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俊等见父母师父来了,赶紧收手,倾之长长松了口气,从桌上跳了下来。
给长辈行礼之后,殷绾将初尘拉进里屋——里外两间本是通的,为了做新房才刚刚挂上了帘子。初尘哽咽着叫了声“娘”扎进殷绾怀里,将画好的面妆全哭花了——这是她知晓身世后第一次见到殷绾,她的娘亲,她的亲娘。
女儿出嫁,殷绾心里也不好受,一边抹泪一边安慰初尘,哄得初尘不哭后,又和小花儿一起给她重新梳妆,然后将小花儿打发出去,面授女儿夫妻之道。
外面行已也将准备好的衣服拿出来让汗流浃背的倾之去后面擦擦身上,换件新衣。之后便是傲参、颜鹊两位长辈嘱咐倾之日后如何为人之夫。天俊等人自去厨下忙活,行已、小花儿主厨,天俊、去罹打下手,准备晚宴。
婚者,昏夜成礼。
作者有话要说:迎亲程序基本虚构……反正这文架空……
洞房
【章二十一】洞房
忙活了一整日,成礼倒最简单。向西向北拜过倾之的父母,向南拜过傲参夫妇和颜鹊,夫妻对拜,礼成。然而各人心思却是一言难尽:倾之与初尘的生身父母花少钧、商雪谣、颜青羽三人都已不在人世,而傲参、殷绾、颜鹊和行已又都与他们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看着倾之与初尘成亲,悲从中来,喜从中来。
倾之向锦都和玄都的方向叩首,心情沉重:父母在世时他年纪尚小,或许他们还来不及想象这遥远的一天,来不及想象幺儿成亲,更来不及想象弄孙之趣,一切都结束在锦都的某个春末,那一年花开花死,没有结果。
青羽的墓也在西边,向西拜的既是倾之之父,也是初尘之母。初尘感激生她爱她的母亲,然而只能在心中,为了她的另一位母亲,殷绾。
将新郎新娘送入洞房后,傲参夫妇不便久留,打道回府,颜鹊一贯不爱凑孩子们的热闹,先走一步,天俊在外面吃了几圈酒也起身告辞。屋外只剩打算在合欢树下畅饮通宵、醉眠花下的行已、去罹和小花儿,屋内则是倾之和初尘守着喜烛干瞪眼——既然不能圆房,这春宵也没什么过头,睡则不困,不睡无聊。
初尘脱了外裳,卸去红妆,将一头乌发披散在雪白光洁的背上,退了鞋袜上床,双臂抱腿倚在床尾,下巴搁在膝上,低垂着眼睫看着半露出裙底的白玉小脚,两手有一搭没一搭的拢着头发,脚趾不安分的一动一动。
倾之面含微笑,看初尘安静地做完这些事情,心底有一种难以言明的奇妙:年华静好,美人如玉,从此不管坦途崎路,坚强疲惫,夜风送香明月满窗时总能抱爱的人躺在胸膛,嗅着她的发香,抚着她的肩膀,沉沉入梦……
初尘理了一阵头发,抬起头来问他,“你不过来吗?”
倾之这才如梦方醒,到床边挨着初尘坐下,将她搂进怀里,轻吻她的额头。他的心砰砰地跳,虽然并不打算遵守殷绾那莫名其妙、不近人情的条件,但倾之原也没想第一夜就毁约,可有些事情,只能说是“情不自禁”。他的手□她的头发,捧着她的脸,眉毛、眼睫、鼻子、脸颊、樱唇、下巴……温柔的亲吻。
初尘紧闭双眼,有些发抖、有些窒息,她紧张地死死抓住倾之的后领,既享受他轻柔的爱抚,却又害怕他有粗鲁的和进一步的动作,但慢慢的,情况似乎有些不妙——他抽开了她腰间的丝绦……她想要逃……
“哈哈……”屋外三人不知说了什么笑话,一阵大笑。
倾之停了手上的动作,初尘也睁开了眼睛,一上一下,一俯一卧,都眨了眨眼。倾之翻身坐起,撇撇嘴:扫兴。初尘赶紧坐起来束好衣带,吐了口气:得救。
“娘不是说三年……反正没事做,不如我们也出去喝酒吧。”初尘建议。
倾之腹诽:这算什么事儿?好好的新婚之夜新郎新娘都跑出去跟人拼酒,真是闻所未闻。但不满归不满,他有言在先,又一向依顺初尘,只好点头。
两人略理了理衣服,初尘跑在前面生怕倾之反悔再拉她回去,而倾之心情郁郁,自然没得兴趣走快,他落在后面,调整了一下阴郁的脸色才出门。
“小姐,你怎么出来了?”小花儿最先看见初尘。
初尘坐在小花儿身边,行已对面,道:“反正无事,来和你们喝酒。”一边提起酒壶倒酒,却是个空壶,又四下里找酒。
行已、去罹对视,先还忍着,忍着忍着却装不下去,“扑哧”笑出声来:洞房夜不干那事确实也没什么可做,可怜三弟,命苦哇。
倾之见行已、去罹大笑,冷眸一凝,寒光四射,吓得两人赶紧收声:谁保证武功剽悍得没边儿的花倾之在极度烦闷的情况下不会对兄弟动手?老实点吧。
倾之这才满意,他坐在行已、初尘中间,去罹对面,问道:“你们刚才说什么那么热闹?”这话是笑着问的,心里却早骂了八九十遍——扰人好事!
