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霄启是练过武的人啊,虽说不敢用力怕伤了她,也不能拉不动一个弱小女子吧。未料欢颜如同生了根般,他向起拉,她就向回坐,一边坐一边将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前世里,欢颜气性大又记仇。谁都以为时间会渐渐淡化那些被伤害的过程,因为表面上看不出什么。实际上,她的心里却一点点将个小疙瘩如同滚雪球般,越滚越大。
因此和刘亚轩离婚后,谁问起来她都只回答说:他死了。再补上一句:飞机失事摔死了,尸骨无存,找了好几年都没找到。
若不是欢颜在医院的业务一直很好,谁都会以为她精神受了刺激。因为没有任何一个正常人,会如此清晰冷静描述自己爱人的死法,脸上也不带任何表情。
医院里评职称,欢颜被人偷了论文,连夜又赶了一篇出来方才交了差。她虽然一直以冷漠著称,却只是不爱说话而已。唯独对上那个人,眼神冰冷得让人忍不住战栗。
那人想了好久形容词,只想到了一个字:蛇。想罢立刻浑身起了鸡皮疙瘩,汗毛耸立。从此只要遇上欢颜,立刻或扭头,或绕行。
穆霄启坐到地上抱紧欢颜,心想既拉不起你,我就陪你一起坐着。抱紧你你总不会再磕死了去吧。
“欢儿,能容我解释么?”穆霄启小声哀求道。
欢颜双眼无神,摇了摇头。“你不用解释。我也不用解释。我一直以为我与你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是我错了,是我太过苛求了。是我太拿你的宠爱当回事了。是我太他妈的理想主义了。”
穆霄启双眉紧皱,欢颜面容冰冷,两人就这么不尴不尬的拥坐在地上,谁也不再说话。
采芳在暖阁里一直惦记主子,无奈太医尚未诊出结果,主子又是被皇上拉出去的,实在不敢跟出来。
皇上与欢颜离了暖阁后,梁太医便问李昭容一天里都吃了些什么,红艳掰着手指一一讲了。
那梁太医心里有了数儿,取了银针下在李昭容的内关穴上捻了捻,又在足三里隔衣下了针:“娘娘龙胎无恙,只是肠胃有些不对,怕是那菱角吃坏了。午膳用了猪肉,午膳后又吃了菱角,这两样相克得厉害。”
“好在发作后微臣来得及时,若再疼上一会子,保不齐就动了胎气。”
“这两个穴位扎完了,便能缓解些。倒是有几个止痛更好的穴位,娘娘怀着龙胎又不适合下针。娘娘先略忍忍吧,喝了汤药就会好起来。
梁太医到一旁桌子上写了药方,略等片刻又给李昭容起了针,喊了雨儿随自己回御药房抓药。
采芳见李昭容这儿腹痛明显好了许多,太医又说只是吃坏了肚子,方才放下心来,出了暖阁去找自家主子。
“主子?主子?您在吗?”采芳见大殿里无人,便出去到了院子里,彩安殿的奴才们却说未见得贵妃娘娘出去,于是返回大殿轻呼着欢颜。
欢颜挣脱了穆霄启,倔强的起身从屏风后闪出,“采芳,我在。你进去说一声,让李昭容好好养着,我突然有些不大舒服,不敢进去叨扰,先回了。你出来追我就好。”
说罢低头出了彩安殿,急急的向永安宫外走去。出门时和路上遇上打招呼施礼的奴才们,一概不抬头只是摆手,匆匆到了永禧宫门前。
“主子慢些走。”采芳进了暖阁回了话后追出来,在身后喊道。
“欢儿,你慢些,小心摔了。”穆霄启也追了来。
欢颜离去后,他进了彩安殿,得知李昭容只是吃坏了肚子,斥责了红艳几句,又嘱咐小心看护,便速速离去。出了门打发了小德子,自己便匆忙的往永禧宫而来。
欢颜只当没听见这两人喊,径直进了殿又回了睡房,直接将门别上。上了床躺下,方才觉出额头与手腕火辣辣的疼。
可与心痛比起来,这疼又算得了什么?
