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你好好休息,我还有事,先走了。”好了,从回忆中清醒过来,赵书仁连看也没再看夫人一眼,匆匆转身就出去了。
夫人抚着鬓边微乱的发丝,侧头倚着帘帐,冰冷地看着他淡去的背影,幽幽轻喃:“妹妹你说,他再一次看见你尸骨无存的样子,会不会因此发狂呢?”
“夫人,老爷他……?”林妈妈有些担忧地看着夫人,就算老爷现在激动奔去墓地证实。可一旦老爷回过神,一定会想起最近根本没有下过雨,更别说什么能够冲翻泥土的狂风暴雨了。
这个季节,京城本就难得有场雨,夫人这么做会不会太冒险了?
“他?他想不起来的。”夫人冷笑,看着虽然虚弱,可她的眼神却冷得吓人更亮得惊人。“他现在心里只想到他的凝儿不得安息。”哪里还会想到其他,就算想到其他,也只会是厌恨赵晓潼更加入骨。
赵书仁离开福满苑,立即匆匆忙忙坐上马车往赵家的墓园而去。他要亲眼去看看,凝儿的棺木与陵墓是不是……真如十五年前一样。
不亲眼看过,他不安心。
赵家的墓园自然是在城外,赵书仁硬是将平时花两个时辰才走到的路赶成了一个时辰,可见他心里有多么急切想要亲眼证实夫人梦境的情况。
赵书仁几乎等不及马车停稳,居然就急切的扶着车辕往下跳。吓得车夫连忙伸手去扶,“老爷,小心脚下。”
赵书仁当上丞相多年,实在很少出现这么急切毛燥失礼的情形,可眼下他心情无论如何也平静不下来。
甩开车夫伸来的手,立即跄踉着大步往墓园迈去。
像相府这样的权贵人家,一般都会安排有仆人守墓的。但是赵书仁大步流星的赶过去的时候,并没有看到赵家守墓的仆人。
虽然心里觉得奇怪也微生不悦,可这个时候他根本没有心情去管这个。
很快,他奔到了先夫人周语凝的陵墓。
但是,赵书仁整个人却似突然遭雷劈中一样,瞪大眼珠以无比怪异的姿势,一脚前跨却腾空的定格在原地。
前面,修建得整洁干净的墓基完好无损,可周语凝的墓碑却碎成两块倒在一旁;棺木不知怎么就突兀的裸露在地面,不但整块棺盖翻到一边,就是里面的白骨也东一块西一块翻散到满地。
一般人见到这种场面,加上在这种带着阴气的墓地,都难免会心生恐惧。
但赵书仁这会非但没有一点恐惧,反而轰的一下涌上极度悲痛与愤怒。
他的凝儿……果然尸骨无存,难怪夜夜入夫人的梦哭诉。他为什么不早点去福满苑?如果他早些过去,就能早些知道夫人夜夜恶梦,就能早些听出是凝儿在梦中向他预警……。
“吧嗒!”
有液体重重滴落地面,赵书仁下意识伸手擦了擦眼眶,眼角掠过指尖时,他浑身都僵硬了。
指尖……居然是红色的。
赵书仁后来不知自己是怎么回去的,浑浑噩噩坐上马车。回到府后,车夫叫了好几声:“老爷?老爷?到府了!”
“哦?到了。”赵书仁木然下了马车,一脚深一脚浅的往里走。脑里还停留在墓园捡起一块块白骨的画面。
赵书仁疯了般命马车出府,又失魂落魄的回来。夫人当然是知道的,她何止知道,她其实一直就在留意着赵书仁的动静。
这个时候,她没有继续在福满苑养伤养病,反而撑着一身虚弱去见赵书仁。
“老爷。”夫人由林妈妈搀扶着走进正厅,赵书仁一脸神魂不属的僵坐在主位。夫人慢慢走过去,瞄了瞄他握在手里不放的空杯,心头一霎转过千百种滋味。
“你是不是去墓园看过妹妹了?”夫人在旁边坐下,做出一脸急切担忧状。她不可能让赵书仁看出,她是明知故问。
能够如此刺激到这个男人的,除了她那好妹妹周语凝外,世上再别无他人。夫人相信,就算是当今皇帝突然下道斩杀赵家满门的圣旨,这个男人也不会如此失魂落魄神思不属。
“难道妹妹她的棺木与陵墓真的……?”夫人掩口,骇然瞪大眼睛看他。
真的裂开出土?虽然夫人明知事情真相。可她这会只能装作凭猜测的震惊模样。
赵书仁扭头沉沉扫了她一眼,轻轻点头,声音含着悲痛与愤怒,“嗯。”
“那老爷有什么打算?”夫人半眯眼眸,也是一脸沉痛叹息模样,“不如找个风水大师好好看一看,再择个吉日将妹妹重新安葬。”
夫人这么一提醒,赵书仁浑沌的神智终于有丝清正回笼。他皱着眉头,在想墓地看到的情景。
别说昨晚,就是最近一个月都没有风雨雷电,凝儿的棺木与陵墓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子?
