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来面对她温柔狡黠的他,此刻却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将余辛夷的反抗全部打压下去:“闭嘴!”然后立即朝墨衣令道,“你立刻去将太医院孙医判请来!”
墨衣立即领命而去,景夙言一路上不顾所有人的目光将余辛夷抱进马车里,疾驰的马车在元宵夜的灯笼河里,犹如银河里疾驰的流星。
孙医判被快马加鞭请进王府,以最快的速度给余辛夷诊断,然而诊断了整整两柱香的时间,孙医判才紧皱着眉朝景夙言请罪道:“请恕下官医术不精,除了体虚外,查不出郡主患了什么病症。”
景夙言皱紧了眉头,孙医判年届七十,乃是太医院第一把国手,若是连孙医判都查不出,代表整个太医院也找不到第二个人来。但是,他仍然觉得哪有一丝怪异。
余辛夷的疼痛已经缓过来,面色恢复如常,朝着景夙言道:“我就说我没什么事,何必如此大动干戈?还嫌盯在你身上的眼睛不够多么。”
虽是嗔怪的口吻,然而她低垂着头的时候,看不见的眼底,清透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幽深的光芒。
从八皇子府出来,余辛夷如往常般面色沉静,一路上都看不出一丝异样,恬静的微笑着听着白芷跟寒紫两个人斗嘴笑闹,取笑花灯节上遇到了什么才子佳人,什么有趣儿灯谜。
回到府里后,余辛夷梳洗后正准备早些休息,然而眼睛一瞥却看到了书桌上砚台下露出的突兀一角。
余辛夷目光一闪,立即将白芷等人支开,不动声色的拿起压在砚台下的信封。
上面两个字的落款显得张狂至极。
——舞阳!
余辛夷你没猜到吧?你竟然也会有落到我手中的一日,想要你的命么?那就来五皇子府求我!记住,只准你一个人来!
短短的数十个字,余辛夷几乎不用想象,便能猜出舞阳公主此刻得意而刻毒的表情。肯定是无比激动而期待的,等着看余辛夷恐慌而怕死的表情,然而跪到她舞阳的脚下,痛哭求饶,俯首称臣!
只是,余辛夷脸上却并没有露出一丝紧张或濒临死亡的绝望,而是唇边漾起一抹冷然的笑,白皙的素手不急不缓的将那只信封放到烛火上,任由那张充满恨意与得意的信纸连带上面的落款,一同化为灰烬!
元宵节后,小皇子的满月宴来得很快。因为小皇子的诞生,再加上凌虚子的长生丹药提炼成功,皇帝近些日子心情极好,所以这场满月宴办
得甚为隆重,比前几位的皇子宴都慎重得多。
余府的马车不紧不慢的在各府的马车流里进了永宁门,进门的时候正巧与另一辆车狭路相逢,不得进退。
白芷掀开帘子向外看了一眼,气咻咻回来道:“小姐,太晦气了,又是舞阳公主!”
寒紫皱眉道:“怎么又跟她狭路相逢?这个舞阳公主名声已经败坏至极,怎么还好意思出来虚张声势,丢人现眼的?”
白芷翻了个白眼道:“我看她分明是故意的,每次都恰巧跟我们撞到一起,分明是来找麻烦的。”
却听余辛夷不紧不慢道:“她现在无论如何,都顶着五皇子正妃的名头,进宫参加宴会自然是名正言顺的。”
白芷撅着嘴道:“可是她现在退也不退,进也不进,小皇子满月宴就要开始了,分明是逼着咱们让路的。”
余辛夷掰了一瓣橘子塞进白芷嘴里,笑道:“白芷,你见过狗咬人,难道见过人跟狗斤斤计较,去咬狗的么?”
白芷一听噗嗤笑出来,脑子转过弯来,那舞阳公主可不就是一条尽会咬人的疯狗么。
被让了道,五皇子府的马车先行,舞阳公主从窗口掀开帘子朝余辛夷的方向,冷蔑的嗤笑一声,眼睛里充满了鄙夷,仿佛在嘲笑她余辛夷也不过如此!
余辛夷自始至终保持着淡淡地微笑,一双古井般的眼眸里波澜无惊,仿佛什么都无法打乱她的心。
扶着老夫人进宫,因着前几日才下过大雪玉阶显得有些滑,老夫人不慎脚滑了一下,余辛夷一下子没扶住,幸而一双手及时的将老夫人拖住。
余辛夷抬头一看,出手相助的不是敦厚儒雅的三皇子景天齐又是谁?