倾之那弯弯绕绕的心思行已倒没看出来,他解释说:“我们正要行令助兴,商量是行雅令还是通令,小花儿说雅令不行,她只会做‘一只螃蟹八条腿’,‘大海大海全是水’!”
行已说完撑桌大笑,去罹干脆笑倒在他身上。初尘“噗”一声将酒喷了出来,呛得咳嗽,倾之忍俊不禁,拿了筷子反过头去敲小花儿的脑袋。
小花儿忙躲在初尘背后,嚷道:“人家说实话嘛,你们还笑!”殊不知正是她说了如此天真率直的实话才引人发笑。
侯府里傲参宴请宾客时行的都是雅令,而初尘和小花儿跑出去玩耍见酒肆里行的多是通令。五六一群或老或少或农或商的形形□的人聚在一起吆喝自然比府上衣冠俨然、正襟危坐,捋着胡子、晃着脑袋又仄又韵的老头子念诗来得热闹。于是初尘道:“雅令文绉绉的,没趣,就行通令,来来来,都满上。”小花儿斟酒,她又唯恐天下不乱道:“不用杯子,换大碗!”去罹拍桌称“好”。
换了大碗,行已顺手捞起酒坛给去罹、倾之和他自己满上,小花儿取了个小些的酒坛给初尘倒酒。“等等,”初尘问道,“大坛和小坛不同吗?”
行已正抱着酒坛,他道:“小酒坛里是果酒,大的是胭脂碎。”
初尘皱了下鼻子,抢了行已手里的大酒坛,道:“那我们喝一样的。”说着要倒,倾之赶忙搬着坛口,劝道:“这酒烈,你们喝不得。”
可初尘偏是那种你不让她做她便非做不可的脾气,而倾之也是说一不二的性子——对初尘除外,两人便拧在了一起。
去罹一旁添油加醋道:“人生总要有一醉,今日不醉待何时?”
“二哥说得对!”初尘大赞,抢了酒坛。
倾之白了去罹一眼,也不劝初尘,只道:“你先尝尝。”要她知难而退。
尝就尝!初尘二话不说搬起坛子灌了一口,清清爽爽流下去,火火辣辣烧上来,辣得她紧闭了眼睛挤出泪来,又“哈哈”的直吐舌头。
倾之边拿手绢给初尘擦脸,边勾了唇角问她,“怎么样?还喝不喝?”
初尘一叉腰,抬起下巴,扬起红红的鼻头,“喝!”
死要面子。倾之无奈:喝就喝吧,反正他醉不了,喝成烂泥也有人善后。
通令也有诸多行法,最终商定“拍七”,从一数到九十九,逢七及其倍数不能说话,“明七”拍桌上,“暗七”拍桌下——规矩简单,罚起来也快也过瘾。可大家都是聪明人,行了几圈错得不多,于是该为“明七”拍左手边的人,“暗七”拍右手边的人,“七、七十、七十七”既有“七”又是七的倍数,便双手拍掌。
果然左右比上下难度大些,不一会儿就把酒力最弱的小花儿灌倒了。接着是行已和去罹,初尘也快醉得不识数了,却还拉着唯一清醒的倾之非要继续。倾之无奈陪她,却发现她已经醉到不用数错也自觉地扳坛子倒酒了。
“听话,喝够了,不喝了。”倾之搬着初尘的肩膀好说歹说。
初尘起先不肯,后来闻了闻衣服,皱着鼻子“嗯”了一声,好不乐意:是谁把她身上弄得又是汗味儿又是酒气?“我……我要洗……洗洗。”舌头打卷。
倾之顿时傻了眼:小花儿是爬不起来了,初尘这样子也没法儿自己洗……
见倾之没应声,初尘想站起来,腿一软就蹲在了地上,还心道奇怪:怎么一点力气也没有?她伸手环上倾之的脖子,把他拉到眼前,贴着他的脸撒娇道:“洗洗……就……就睡……不……不喝了……”
初尘嘟着嘴醉言醉语,说话时红红的樱唇几乎贴在倾之面颊上。倾之心下一阵狂跳,他抱扶着初尘,忽然意识到一个被遗漏的重要细节:他们已经成亲了!
