异利落手法。她的身手同时对付几十个二流杀手都不成问题,他还是不要多事添乱的好了。
嗯,有机会的话,一定要讨教一下她那些诡异又利落的杀人手法是从哪学来的。说不定哪天也可以让他的人学上一学,那手法对于武功不强的人最为实用。
赵晓潼乍然听闻她妹妹已经找到这个消息,自动的将它想像成她的妹妹已经没事,她可以放下心来慢慢回去。
“找到了?谁找到的?在哪找到的?”赵晓潼惊喜不已,立即扭头连续抛了三个疑问出来;可她放眼望去刚才司马晨所站的位置,却发觉那标杆身高一样的玉树男子,已是踪影沓然。
她傻眼又气恼,盯着那只余空气的方向嘟嚷了句:“什么人那,说一半留一半。”
司马晨之所以走得那么急,完全是为了避开她。他愿意告诉她消息,是为了安她的心。至于其他的事,还是让那个人自己对她说好了,他没兴趣做好人;更不想给别人做嫁衣。
况且,他还有其他重要的事情要安排。
伤了他在意的人,比伤了他更可恨。不管背后的人是谁,都必须为自己愚蠢的行为付出代价。
得不到答案,赵晓潼恨恨钻进马车,归心似箭的催着车夫往城里赶。
而当司马晨亲口下着一个又一个指令时,梁琛也收到了消息。关于赵晓潼为了追踪妹妹闯入他暗桩的消息。
没错,那座偏僻的空宅子还有下面空荡荡的密室,都是梁琛的秘密暗桩所在。那间密室绝对不是如赵晓潼与司马晨眼见那般空荡荡无一物,那只是障眼法,他在里面可放置了相当重要的东西。
那些东西一旦被发现的话,后果绝对不堪设想。
梁琛得到消息说赵晓潼与司马晨同时闯进那间密室时,他就一直在考虑要不要让人守在出口,等那两人一出现立即不计代价击杀。
可他反复想了又想,最终放弃了这个决定。司马晨的身份尴尬也敏感,如果让百越那边知晓司马晨突然暴毙在大梁;轻则引起两国邦交恶化;重则可能引起战争。
大梁国力不及百越,无论出现那种情况,都于大梁不利;而一旦被他父皇知道此事与他有关,别说将来他问鼎大位无望,到时就连能不能继续活下去也成问题。
至于赵晓潼,一旦杀了她,一定会立刻引起司马晨警剔;而后果同样不是他能承担得了的。就目前的情况看,他们两个虽然闯进密室,却并没有发现其中的秘密,他根本用不着因为万一可能的怀疑而暴露自己。
最好的办法,就是将可能察觉秘密的赵晓潼拉到他的阵营里,牢牢栓在自己身边。
至于这个秘密暗桩的暴露,究竟是赵晓潼无意闯入,还是有人刻意引她前往;这个务必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不管梁琛犹豫着打算怎样对付赵晓潼与司马晨这两外意外闯入者;赵晓潼这刻都浑然无知那份潜在的危险,她这会坐在马车里,很仔细的将自己全身上下检查了一遍又一遍,确定没露出什么破绽之后;才渐渐放松心情。
她可不希望待会见到紫茹的时候,身上某个伤口突然冒出血来,有些痛她自己承受就好;不必让别人担心也避免吓到紫茹。
车夫明显已经得了司马晨的吩咐,一进城也不需问她,便直接朝明确的目的地而去。
车夫本来以为赵晓潼会问,他也早作好回答的准备;可他等了半晌,也不见赵晓潼吭声;心里不由得佩服地感叹了一句: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什么样的主子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这赵姑娘看起来年纪轻轻,却也跟他家公子一样沉稳冷静。一路硬是连半句疑问都没有,简直比闷葫芦还能闷得住气,如果不是这一路没有停顿,他都要怀疑这位赵姑娘还在不在马车里。
车夫晃了晃脑袋,无声叹了口气,继续驱着马车往目的地赶。
马车驶到书墨斋的牌匾前面,车夫勒着缰绳,娴熟的“吁”一声,马车便稳稳停下了。
赵晓潼一现身,立即有人将她引入内堂。梁泽就坐在正中,看见她,立时惊喜站起,“晓潼,你——还好吧?”说着,将她迎到旁边坐好,眼睛却追着她上下打量。
少女笑了笑,垂眸掩着眼中痛色,“三……”这字刚出口,梁泽一个冷眼扫来;赵晓潼立即知趣的改口,“梁泽,我没事。”
说罢,她故意侧头往旁边小门探了探,俏脸泛着恰当的急切,“听说你找到了我妹妹,谢谢你。”
嗯,寒暄完毕,该让她见紫茹了吧?