余辛夷微笑点头道:“多谢三皇子。”
景天齐露出温雅的笑容:“举手之劳。”
将老夫人扶进大殿内,景天齐望着余辛夷不紧不慢的窈窕背影,眼睛微微眯起:这个才十七岁看似纤弱柔美的少女,任谁都想不到会有那么大的本事,一双纤纤素手将整个朝廷搅得天翻地覆,更引得他们兄弟间夺嫡之争日渐白热!他几乎想都不用想,得她帮助景夙言该有多难对付,但是还好,这一切很快就要结束了!虽然可惜了这样一位佳人,但是——景天齐的脸上一瞬间露出与他的宽厚儒雅丝毫不相称的表情——那是景夙言该痛苦的事,与他又有何干呢?
他的前方,余辛夷小心翼翼的将老夫人扶坐下,目不斜视,似乎半点没注意到身后那些毒辣算计的眼神。
而离她极远的地方,景北楼嬉笑着与诸位大臣们玩笑斟酒,然而那双似乎在笑的眼睛,却冰冷的望向余辛夷的方向,只是极快速的一眼,但是里面混杂的恨意、凶狠、快意以及期待浓厚得像黑色毒汁,粘稠的一滴滴落下来,触碰到什么都会溶解,化为残骸。
直到一道月白色的身影挡在他视线前,举起酒杯笑容俊美如斯:“四皇兄,为弟敬你一杯吧。”
景北楼抬过视线,心底滑过一道冷笑,面上却微醺大笑道:“哈哈,八皇弟多礼了,既然如此咱们兄弟来干一杯!”
两只酒杯相碰,两只手与各自主人的表情般讳莫如深,然而酒杯里胭脂色的琼浆却掀起一连串的浪涛,飞溅起来,落在地上。
小皇子的满月宴就摆在雪贵妃的宫殿里,新修缮的含光殿珠光宝气,华美得不亚于凤和宫。文帝亲自抱着自己最小的儿子坐在宝座上,才服用过一枚续天丸满脸红光,显得极为有精神,仿佛年轻了十岁。雪贵妃坐在一旁羞怯而甜蜜的微笑着,望向文帝的目光里充满情谊。
雪贵妃不动声色的望向余辛夷,轻轻点了点头。
余辛夷举起酒杯轻轻将一杯甜酒饮下,与景夙言交换过一个眼神,唇边溢出一抹浅笑。
满月宴正式开始,礼乐声悠扬于耳,无数官员纷纷恭迎贺词,将皇帝哄得龙颜大悦。
凌虚子脚步如风站出来道:“恭喜陛下,贺喜陛下!微臣特意为小皇子占卜,发现小皇子天命属金,与陛下您相辅相成,且命盘中有蛟龙星为护星神将,这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征兆啊,定能保我大鎏万年昌隆!”因为炼丹有功,凌虚子一跃被封为国师,得到皇帝极大的宠信。
这一听就是恭维之言,谁都知道历史上没有哪个朝代能绵延万年,但是对于任何一任皇帝来说,谁都希望自己的国家万岁不衰,自己的功绩被每个子民牢牢记住。尤其是好大喜功的文帝。
文帝听完,抚掌大笑道:“好!朕就知道小二十四是朕的福星,好!实在太好了!孙福寿替朕拟旨封小皇子为福郡王!”
新生的小皇子一般都是从最低等级的贝子开始,一级级封禅,到贝勒、郡王、亲王,最后极少机会才得以登基为帝。只有极少数得宠的皇子能一诞生便封为贝勒的,更何况郡王这一等高品!而二十四皇子才满月就被封为郡王,与三皇子景天齐、八皇子景夙言等同品级!在场所有人都止不住心里咯噔一下,就连景天齐也忍不住暗暗皱眉,但表面却不敢表现出半分。
景北楼却第一个站出来,朝着文帝行礼道:“恭喜小皇弟,也恭喜父皇能有小皇弟这样的福星!更恭喜咱们大鎏国福泽万年!”
景北楼一番话,立即所有大臣反应过来,朝着文帝三呼万岁!
惹得文帝抚掌,三声大“好!”
就在皇帝大笑之时,谁都想不到下一刻文帝突然脸色刷的一变,笑声哽在喉咙里像是被什么生生堵住一样。
这一刻突变来得太快,谁都没有想得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靠得最近的孙福寿连忙跪上前扶住文帝,但是已经来不及,文帝用力捂住喉咙,猛地仰头吐出一口黑血!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坏了,有些夫人们吓得捂住倒抽气,腿一软就倒在地上,原本悠扬热闹的歌舞蓦地停住,众人纷纷色变,下意识齐刷刷的膝盖砸在地上:“陛下!”
“父皇!”
谁都想不到,这样一个庆贺的日子里,皇帝陛下竟然会当场吐血!众人全被震晕了,完全失去思考的能力。怎么会这样?