他真得找个风水大师看一看,这事实在透着古怪。
好吧,赵书仁就算心里怀疑,也完全怀疑不到夫人头上去。他第一想到的会不会是当年被批为灾星降世的赵晓潼,做了什么冲撞周语凝墓穴的事情。
虽然相府与赵家墓园相隔很远,但这风水一事真不好说。不然好好的,怎就突然发生这样不可思议的事。
赵书仁本来想将请风水大师的事交给夫人去办,可扭头一看夫人脸色苍白浑身虚弱的模样,他心里难得的起了一丝愧疚。
夫人为了避嫌,是绝对不会开口主动要求办这事的。
赵书仁思来想去,除了夫人,他想不出还有谁能办好这事。这一想又觉得为难了,一边是发妻一边是伴了他十几年的继室。
夫人是什么人?不说十分了解赵书仁,可这十几年相处,她绝对是那个比赵书仁自己还了解他的人。
夫人将他为难的神色看在眼里,硬是让他犹豫半晌,她才柔柔说道:“老爷若是放心,请风水大师的事就交给我办吧。”
放心,赵书仁那是十二万个放心。
几乎立刻的,赵书仁脸上愁容尽散,带着淡淡感激的看着夫人,试探道:“你现在身体不好,就操劳这事,没问题吗?”
夫人淡淡一笑,笑容虚弱得像朵失了水份焉耷的花。掠过眼前永远只为别人激动的男人,压下心中刺痛,幽幽道:“老爷放心,这些事不过需要我动动嘴皮子而已。”
赵书仁想了想,确实这些事又不用夫人亲自动手,动动嘴吩咐几句累不着夫人。于是,他原本犹豫不决的担心丢开了。
夫人见他松口气的模样,整个人越发像泡在冰水里一样,身心都是冷冰冰的。
这个男人,哪里知道有些事劳心比劳力累不止千百倍。
夫人知道,只要碰上与周语凝母女有关的事,赵书仁都会紧张无比。回到福满苑之后,她立刻就开始安排风水大师的事了。
这年头,只要付得出足够高的价钱,有名的风水大师还是很好找的。
夫人只用了不到两天的时间,就找了个据说十分有名的风水大师回来。
为及早让发妻入土为安,赵书仁连连催着大师亲自去墓园察看。
夫人身体太过虚弱,前往墓园的事,她便没有亲自前往,只让身边的亲信朱妈妈随赵书仁一起去了。
“大师,你快看看,凝儿的棺木与墓碑为何会突然裂开裸露地面?”一到墓园,赵书仁指着那处似被什么劈开的棺木与墓碑,便迫不及待催促起来,根本连好好顺气的时间都不给人家。
那天赵书仁只是亲自捡好了周语凝的骇骨,至于棺木与墓碑仍保留着之前他所见的模样。他一直保留不动,为的就是让风水大师看一看是什么原因造成这怪异的现象。
好在,夫人请的这位风水大师也是个脾气好的,似乎十分能体会赵书仁的迫切心情。一到墓园,立即就连奔带跑的走近去观察。
“大师,如何?”赵书仁见大师沉吟不语,一会指天点地的,一会又皱眉瞪眼念念有词,心里实在急得不行。
风水大师皱着眉头打量他一眼,先叹了口气,引得赵书仁心头七上八下的悬着,他才慢悠悠的说:“相爷,先夫人的棺木与墓碑会突然裂开裸露地面,乃是因为曾遭了闷雷。”
“闷雷?”赵书仁狐疑地瞪着大师,在脑里思索近段时间什么时候打了雷来着。
大师将他的纳闷看在眼里,拂尘一拂将眼里精光拂去,莫测高深的道:“相爷,闷雷之所以称为闷雷,自然是闷声不响的。”
言下之意,赵书仁你听不到有雷声那是很正常的事,听到,那便是响雷了。
这个解释……赵书仁皱了皱眉,勉为其难的接受了。
“那大师的意思是,突然有道闷雷劈下来,然后就将这劈成这个样子?”