梁泽就算还想再说什么,这会看见她急切的暗示,也只得按捺不说了。
这时,半夏挑了帘子从侧门走了进来,一看见她立时满脸愧疚上前,垂下头焉焉道:“小姐,奴婢……”
赵晓潼沉着脸斜了半夏一眼,漠然打断,“你的事回头再说。”
“晓潼,你妹妹她……”梁泽看着她,浓眉蹙了蹙,欲言又止的道:“你还是自己进去看看她吧。”
那情况,他还真不好说。
赵晓潼瞄了梁泽一眼,心立即不安地咯噔一下,梁泽这语气……紫茹难道遭遇了?她猛地站起,脚步急促但气度仍显从容镇定;半夏很有眼色的抢前两步挑起帘子,赵晓潼回头看了梁泽一眼,歉意笑笑,“抱歉,我先进去看看她。”
梁泽摆了摆手表示无所谓,可想了想,他还是跟着一起走了进去。
穿过侧门,赵晓潼快步走进里间,还未见人;就听闻杜若小心翼翼放轻语气柔声哄道:“七小姐,让奴婢给你擦擦脸好不好?”
“奴婢没有恶意,奴婢保证不会弄疼你,你也希望小姐看到的是干干净净漂漂亮亮的七小姐,对不对?”
“呜呜呜……”压抑的呜咽声就像受伤的小兽发出来一样,充满害怕与抗拒,连不高的呜咽声也带着颤抖。
赵晓潼的心一下狠狠揪了起来,她三步并作两步走了进去。一眼就见赵紫茹抱着双臂蜷缩着身子拼命往床角落躲,半埋在领口的一双眼睛警剔不安地盯着杜若,眼角两旁还挂着未干的泪痕。
紫茹……?
赵晓潼急促脚步一顿,身体微微晃了晃,似是被重锤狠狠撞了撞一样,浑身疼得厉害;胸口堵着一口浊气吐不出来。
赵紫茹看见她,木然双眼蓦然转过短暂的光亮,她环抱的双臂松了些;露出咬得渗血的粉嫩嘴唇,无助地看着赵晓潼,张了张嘴,却除了呜咽声外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赵晓潼望见那张半埋领口的小脸满布污渍与泪痕,望着那双一日间失了光彩的盈动眸子,心一瞬疼痛如绞。
她疾步奔了过去,张开双臂将蜷缩角落无助呜咽的小女孩搂进怀里;下巴搁在赵紫茹圆溜溜的小脑袋上轻轻摩娑着;赵晓潼闭上眼睛,不让眸内的愤怒与心疼泄露半分,“紫茹别怕,姐姐在这,姐姐会保护你。”
她声音很轻很柔,极富安抚的节奏。
也许是血缘带来的天生亲近,也许是她温暖的怀抱让人心安;原本像小兽一样不允许任何人靠近的赵紫茹,被赵晓潼搂在怀里这一刻,竟然很快奇异地安静了下来。
杜若见状,立即拿着弄好的湿毛巾欲上前替赵紫茹将脸上污渍擦拭干净;可她一靠近,赵紫茹立刻惊慌如小鹿,不但拼命往赵晓潼怀里缩,还警剔抗拒地发出恐惧的嘶喊声。
赵晓潼皱了皱眉,一边拍着她背部一边眼神示意杜若将毛巾递给她。杜若只得小心翼翼绕到赵晓潼身后递上毛巾,然后惭愧而惶惶迅速退开。
赵晓潼顾不上怀中小孩挣扎牵动伤口带来的疼痛,又是温声又是轻柔抚拍,好半晌才终于将赵紫茹安抚得安静下来;小心细致擦干净污脏小脸与小手,又亲自喂了些易消化的流质食物,然后柔声哼着小调,拍着赵紫茹后背;哄了半天,才终于将处于极端惊恐中的小孩哄睡过去。
她做这一切的时候,杜若与半夏局促得手脚无处安放般在旁边默默看着;不是她们不想帮忙,而是赵紫茹根本不容她们靠近,她们只要靠近一步,赵紫茹立即就会惊恐尖叫拼命往赵晓潼怀里缩;赵晓潼看见一幕,心里又怒又疼,然后再不允许她们两人插手。
就是后来跟进来的梁泽也站在边上,安静看着这个与平时绝对不一样的赵晓潼;听着她轻哼不知名的小调时,他的意识也跟着神游远去,仿佛透过温暖的旋律,回到了曾经无忧无虑的快乐童年。
“我们出去说话。”哄得赵紫茹睡着,赵晓潼费了好大的劲才将紧紧抓着她不放的小手弄开;她冷漠地扫了杜若与半夏一眼,轻手轻脚往外走去。