堂堂一国的皇帝,竟然在自己的皇宫里吐出黑血!难不成有人给陛下下毒?到底是谁这样天大的狗胆能在戒备森严的皇宫里,小皇子的满月宴上下毒成功?!这在大鎏朝历代从没发生过的事,这已经不是匪夷所思,而是骇人听闻!
离得最近的雪贵妃忙不迭冲过去,脸色雪白:“陛下您……您怎么会……”大颗的泪水已经纷纷落下来,尖叫道,“来人,快传太医!快去!”
吓愣住的太监脸色铁青,忙跌跌撞撞的冲了出去,直奔太医院!若是陛下有个万一,在场所有人保不齐都要人头落地!
景北楼跟景天齐三两步,立刻冲上去将文帝扶坐在龙椅上,满脸惊慌担忧道:“父皇您怎么样?”
文帝吐出一口黑血后用力捂住心口,跌坐在龙椅上,急促喘息了好几口才缓过来一些,再睁开眼时已经目光阴鸷的盯着整个大殿里所有人一眼,眼睛里充满了忌惮与怀疑。就连景北楼两人都被他的目光吓退了几步,跪在地上不敢再上前半步。
因为此刻的文帝,就像一头受了伤的老龙,目光阴冷的扫着每个人,似乎只要在场某个人表现出任何一点异样,就会被他撕碎!
就连雪妃都不敢靠得太久,只知道无声的落下清澈的泪水。
老夫人被猝不及防这么一惊,颤颤巍巍的跪在地上,而旁边余辛夷也被拉跪在地上,面色凝重的望着这一切。
太医院十二位太医悉数以最快的速度飞奔进殿,每个人头上身上全是冷汗,连忙为文帝诊断,有些资质稍浅的太医连手都是抖的。
整个含光殿鸦雀无声,却好似有一把宝剑悬在每个人的头顶摇摇欲坠,压得人连喘息都不敢,好像只要一点点微风就能将那把剑吹下来,立刻人首分离!
每一瞬都过得好似千百年那么长久,直到一炷香后为首的孙医判下跪,颤颤巍巍道:“启禀陛下,您……您的症状,像是中了……”似乎有什么词难以从喉咙里挤出来,直到最后在皇帝犀利的眼神中,才千辛万苦的说出那个可怕地字眼,“毒……”
文帝猛地撑大眼睛,里面血红,狰狞得像是洪水猛兽。
原本已经如履薄冰的众人,这下简直像是一下被推到悬崖里,朝着地府坠下去。有人已经快承受不住压力晕厥过去。景天齐满脸担忧的匍匐过去,嘶声唤道:“怎么会这样?到底是谁有这样天大的狗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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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黄泉半路
文帝向来自诩明君,但是现下竟然有人明目张胆的在自己得皇宫里给自己下毒,这不啻于一个大大的巴掌,扇得文帝怒火攻心,眼前一黑再次吐出一口黑血来,太医们以最快的速度调出暂时的解毒剂给文帝服用下。
文帝大喘了好几口气,才缓过来一阵,整张脸孔都是扭曲的,像怒极的野兽一般,一双龙目死死的盯着殿内所有人,一掌用力拍在扶手上低吼道:“朕中的,到底是什么毒!”宫中从来都多明争暗斗,无数人悄无声息的中毒又莫名其妙的暴毙,有的甚至在水里泡了几个月才被人捞上来,但是,这次却发生在文帝自己身上,这教他如何不雷霆暴怒?
孙医判承受着雷霆之怒,浑身都被冷汗浸透:“回……回禀陛下,这种毒名叫璇玑,毒性很是特殊,服用后会在人体内潜伏两个时辰,这两个时辰内不会有半点反应,甚至精神更为振奋,但是两个时辰之后会突然爆发。且这种毒无色无嗅,极易混在……食物茶水中被人……误服……”一番话说得孙医判几乎从鬼门关走过一遭,胆战心惊的偷瞥文帝一会青一会紫的表情。
而大殿内所有听到的人都心惊肉跳,完全觉得不可思议:谁能在皇宫里,逃过千万双眼睛的监察,向文帝的饮食用水等里面下毒?况且,皇帝一般入口之物都要经过试用太监之口,确定安全后才会送到文帝案前,而衣裳笔墨之类贴身用物更是要经过十三道严格检查后才会呈给文帝。而掌管这一切的,只有文帝身边伺候了三十余年,最为信任的孙福寿。旁人,就算是皇后碰都不能碰一分!
顿时文武百官的眼睛盯到孙福寿身上。
孙福寿一听当场吸住一口气,五体投地跪在地上,额头啪啪撞在玉砖上:“陛下!臣这些年忠于职守,您都看在眼里的,臣若是敢渎职或者有不轨异心,必教臣天打雷劈,死无葬身之地啊!”
但是皇帝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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