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离开的二皇子突然觉得背脊发凉，看了眼聚贤殿入口，不会吧，难道父皇和母后又想到什么法子逼他立妃了不成？
过了将近半个小时，宴席主角终于到场，众人在李公公的独家吆喝声中，拜见了皇帝、皇后和太子，柔妃等人也相继落座。客套几句后，众人喝酒吃菜，小声谈笑。大殿中央，身着华美舞衣的美姬如蝶翩跹，丝竹之声，美妙悠杨，一派和乐景象。
偶尔有人目光扫过来，就会看到相貌出众的东方军师，正不时给自家娘子夹菜，偶尔帮她剥壳吃鹌鹑蛋，俨然一个标准的好丈夫。古灵斜倚在身边，也是笑得一脸甜蜜，羡煞前来的其他女眷。
东方玉正想着实在无聊要不要找个错口先退席，就见慕容落瑾笑得优雅缓缓走来，虽然已经刻意低调从角落进去，仍是被人认出这第一公子，频频举杯打招呼，只好不断点头致意。虽然看着精神不错，但以东方玉的眼力仍是一眼看出他内伤颇重，脸色不及平常。也是，被南宫绝一掌震伤心脉，就算救治及时加上养心丹的功效，也不可能短短一天内就恢复过来。此刻他能看起来优雅从容，谈笑自若，已经很不容易了。
这人一路过来直接在她旁边桌上坐定，东方玉挑眉一笑：“慕容公子今年怎么敢来参加宫宴了？不怕被怀春少女们包围脱不了身？”
慕客落瑾之前已经四下观望，确定没有五公生轩辕凤仪的身影，才敢这么大胆地坐到前面来。见东方玉揶揄他，温雅一笑：“今年不怕。有东方衬托着，那些公主小姐们就不会看到我了。”说着拎过酒壶自斟自饮。
东方玉一笑置之，专心吃起美食不再言语，心中却想着那可未必，她是名草有生，人家可舍不得自己女儿来当小妾，慕容落瑾这个单身汉才是最标准的钻石王老五，看看那些大臣们一个个热切的眼光就知道了，天佑第一公子，择婿最佳人选啊。
和吃得津津有味的某人相比，慕容落瑾心中却是无限纠结，怕什么来什么啊，他今天早上刚刚回去，就有人报告说杨清风杨侠士过来了，心中竟然咯噔一下，寻了个托词没有见他。唉，想他慕容落瑾自记事起至今，何曾有过这么怯懦的时候？瞟了眼那个吃得没心没肺的小人儿，慕容落瑾一阵气闷，酒更是一杯接一杯地喝。
那个告诉他“你心爱的人打你，不一定是暴力，也可能是害羞”的老男人是他的忘年交。说是忘年交，其实也不过四十岁，看是来种是刚到三十的样子，风度翩翩，虽然言辞不羁有些放浪形骸，但不可否认的是，那风流浪子的气质很吸引人，随性潇洒，不拘泥世俗，总是拎着个酒坛子，他就见过不少女人为他所迷甚至苦苦追求，可惜杨清风从不为意，一有人纠缠就拍拍屁股直接走人，干脆利落。
他认识杨清风后也没见他对什么事很在意，却被他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留意一个人，如果实在找不到人的话，就找一把剑：青玉剑，剑如碧玉，通体生寒。他甚至醉酒后七零八碎地告诉他，他痴恋那把剑的主人很多年，可惜却不能在一起，那剑的主人性子清冷孤傲，虽然他们曾经两情相悦海誓山盟，却因为他曾经犯下的错误不肯原谅他，甚至躲起来再也不见他。
同是男人，他听得出那老男人对青玉剑主人的痴情，可是眼下，那剑竟然……
心中郁闷的慕容公子又是一口饮尽杯中之物，鼓起勇气开口：“玉儿，你那天用的那把剑，是，是叫青玉剑吗？”
“嗯。”东方玉点头，心中诧异，那剑她极少使用，也不是什么名人名兵器的，怎么慕容落瑾会知道呢？看他这样子似乎早有怀疑，可是她很确定师父和慕容落瑾没有任何交集呀？
东方玉淡淡一声打破了慕容落瑾心中仅剩的期待，想到杨清风回忆当年的一脸得色满足，登时心头一片紧张苦涩，使劲儿回想了下发现当时杨清风醉得厉害没说那么清楚，害他现在回忆起来导常纠结。看这年龄，难道他就是玉儿的师父，只是碍于师徒伦常等伦理压力才不能走在一起？所以玉儿再也不肯见他甚至告诉别人师父已经过世？或者是……
