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双眼熠熠闪光,“哀家不嫌烦躁,哀家这岁数,含饴弄孙才是最大的乐趣啊。”
“只是你这丫头,整日里忙着替她人做嫁衣裳,就不苦闷么?”
欢颜摇头轻笑,“凡事必分意义大小,目光远近。若是后宫祥和众乐乐,不比臣妾的独乐乐值得甚多么。请太后娘娘恕臣妾当面自夸,臣妾可不是个不识大体的女子呢。”
“况且臣妾比那几位姐姐小上几岁,还不甚着急呢。”说罢羞涩低头。
太后微笑,“哀家知道你心中有数儿。可哀家这做婆婆的,也得时不时表示下关心不是?”
“哀家听说,菲烟那丫头病得都只剩一把骨头,急欲求死了,你去了之后只说了几句话,便比良药还管用,立刻坐起来吃了些东西,最近日日见好?”
欢颜忙摆手,“太后娘娘太过夸奖臣妾了。皇后娘娘只是卧床几日心中烦闷,臣妾不过是去陪着说了些话儿。太后娘娘还不清楚臣妾么,平日里的恭谨都是表面功夫,逗人发笑开心倒是骨子里擅长的。”
太后拉过欢颜的手,“哀家只清楚你做了很多的事,却不喜表功也不喜争功。若这后宫里的丫头们,每个能有你这一少半的心思,哀家也知足了。”
“你初进宫时,哀家只觉得你比菲烟强在皇上喜欢你。如今看来,你比那丫头可不是强上一星半点啊。她一直都是循规蹈矩,见事儿摆平罢了。却从不肯额外多费一点儿心思。”
“你却不同,你那未雨绸缪的缜密手段,哀家都自愧不如啊。”
欢颜吓得离了红木椅跪在地上,“太后娘娘恕罪,臣妾太过逾越,请太后娘娘责罚。”
“你这丫头,哀家为何要责罚你?只因你考虑周全?只因你为这后宫竭心殚力,以使皇上专心朝政,以使皇后专心养病?哀家这是夸赞,不是问罪!”太后佯嗔道,春草扶了欢颜再度坐下。
欢颜讪讪说道:“臣妾毕竟年纪太轻,做事未免太过冲动,只怕热情有余谋略不足。不像太后娘娘深思熟虑胸有千秋壑。”
“因此上就算您真的恼了臣妾,臣妾也知道您是为了臣妾好,毕竟太后娘娘对臣妾寄予厚望,只嫌臣妾不够争气呢。”
太后大笑,伸手指着她对春草道:“春草你瞧瞧,这丫头都说了什么,刚刚还跪下自请责罚,如今倒把哀家捧上了天了。”
春草笑言,“主子本就是睿智英明,贵妃娘娘所言实在不虚。”
太后笑得不行,“你们两个,敢情都知晓哀家喜听好话。怕哀家烦闷,变着花样儿逗我开心。”
欢颜恭谨低头,“臣妾只怕娘娘听了臣妾接下来的话,便不开心了。臣妾昨儿罚了西六宫的几个,一直抄书到腊月二十七不许出门呢。”
“春草你瞧瞧,她那眼珠子转的。哀家看你倒不是真怕,又来哄我,”太后依旧笑言,“你既已替皇后将这后宫之事掌起来,如何做事自有你的道理,你也不用问过哀家,你办事,哀家放心。你不知道么颜丫头,哀家是个有福的。”
“以前有菲烟,如今有你,一直将这后宫打理得甚好。若不是你们,哀家这身老骨头,怕不得折腾到闭眼方休啊。只是你身上的担子比菲烟掌事时重上了许多,哀家着实心疼啊。”
“劝了皇帝雨露均沾,又劝皇后解开心结;当了送子观音,又做捉鬼的钟馗。这世上,无论小到后宫,还是大到天下,就算玉皇大帝跟前儿,也是扬善的扬善,除恶的除恶,只有你是两头挑啊。若不是个八面玲珑的,哪里做得到这许多?”