“相爷,这虽是被闷雷所劈,但这雷的来历可不一般。”风水大师瞥过满脸困惑的赵书仁,开始用他的三寸不烂之舌搬弄是非,眼里阴阴的闪烁着不明精光,“据老夫观测,这闷雷乃是有人刻意引来的,目的就是……”
是什么?风水大师没有直说,但他瞟向碎裂墓碑的眼神已很明显向赵书仁说明了问题。
“谁?是谁?”赵书仁一听这个结果,当即就暴怒了。居然有人胆敢对凝儿的陵墓不敬,简直找死。
“相爷别着急,具体的人老夫也不知道。”风水大师继续他神秘莫测那一套心理骗人术。他嘴里说着不知道,可他的眼神分明向赵书仁暗示他很清楚那个人是谁。
赵书仁看见他的眼神,怒火很快冷了一半。
“老夫只知有人借助某种媒介,运用了风水中的天斩煞来破坏先夫人的墓穴风水。”
“天斩煞?”赵书仁低声重复了一下,并没有追问风水大师什么叫天斩煞。他又不是学玄学的,他对这些不感兴趣。
他想知道的是——究竟是谁用什么天斩煞来破坏他为周语凝选的风水宝地。
“大师可知是何人所为?”
“这个……”风水大师故弄玄虚的皱眉捻指头,一会指天一会点地,装模作样指点一番,才神色凝重地看着赵书仁,“相爷,老夫只知道那个人在贵府的坤位。”
“坤位?”赵书仁皱着的眉头一直未舒展过,这些风水学的专业术语他听不懂,也不想懂。所以,他很直接的眼光光看着风水大师,等着解释。
风水大师无疑是个好脾气也很有耐心的人,见他这番模样,立即尽责的解释一番。
然后,听得似懂非懂的赵书仁在他的讲解下,惊愕的叫道:“若按大师这么说,在我府中处于坤位的——不就是三姨娘的扶云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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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夫人对赵紫君再失望,也不可能看着赵紫君去死的。
她这是要对潼潼出手了。
第95章 捉到把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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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水大师掩着眼中浮游精光,继续高深莫测的说道:“相爷说那个位置建有叫扶云阁的院子,那应该就是扶云阁不错。”
赵书仁却狐疑地盯着他,三姨娘与府中各个姨娘都不同。原也是个官家小姐,不过因为家中父兄受连累被贬放,而他那个时候无意救过她,这才……。
后来她娘家父兄也是争气的,竟然平反了昔日冤屈。但也从此心灰意冷,不肯再入仕为官,举家都迁到江南行商。
想到这里,赵书仁就想起他几乎没有什么印象的三女儿。那个女儿从小缠绵病榻,大夫说江南气候环境温暖怡人,适合养病,三姨娘就一直将三女儿寄养在江南娘家。
三姨娘原本出身官家,性子又宁静淡泊,一向与人无争,在相府一直过着深居简出的生活;这十几年来,府中是非不断,可三姨娘从来没掺合其中,一心一意的隐在自己院子里教养一双儿女。
三姨娘暗中弄了什么天斩煞破坏周语凝的风水墓穴?
这事,赵书仁听着就不怎么相信。如果将三姨娘换了府中任何一个人,他七成都会相信有可能,可是三姨娘?
赵书仁摇了摇头,三姨娘除了宁静无争,还是个十分明事理有远见的人。他不是看不出来,三姨娘坚持将三女儿送去江南养病的用意。他更清楚三姨娘在二少爷满十岁之后,就将人赶出府在外四处游学的良苦用心。
这样聪明灵秀心怀远见的女人,怎么可能突然做出这等糊涂事?
先假设这事是真的,但破坏凝儿的风水墓穴,对三姨娘有什么好处?
赵书仁思前想后,也想不出一条好处来。所以,这事绝对不可能是三姨娘干的。
风水大师一直密切观察着赵书仁的一举一动,自然将他变幻神色收尽眼里。
“相爷。”风水大师上前一步,作出亲近的姿态,“老夫之前说过,是有人利用某种媒介引来天雷,破坏先夫人墓穴的风水;不过这媒介,有可能是坤位主人故意为之,亦有可能是被人诱导之下无意为之。”风水大师神秘莫测的盯着赵书仁,有意无意的加重了媒介二字的语气。
“诱导为之?”赵书仁掠了风水大师一眼,面无表情低声沉吟这话。在心里默默思索着三姨娘与府中哪个亲近,可他向来不理会后院的琐事,思索半天也是白费神。
“那大师如何看出是有意还是无意?”赵书仁理所当然的认为,既然能提出这意见,风水大师就该有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