事关东方玉，慕容公子的想象力挥舞着小翅膀飞得格外勤快，心中越想越乱，酒也越喝越多。满腔幽怨之情，百转千回，饮酒如喝醋，至于个中滋味，恐怕只有自己清楚了。
东方玉看了一眼又一眼，终于忍不住开口：“我说慕容公子，你是伤得太重脑子都不清楚了吗？怎么受了伤还喝这么多酒？”
看着面前空了的四个酒壶，慕容落瑾心中又是一酸，我都喝了这么多了玉儿你才发现吗？缓缓一笑，带着点苦涩：“有酒千杯少，这可是皇宫珍藏的美酒，怎么能错过呢？”
东方玉对他这反常之态也不予置评，只是顺手给古灵又夹了一筷子菜，耸耸肩膀淡淡地道：“本军师只是想提醒下慕容公子注意形象，一副借酒浇愁的样子别人还以为你失恋了呢。再说，”东方玉语调一转，竟带着点嘲弄和戏谑，“你喝的是酒吗？慕容公子。”
慕容落瑾脸色一僵，喝了一半的酒杯就端在面前，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天呐，他刚刚一感觉，这喝了半天的，竟然，竟然是……水？还是糖水！
见这平日里总是优雅镇定的人露出难得的呆愣表情，东方玉不自觉地心情大好，暗想着她有时候也是个以别人的痛苦为基础寻找快乐的人，当即又斟了杯酒小啜一口，浅浅一笑，光华潋滟：“皇家珍藏的荷露琼浆，果然名不虚传。可惜有人竟把糖水当美酒，真是暴殄天物啊。”
转而见慕容落瑾额角青筋隐隐有跳动之势，又含笑解释道：“我夫人有孕在身不敢饮酒，就命人配了一点糖水。恰好本军师贪杯，尝着这酒味美，就和邻桌偷偷换了过来，还请慕容公子不要见怪。况且酒水本一家，糖水嘛，益气补身，甚是不错，肯定对你身体有益的，对吧夫人？”
像是要证明东方玉所言非虚，古灵拿过自己面前的酒壶倒了一杯“酒”，对着慕容落瑾举杯一敬，笑得妩媚动人。慕容落瑾只好将手中的半杯“酒”一饮而尽，眼角抽得厉害，这个东方玉，绝对是故意的！竟然看他喝了半天糖水也不提醒一声，还对身体有益？明知这话是说他有伤在身不宜饮酒，可是，看着那个怀孕的红衣女子的促狭笑客，慕容公子俊脸忍不住微微泛红，这个玉儿，分明是故意耍他嘛，可恶！
东方玉，这会儿心情愉快，也不去想慕容落瑾为何突然酒水不分，吃得开心，却忽然察觉到有带着敌意的视线偷偷窥视，抬头就见南宫柔错开眼伸手要给皇上倒酒，微微一笑，也不在意。
就让你继续得意几天，到时候被打进冷宫，可就有的受了。东方玉低头夹菜，吃得怡然自得。
第八十四章 做人失败的轩辕昊天
酒至半酣，皇帝挥了挥手，丝竹声立即停下，美貌舞姬们借着舞步盈盈礼，也款款退下。皇帝高居首位，笑得和蔼，朗声道：“诸位爱卿，今年我天佑大胜北溟，三十年内再无干戈之患，有此功绩，全赖秦爱卿率众位将士浴血沙场，保家卫国！朕在这里，敬诸位卿家一杯！”说罢举杯对着大殿内众人一敬，仰头一饮而尽。
“谢陛下！臣等惶恐！”众人拖长声音恭敬回答，齐齐跪倒在地，动作之整齐让东方玉大为佩服，看这阵势，没演练个百八十遍怎么能如此一致呢？怪不得一定要有一个礼部呢，这一套礼仪下来，皇帝还真是威风十足啊。
她只是随着别人的动作曲膝，低着头却没有声音，慕容洛瑾在旁边自然瞧得清楚，忍不住莞尔，他的玉儿就是这样，看似温润，实则比谁都桀骜不驯，还真是让人……难以把握呢。
秦靖直起身子沉声道：“此番作战，全仗陛下英明，洪福齐天，才能取胜制敌，臣等惶恐，万不敢居功！”
“陛下英明，洪福齐天！”跪伏于地的臣子们众口一致齐声高呼。
“众卿家不必多礼。”皇帝开口让众人起身，扫视一圈，见到不少大臣都带了自己的儿子或女儿参加宴会，微微点头，接着道：“今日宫宴，贤才济济啊。趁着过年，朕也图个高兴，众卿家可不要太过拘泥了才好！”
大殿上群臣很配合地响起一阵笑声，东方玉抽了抽嘴角，还真是默契啊。只是这皇帝可真没自知之明，你一个总ＢＯＳＳ在这里你让别人怎么个放松啊？听听这笑声假得多不自然！