“你昨儿那立规矩的事儿,哀家也听说了,做得很好。你既有心渡人又给了这机会,她们若不知悔改只想做妖孽,若到必要时,绝不能留情。”
“你知道么颜丫头,哀家当初初进宫时,带进来两个丫头呢。春草这丫头执意不嫁人,哀家好歹不能耽误了两个吧,后来便把冬梅那丫头嫁了出去。”
“前两日哀家收了冬梅捎来的信儿,哀家算是毁了她一辈子啊。她当初在宫里,替哀家尝菜试药,一切不假她人之手,结果替哀家吃了不少腌臜东西,身子大寒大凉不说吧,竟还导致终生不育。”
太后说到此处,不由得落下泪来,春草也在一旁低头唏嘘。欢颜捏着帕子给太后擦泪,“过去的事儿,既已成事实,太后娘娘不要再挂虑了。”
第3卷 尾声 第22章
太后长叹了口气,“她那婆婆,便一直容不得她呢,做主给她那男人纳了好几房小妾。她那男人,竟也不看哀家的面子,只把她疏远架空了!也不怪人家,只怪哀家当初没给她挑个好婆家。”
“哀家已下了懿旨,准她与那男人和离。平常人家不比后宫,哪个女子不想丈夫疼爱呢,既是不得爱护与看重,那种男人不要也罢。用不了三五日,她便该回来了。哀家想让她跟了你,先问问你的想法儿。”
“若她跟了你以后,你凡事尽管放手去做,她便是哀家赐予你的活令牌。若有哪个不服你管教训诫,只让她教训去。如此也免了你一桩心事,省得无论事情紧急巨细,你都想来和哀家禀报一声。”
“哀家知道你心里敬重哀家。可哀家虽然喜欢热闹,却不是那明里讨好,实则挑拨是非告刁状的假热闹。与其那样,哀家还不如烦闷到底得好。你也告诫下那群人,莫来烦哀家。”
欢颜装出忐忑的样子,“太后娘娘说的倒是像极了臣妾,假装来讨好,实则告刁状。请太后娘娘恕罪吧。”
太后与春草同时笑出了声,太后道:“你这丫头!着实该打。与你无关的事儿,莫往自己身上硬揽。”
欢颜轻笑,“臣妾为逗太后娘娘一笑,小小伎俩着实低劣。不过这冬梅姑姑,娘娘不是说她身子不大好么,是不是该回来享享清福便好。若跟了臣妾,岂不是更加劳累?”
太后摆手,“你当她跟了哀家便是享福么?过去倒一直跟着哀家的,结果落了个病身子。其实就是寒凉的体质不能生育罢了,身子骨倒没事儿,不像菲烟那般,日日靠药顶着。”
“何况哀家也习惯了春草的贴身伺候,加上舞儿也足够了。等冬梅回来,你见上一见,若是不满意她,再让她跟着哀家也不迟。”
欢颜倒不怕永禧宫里多上一个半个奴才,无论是皇后的人还是太后的人。自己又不做丧良心的事儿,谁日夜里盯着都不可怕。
只怕这冬梅姑姑离了皇宫太久,对穆霄启这后宫也不大熟悉,做起事来不一定利落呢。可既是太后发了话,想必推辞也是不能够了。好歹多了个撑腰的不是,便点头应了。
“那冬梅丫头,可不像春草这般仁厚,人也更机灵一些。若跟了你,你下不去手的尽管使她去做便好。哀家只是纳闷,那丫头白在这后宫里历练了,怎么就奈何不得她那婆母与几个小妾呢?”太后纳罕道。
欢颜笑着说道:“太后娘娘说的话,该是站在冬梅姑姑亲人角度想的,恨其不争吧。”
“话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毕竟偏房纳得再多,孩儿生得再多,都不如结发夫妻生的嫡子嫡女。”
“冬梅姑姑想必因了这事儿,对那家人心存愧疚呢。何况既是一大家子人生活,公婆便是那家里的天吧,敬重听从是必须的。”
“如此说来,冬梅姑姑其实很是仁厚呢。在宫里时心计多手腕铁,只怨当初那陈氏,将人逼的不得已吧。”
“太后娘娘,还别说,臣妾越说吧,倒越想早日见见这位姑姑了。”
太后点头,“颜丫头说的有道理。若不是那贱妇相逼,冬梅也不至于毁了身子。先帝时那后宫,我们几个能生存下来便属不易啊。”
春草在一旁笑言:“贵妃娘娘说得的确不假。其实主要还是主子调教的好。”
太后指了欢颜又指春草:“一个个都吃了蜜呢。好啦颜丫头,哀家也不多留你啦,你多做些事儿,哀家就多省些心,因此哀家再嘱咐你两句,你便早早回去做事儿吧。”
“记住哀家的话,哀家信你,你只管放心大胆的做事便好。若是你应付不来的,再来找哀家商讨主意。春草,将我的凤令取来交给这丫头。”
“这凤令啊,哀家一直未曾交给皇后呢。本来是想等到哀家闭眼那天再交出来的,如今也没必要留着了,就此给了你吧。就算菲烟奇迹般好了起来,你也手持凤令,与她一同打理后宫吧。”
“你莫小看了这凤令,中宫令在明凤令在暗,它能随时调动这后宫里无处不在的一群人,哀家称他们为:凤卫。”太后一边说,一边递给欢颜一支暗红色三孔骨质短笛。
“凤令易主,从此他们便是你的人了,若有要他们做的事,吹响这支鹰笛便好。笛音两长两短为召唤,日落后吹起;笛音三长两短为求救,随时可吹。可记住啦?”