齐欢颜啊,你还是想错了。你以为无情无爱孤独终老很痛苦么?你前些日子还振振有词教训齐江,若将雪华丢在这宫里,她将痛苦终生。
可那样的话,毕竟她心里还有个念想儿啊。自己呢?转瞬间就连个念想儿也没了。若说得牵强些,就只有齐府还能算得上牵挂了。
若是有人现在告诉欢颜,死了就会回到现代去,想必她绝不犹豫。毕竟她在现代活了二十九年,和老爸老妈感情更深些。这个古代,如今已没人能比得上了。
还真是飞蛾扑火呢,瞬间灰飞烟灭。欢颜自嘲的笑了。
第2卷 宫门深似海 第一百零二章 费尽思量
“主子,主子您开开门,是奴婢采芳啊。”采芳砰砰打门。
欢颜不说话。如果死不了,以后就做个哑巴吧,欢颜打定主意。
“欢儿,你出个声儿,你若是不出声儿我就踹门了。”穆霄启在外面喊道。
欢颜可不想见到自己的睡房门变得支离破碎,就算只是一脚,那也是练过功夫的脚。
取了床旁矮几上的小油灯,想向地上摔吧,又没舍得。这东西,拿回现代能卖个几十万。扔个枕头?闷闷地也没声音啊。欢颜尚在四处踅摸着,便听得哐啷一声巨响。
我的红木门,我的雕花红木门,我的雕花红木睡房门啊!穆霄启,我绝饶不了你!
穆霄启一脚踹了门,急急的冲了进来,见欢颜平躺在床上双眼怒视着他,悬着的心方才落下。
早知道欢儿没事,自己也就不踹门了,等她消了气自然会出去,穆霄启懊恼的想着。
“欢儿。”穆霄启坐到床旁,拉起欢颜的手。她的手却宛若没了骨头,软软的任他拉起,没有一点力气。
穆霄启又将她从床上抱起半坐,那身子依然软弱无力,既不挣扎抵抗,也毫无热度与力量。稍松些手,便软软的瘫了下去。
见欢颜如此,穆霄启可是被吓得不善大喊来人。采芳与绿俏一起冲了进来,“主子,主子!”
采芳刚望了欢颜一眼,立刻哭喊起来,“主子您怎么了?主子,您倒是说句话啊!这额头是怎么了,为何都是血啊?绿俏姐姐,你看看主子这是怎么了?”
绿俏也看见了欢颜额头一片青紫,还有血渗出来,将头发沾得乱七八糟。手拿了帕子将那伤口捂住,“采芳,让小山子去宣太医。”
扭身坐到床上,将她靠在自己怀里,绿俏抚着主子的脸,无声的垂泪。每次都是这样,好好儿的出去,回来就没了半条命。主子这是得罪谁了?怎么三天两头受这种罪?
绿俏无意中低头向一旁一瞥,却见到主子露出的手腕。那左手腕间大概近三寸宽的一大条子青紫,还绕了个满圈。
轻轻拉起那只手,托在自己掌心,绿俏的泪更忍不住了,滴滴都落在主子的手上。欢颜感受到了这温度,轻声说:“绿俏,莫哭。好在我还有你,有采芳。”
绿俏听出了主子话里有话,抬头望着穆霄启,“是您么,皇上?是您做的?是您将主子弄成这般模样?皇上您怎么下得去手?”
“皇上宠我们主子时,恨不得给她摘下天上的星星,不宠了,大不了您冷落她,为何翻脸就不认人?为何偏要这般伤她?”
欢颜在绿俏怀中挣扎坐起,“绿俏,不许乱说话。你说这人是皇上?你说他宠我?他既是皇上,你怎可没了尊卑?还要命不要?”
扭脸看着穆霄启,目光迷离,“你真的是皇上?”
挣扎着爬下床,跪倒地上磕头:“臣妾见过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穆霄启被绿俏斥责了一番,心中惊讶。这永禧宫的奴才们,还都有点儿意思。未想到欢颜又下了地磕头,心神立刻又慌,手忙脚乱将她扶起,又在绿俏帮忙下弄回床上躺着。
“绿俏,他真是皇上?那我是谁?我为何知道你叫绿俏,知道刚跑出去那小丫头是采芳,却不知道我是谁,我也不认得这个皇上?”欢颜一手托腮,可怜兮兮的问。
绿俏大惊。主子这是怎么了?若说伤了脑子,却知道不许自己顶撞皇上,还知道按宫妃礼节给皇上施礼。并且还叫得出自己与采芳的名字。
若说没伤到脑子,主子为何偏偏把皇上给忘了?把她自己给忘了?被恶气迷了心窍儿了吗?