皇后雍容大方地微笑道：“接下来还是按照惯例，看看众位千金们有什么才艺要展示，这次本宫拿出了焦尾琴作奖励，哪个表演得好，这琴就归她所有。”说罢目光扫过全场的各个年轻女子，嗯，看起来还不错，都是世家女子，个个端庄有礼，只是不知道昊天那孩子能不能娶一个回去作正妃。
大殿内起了小小的喧哗之声，焦尾琴啊，可是皇后珍藏了好多年的呢，眼下皇帝急着给二皇子纳妃，这赠琴之意也极为明显。年轻女子们羞红了脸小声议论着，带了女儿来的大臣们心中却在纠结，这二皇子生得一副好皮囊，又是身份尊贵，可是品行也真不怎么样，刚还对着别人的妻子调笑呢，难道真的要把自己的宝贝女儿嫁给这种人？
皇后没发现大臣们的内心挣扎，只对可能成为自己儿媳妇的千金们越看越满意，转头却发现那个不肖子正喝酒得不亦乐乎，还对旁边的几个宫女指导下挤眉弄眼，登时气得狠狠一眼瞪过去：这个逆子！大庭广众之下竟敢如此放肆，小心回去扒了你的皮！
轩辕昊天收到皇后的警告，吐了吐舌头，竟有几分可爱。他就是故意的！谁让父皇和母后老想着给他纳妃呢？天知道那些女人有多烦，就这样逍遥自在可以随意眠花宿柳醉在温柔乡的多好！
皇后见他有所收敛，也回头继续维持国母形象，就见六公主轩辕思雪婀娜而来，施了一礼道：“女儿给父皇母后请安，愿父皇和母后万事如意，年年开心！”
“还是我的雪儿懂事体贴。”皇后笑道，“今年怎么不见雨儿呢？”
轩辕思雪眼神微闪，却是不慌不忙地道：“五姐今天偶感风寒，身体不适，所以不能前来，让雪儿代她给父皇给母后靠罪。”
皇帝眉头一皱：“这个皮猴儿，别又是玩得太野累着了吧？可有宣太医诊治？”人家的女儿都是文文静静的大家闺秀，怎么他这个皇帝的女儿就这么不让人省心呢？整日里蹦蹦跳跳没个女孩儿样子。唉，也不知道明年能不能把她嫁出去呢。
“回父皇，已经宣了太医，说是没有大碍，调养两天就好。”轩辕思雪俏声道，怕皇帝继续问下去，接着道，“雪儿今年练习了好久的高山流水，就想着让父皇母后过年时听得开心呢。”
“好，还是我儿知心啊。”皇帝一笑，把自己的调皮女儿暂时放在脑后，开始听轩辕雪的琴音。
东方玉看着殿中央弹琴的六公主，心中暗想着皇室女子小小年纪也不容易，看这样子的确练习了很久，指法流畅，也颇有意境，还真是弹得不错呢。偏头却看到慕容洛瑾面带犹豫，竟是心不在焉不知道神游何处。
莫不是跟着青玉剑有关系？正想着要不要试探一下，却见古灵又掩嘴哈欠，面有倦色，忍不住小声开口问道：“阿灵，是不是不舒服？要不我送你先回去休息吧。”习惯性的伸手探脉，反正已经彻底绝了老皇帝给她塞人的念头，那些大家闺秀们估计也不会再过来破坏她们这对模范夫妻了。
古灵自以为不着痕迹地将手缩了回去：“没什么，就是累了点儿，我先回去就好。”她才不要被阿玉发现是纵欲过度才这么快疲累的呢，多丢人啊。
东方玉神色不变，起身和古灵一起出去，到了殿外主路上平静地道：“师姐你先回去吧，相信如花姑娘会好好照顾你的，不过，”东方玉促狭一笑，“可不能再做什么剧烈运动了。”
还是被发现了！古灵俏脸一红：“死阿玉！就知道笑话师姐！你还是好好看着那个第一公子吧，方寸大乱喝了那么多糖水，应该是和青玉剑有关。”
东方玉浅浅一笑：“好，我回头问一下。你路上小心，回去了记得吃我做好的安胎药。”
“嗯。”古灵心中温暖，脸上却又红了红，急忙转身离去。唉，阿玉，你的眼睛可不可以不要那么毒？师姐我很尴尬的好吧。
此处能听到聚贤殿内流淌而出的琴声，空气中隐隐浮动着清冷的梅花香，夜风同，寒意凛然。东方玉站在外面，不知怎的心中突然有些落寞，没有沿着来时的大路回去，而是顺着一条偏僻的小径缓缓走着。
鹅卵石小路的拐角处有座假山，怪石嶙峋。东方玉还没走近，就看到有火光一闪一闪的，有个声音在碎碎念着：“我不要长大，我不要长大……”嘀嘀咕咕的，分明是个不大的少年。
东方玉一脚踩到地上枯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