欢颜推辞:“太后娘娘,臣妾不能收这个。您若将这个交给臣妾,没了凤卫暗中保护,臣妾甚是忧心您的安全呢。”
太后摆手道:“哀家如今哪里值得谁暗害?无论前朝后廷,哀家都不插手了,谁还来害我?何况这慈宁宫也有自己的侍卫不是,那几个人也不是白吃干饭的。”
“倒是你,既掌了事,人便会越得罪越多。哀家只忧心你的安全,你不上心吧,反倒过来惦记哀家,哀家没白疼你一回。你记着,你若出了什么事儿,哀家与皇上无法交待,与齐国公也无法交待。”
“收了这两样,回你寝宫吧。哀家这几日吃斋,就不留你用膳了。”
欢颜只得收了那令与笛,施礼与太后告别,被春草姑姑强挽着送出了慈宁宫大门。忽然想起来什么,忙拉了春草的手,“姑姑,刚刚忘记说了呢,我做了几瓶珍珠养颜膏,本欲带来送给太后娘娘,又怕太后娘娘不喜用那东西。”
“姑姑回去替我问问太后娘娘,若能用得,姑姑便抽空来趟永禧宫吧。若叫别人来取或我差人送来,只不放心呢。”
春草笑着点头应了,只说请贵妃娘娘慢走恕不远送,目送欢颜离去后,迈步回了西暖阁。
欢颜一路走一路暗自嘀咕,看来午后的小眠又泡汤了,得赶紧做几瓶珍珠膏出来,若是春草姑姑来得早,我拿什么交给她?好在各种材料都是现成儿的,有一个多时辰也就做得了。
第3卷 尾声 第23章
正低头暗想着,迎面有脚步声传来,欢颜连忙抬头观瞧,似是后宫中来回巡视的侍卫,便未曾放到心上。这后宫里从来不乏这些巡逻警戒的,无论白天黑夜。
错身而过不久,却只听那人在身后疑问般喊道:“这位可是颜贵妃娘娘?”
欢颜纳罕着回头,难道这宫中侍卫还有人不识得我么?却见那人双目冰冷带着杀意望向自己,心中暗叫不好,也不回答撒腿便跑,一路狂奔一边掏出那刚得的骨笛,三长两短吹了起来。
就算如此,欢颜心中仍道,太后娘娘还真有先见之明,给了我这个,便立刻需要救命了呢。三长两短的笛音便是求救,有意思,眼下我确实有了三长两短了呢。
却只见寒光一闪,一把剑便向自己刺来,她一路狂奔只道跑出了很远,却被那人一个纵身便追得极近,欢颜也不闭目,眼睁睁瞪着那剑那人,既是无路可逃,只得坐以待毙,就算是死,也得看清是谁杀的不是?
眼见着那剑离着自己的胸只差不了半寸,却听得当啷一声金属鸣叫,那人手中的剑不知为何,向左偏开了老远。然而欢颜却是斜斜站立,那剑偏开之时便从她左肩前划过,紫色宫装与内里的丝棉袄当即便被划开个大口子,点点血珠渗了出来浸透了那露出的丝绵。
欢颜既盯得紧便看得清,那剑虽划过自己却是已偏,便不顾左肩疼痛又欲扭头夺路狂奔,却只听身后已是交手的声音,连忙止住脚步回头观看,却是一名洒扫太监打扮的人与那人正在对峙。
是凤卫?是那骨笛求救声音唤来的?来得还真是快呢。欢颜拭着额上的冷汗,只见又有一条身影狂奔而至,转瞬落在自己身旁,却是一位粗使嬷嬷。
那嬷嬷瞧了瞧欢颜手中未来得及收起的骨笛,冷面颔首,扭身加入了那两人的对峙中。欢颜大喊道:“莫杀他,留活口。”
话音尚未落下,就见那侍卫已被洒扫太监打扮的人打飞宝剑一招擒住,那粗使嬷嬷上前两指,便将那人穴道封了。
两人将那人扔到地上,扭身过来:“参见主子。主子可曾伤着哪里?”
欢颜摇头,“你二人来得及时,伤得不算严重,只划了个小口子尚能支持。欢颜在此多谢二位救助了。”
“主子客气,凤令与鹰笛既已易主,保护主子的安全便是我等使命之一。我二人不能在此久留,想必马上会过来其他侍卫,主子欲将这人如何处置,只需交代他们便好。”洒扫太监低声道。
那嬷嬷瞧了瞧欢颜那流血的肩,伸手在怀中掏出一个小瓶递过:“主子自行处理下伤口,稍待宫中侍卫过来吧,我们必须得走了。”
欢颜点头接过,未等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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