梁泽在她这冷沉压抑着极端愤怒的声音中回神,眼中怀念神色褪去;他睨了眼即使睡着也极其不安蜷曲身子的小女孩;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随后也转身轻轻走了出去。
赵晓潼越压抑,说明她心里越愤怒,一旦爆发后果实在难以想像。
“小姐。”走出里间,杜若轻轻掩上门,随后一脸内疚的走到赵晓潼跟前,“扑”一声低头跪下,“是奴婢没用,才令七小姐受苦。”
赵晓潼淡淡睨她一眼,不悦道:“你起来说话。”不管她在这个世界生活多久,前世根深蒂固的观念却不是那么轻易改变;她就十分看不惯让人动不动跪在面前这一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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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说紫茹她……到底遭遇了什么。”才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赵晓潼闭了闭眼睛,悄然掩下眸内的疼痛与愤怒,一脸平静看着杜若。
杜若不敢惹她不快,小心翼翼站了起来,轻声道:“奴婢昨天按小姐吩咐,向官府报案,可官差欺奴婢是个下人又没有什么可以证明身份的物件;对这事并不尽心。”
杜若瞄了瞄主位端坐的梁泽,低下头又道:“后来奴婢在街上遇到三太子,奴婢一时着急,就央求他……”杜若说着,双腿一屈,又要跪下;可想起赵晓潼不喜别人下跪,随后有些无措地绷直身子,小声道:“奴婢自作主张,还请小姐……”
赵晓潼不耐烦地挥手阻止了杜若,她没有兴趣为一点小事动不动就责罚下人。况且,事急从权,杜若当时这么做并没有错。总不能将希望都寄托在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官差身上,赵晓潼蓦然想起,司马晨会及时赶去救她;也是因为碰到了杜若。
她皱了皱眉,并没有在此刻一并向杜若问明此事。
“府里呢?昨天府里有派人去寻找紫茹吗?”出了这么大的事,不管赵书仁怎么想,他都不能眼睁睁放任自己的女儿被掳不见吧?
这一问,杜若更加惭愧将头埋低,“奴婢……当时只将消息禀报了夫人。”
可一天一夜过去,她完全没听到相府有任何寻人的动静。
这是说,夫人压根就没有派人去寻人;也许从一开始,夫人就将消息压下;那个长相端庄实际怎么也掩不住刻薄的女人,巴不得她与紫茹死在外面。
她们离府一天一夜,府中却无人过问?赵晓潼心里寒意渐生,随即想到另外一个问题。
她侧目看着旁边俊朗高华的尊贵男子,目光询问,“三太子,你是怎么寻到紫茹的?她当时是什么情况?”赵晓潼说得很慢,天知道,她说这句话的每一个字都似锋利的锯齿一般;毫不留情拉过她胸口,疼得鲜血淋漓,她却不能不忍着。
梁泽扫了扫底下两个丫环,微沉的脸显然他的不悦;可见有两个丫环在,他没有试图让赵晓潼改正对他的称呼。其实他更愿意赵晓潼一直用他的名字称呼他;名字是他这个人的代表;而三太子这个尊称却是身份的代表。三太子可以是任何人,可梁泽却只是他自己。
不过显然眼前不是跟赵晓潼讨论称呼的时候,他尽管心里不悦,对上赵晓潼既急切又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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