穆霄启悔恨难当,“欢儿,都是我不好。我早就知道是我错怪了你,那话一问出口,我就后悔了。我太自私了,当时只怕是我错爱了你,才忍不住问了,却没考虑你接受得了与否。欢儿,你原谅我吧。”
“我不是和你说了,若是别人做的,我便不在乎。唯独你,我受不了。我就没仔细考虑,你根本就做不出那种事来,是我糊涂,你打我,你打我出出气。”说罢拉起欢颜的手抽自己的脸。
“皇上?你当真是皇上么?皇上能允许宫妃抽他的脸?绿俏,将这个骗子拉出去,这人不过和你们认识的皇上长得像罢了。去让皇上处置他,灭他的九族。”
欢颜心说,你解释得虽有些道理,可无论你有道理千条,我都不接受。你可能会说爱之深责之切,可我也没做错什么啊。
你为何不能等等把事儿弄明白了再说话?说得倒简单,一个后悔,一个误会,就能弥补我的伤痛么?
单说你把我看成蛇蝎心肠,我就绝不原谅!我对你千好万好,换不来你一个信任,这种宠爱,我不要也罢。
穆霄启无奈的笑:“欢儿,我知错了。你那么善良,我却把你想得那么坏。咱们干脆这样,以后就算你再坏,你真坏,我也只宠爱你一个,你看可好?可千万别装着不认识我。”
欢颜摇头,“我就是不认识你,别和我宠啊爱的,我受不了。我只想好好儿活两天。你就别再纠缠不休了,否则我真叫来侍卫将你打出去。”
穆霄启极是无奈,“绿俏你看你这主子,多大的气性。”
绿俏多少听明白了些,必是皇上冤枉了自己主子,说主子做了什么坏事。主子平日里是平和,实际却是个倔脾气呢,若是认准了什么事儿,九头牛都难拉得回。
于是心里嘀咕道,皇上,你活该。
李太医在采芳的带领下进了永禧殿,留了他在大殿稍等,采芳便进来禀报。穆霄启说:“领进来吧。省得你们主子挪动了。”
李太医进来后施了礼,穆霄启摆手:“不用多礼,先给颜贵妃弄弄那伤,再诊脉吧。”
第2卷 宫门深似海 第一百零三章 换防建议
想必是路上听了采芳学说,李太医取了一应物什便冲着欢颜额头去了,根本没用上下打量。
药水应该是类似酒精的消毒水吧,欢颜被痛得眼泪直流。穆霄启握住她的手,轻轻拍着抚慰,还不忘问道:“李太医,这额头可会留下伤痕?”
李太医一边清理伤口一边回答:“回皇上的话,容臣回去配了药膏,等伤口结了痂又掉了之后用上两个月,基本就看不出来了。娘娘若嫌没好利索时妨碍仪容,就用刘海遮着些。”
欢颜心里发笑,李太医还挺有趣的,知道女儿家爱美,还让弄些刘海遮丑。
其实若不是穆霄启,换个谁惹了自己也不会这么自残啊。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怎能随意伤害。
难道我知道他在意我,才这么自虐让他痛苦么?不过也好,若今儿不给他个下马威,以后岂不是随意捡个由来便质疑我啊。回头再成了毛病,可板不回来了。
就得让他知道我的性子刚烈,被诬陷,毋宁死!不信任,毋宁死!加上装疯卖傻了一通,把他也吓得不善,回头一想,倒似自己小题大做了。他毕竟是个皇上啊,能允许自己如此耍性子,已经是天大的恩德了。
欢颜心中有些内疚。不过既是做戏,总不能说不做就不做了吧。恰好借着这个劲儿,冷落冷落他才好。若是冷落期间他被哪个勾引走了,也就不值得我继续付出了。
若是未被勾走,过些日子找个事儿,再就坡下驴吧。唉,我这好面子的毛病,什么时候儿才能改得了呢?
又不是玻璃人儿,说不得动不得。这暴脾气,可怎么好?
不过话说回来,自己跟着师父手记里学的那些,大多是些生僻的毒,若自己真想给李昭容落了胎,能用那种立时见效的么?
无形无色无味的毒有的是,想让她生个怪胎就生个怪胎,想让她十天后小产,她的肚子绝不会大到十一天去!穆霄启,你竟如此小看我,如此小看师父!
嘿嘿,你不仁,可别怪我不义。
“这位李太医也说你是皇上,难道你真的是皇上?”欢颜又装出了糊涂样子问穆霄启。
李太医已经给欢颜处理完伤口,上好药包扎好了,正在低头收拾东西。听得她的话,不由得一愣,抬头望向皇上。
穆霄启见他抬头看着自己,焦急的说道,“李太医,颜贵妃好像把朕给忘了,你说这可怎么是好?快给她瞧瞧。”
李太医连忙上前把脉,诊毕说道:“回皇上的话,娘娘似受了极大委屈,有些气血攻心的迹象。不过没什么大碍,高兴些便会自愈,也不用吃药。”
“若说把您给忘了这事儿,臣也不知道该如何说。毕竟脉象上无法诊出人的想法儿。不过臣听说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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