倾之把如幼仔紧抱着母兽一般粘在他身上的初尘放下来,道:“好,你先等着,我去烧水。”想想又先剥了几颗葡萄喂她——听说可以解酒。
“嗯……”初尘一边含着葡萄,一边应声,声音软得好像糯米团子。
瘦红居很小,只有一间卧房,卧房后面两小间,一间厨房,一间浴室。倾之在厨房烧了水,提到浴室兑成温水。出门时又抱了三床被褥,准备给醉倒在树下的行已、去罹和小花儿盖,好在夏夜不冷,睡在外面也不妨事。
当倾之备好了洗澡水,抱着被子出来,看见初尘的时候,简直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她左手搂一个酒坛,右手扳一个酒坛,探舌攫取着坛底最后的几滴酒。
又不知喝了多少——倾之叹气,也怪他,刚才怎么忘了把酒拿远些。给行已等盖好被子,倾之打横抱起初尘,也不理会她依依呀呀的反抗和棉花似的拳头。
将初尘抱进浴室,倾之把她的手搭在自己肩上,一手搂着初尘的腰,一手帮她宽衣解带。刚解了束腰的带子,初尘忽一扬手,另一只胳膊也搭在了倾之肩上,一拧身,正与倾之面对面,脸上尤带着迷离的、摄人心魄的微笑。
初尘进一步,倾之不由退一步,但他神魂颠倒间忘了一件事——他身后是浴盆。初尘往前一压,倾之向后一倒,“通”一声掉了进去。
倾之暗骂一声糟糕,心道没挑日子果然失策。他从水底坐起来,抹了把脸,想起身却起不来了——醉得一塌糊涂的初尘居然平衡感很好的侧坐在不宽的桶沿上,倾着身子,水雾缭绕中,抹胸低得露出胸前若隐若现的□。她一手勾着他的下颌,一手描画着他的眉眼——倾之纳闷儿:这不该是他对她做的动作吗?
倾之不知道,初尘也不知道,此刻在初尘的心底有一个声音,叫娆煌。
——她的王,有着世间最完美的容颜……
眉心红痕,鲜血欲滴。
不过醉得连站都站不稳的人毕竟不可能在桶沿上坐稳。初尘身子一歪,也栽进浴盆里,“哗”的压出一大滩水。倾之倒不介意鸳鸯同浴,可惜浴盆太小,挤不下两个人。他湿淋淋地从水里爬出来,脱下衣服略拧了拧。
水温舒适,初尘躺在里面似要睡着。倾之呆看了一会儿,开始小心翼翼地帮初尘脱掉衣服,一件一件,直到毫无遮掩的胴体露在他的面前。
他轻轻撩起水花,抚摸她洁白的玉臂和柔滑的长发。
青丝似缎,肤如凝脂。
洗好之后,倾之将半睡半醒的初尘抱在腿上,用棉布擦干她全身,拧干头发,没裹亵衣,直接给她套了中衣,抱回床上,盖好薄被。
既然弄湿了,倾之所幸也洗一洗,他将身子沉在水下,把湿热的手巾搭在脸上:他没醉,却比醉了还迷糊。当指尖滑过她的肌肤,他在想什么?苦思之下竟是“什么也没想”,为什么偏偏那个时候君子?他懊恼地拍起大大的水花。
其实倾之完全不必懊悔,当他换了衣服,揉着头发回到卧房的时候,初尘醒了。她娇弱无力地侧撑着身子,脸色红润,醉眼迷离,几缕半湿的头发贴着脸颊,中衣滑到胸口,露出秀颈和香肩,似乎,仿佛,还在往下滑……
更要命的是,她在笑,妩媚的笑、撩人的笑。倾之一阵血脉喷张,他虽定力过人,但也是个男人。接下来的事情顺理成章,他拥她,吻她,翻滚,颠倒,直到身体的交融。初尘双手猛地攥紧,下意识地张口咬上了倾之的肩——疼痛刺激得她清醒了几分,她知道倾之在做什么,也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可她不知道是不是该松口。倾之满是怜爱地看着眼睛里涨满了泪水、恐惧和无助的初尘,柔柔地抚摸她,安慰她,然而他这辈子就对她心狠这一次,她再疼,他也不会停下。
于是初尘咬得更紧,嗓子里咕哝咕哝地似要哭出声来,不过,一切都慢慢好了起来,变成一种契合和愉悦,缠绵成千古的传说。
风中,合欢树上的红色绸带,如摇摇欲坠的眼泪。
作者有话要说:结婚了,洞房了。内牛满面,俺觉得自己终于圆满了~~~
顺便,今天俺生日O(∩_∩)O~
再有,烦心的,有件事情还在犹豫不决,两周之后愿见分晓。
新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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