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哼,张师弟,你现在又在想些什么,怕是你永远也不会有这个觉悟吧!
念头之际,梁维扬就要开口,说出自己相当诱饵的事情。可话一到口腔,梁维扬却发现那句话就像是卡在了喉咙里,无论自己怎么憋都憋不出来了。
“快说……说呀!”梁维扬按住膝盖的双手紧紧的握紧,但使出了浑身的劲儿,都说不出来,他忽然发现,自己竟真的害怕了……
因为他不想当诱饵,更不想去送死。
“鲍道长,让我来做诱饵吧!”正在梁维扬还在剧烈的挣扎时,张鹤生站了起来,坚定地说道。他的话恍若石破天惊,砸在了梁维扬的心里,让他瞬间无地自容,羞红了脸。
“张师弟,你……”梁维扬诧异的抬起头来,突然发现张鹤生的身影要比自己高大的多,那是一种强大的心理落差。
“梁大哥。”张鹤生微笑着拍了拍梁维扬的肩膀:“接下来的一切,就拜托你了,我……”
“不!”张鹤生话还没说完,就被梁维扬推掉了肩膀上的手。
“你别想一个人去逞英雄,诱饵,自然要我去做。”梁维扬红着脸说道。他终于明白自己刚才的错觉,是怎样一回事了。一直以来,自负的性格使得梁维扬以为,他才是最优秀的人,但其实不然,他所会的,只是算计而已。而每一次重大的人生抉择,走出第一步的,都是张鹤生。
无论是兄弟,情义,还是牺牲精神。
想到这,梁维扬产生了一种深深的挫败感。
终归是过来人,看着争执的两个年轻人,留着花白胡子的鲍理泉唏嘘一声说道:“都别争了,要去做诱饵的自然是我。”
“可鲍道长,您可是总指挥呀!”众人诚惶诚恐的说道。
“什么总指挥。”鲍理泉摇了摇头,毫不在乎的说道:“一个虚名罢了。”
言罢,他走到了梁维扬和张鹤生面前,蹲下身来,语重心长的说道:“维扬呀,你和鹤生总是这样,只要有点事就会争来争去。但现在这种情况下,需要的是同伴间的团结,别把私人感情带进去。你下决心太慢已成事实,所以要先正视自己,不要失去冷静,更不要心比天高,不然再这样下去,你很有可能会误入歧途。”
“总之……你们这些年轻的后辈不必着急。”鲍理泉捋了捋胡须:“这个国家,早晚会有用到你们的那一天。但在此之前,你们需要做的,就是好好地珍惜自己的生命。”
“明白我的话了吗?”鲍理泉笑道。
“明白了。”张鹤生眼眶含泪的点了点头。
“那就这样吧!”鲍理泉一边说一边探手入怀,将一方小小的印章递到了张鹤生的手里,掰开他的五指,然后放进了他的掌心:“鹤生,从明天开始,你就是祈福协会的总指挥了。”
“什么?”张鹤生身躯一震,愕然的抬起头来。
而旁边的梁维扬,一张脸已经变得铁青,他实在未料到,自己争来争去,争了几年的东西,竟然落在了这位师弟的手里。
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记住我们道教的宗旨,也记住我们祈福协会,成立的初衷和所要传达的信念。”鲍理泉喃喃:“这幅担子,就压在你的身上了。希望在不久的将来,你能把我,以及无数先辈们用生命所捍卫的信念,一代又一代的传承下去。”
“对了,还有一个小小的私人请求。”说到这时,鲍理泉已经走出了树林:“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
“走!”看着鲍理泉远去的背影,满脸是泪的张鹤生,用平生最大的力气喊道。
可他并未注意到,斜倚着树的梁维扬,那万念俱灰的眼神。
……
林子的末端,鲍理泉浑身是血的站在中间的开阔地,目光诧异的盯着阴阳师的人群中,那个披着斗篷的老者。
“吴师弟,没想到,竟……竟然是你!”
“为什么,为什么”他喃喃。
“因为我还要享几年艳福,而你的项上人头,却值一百万大洋。”
斗篷老者说完,关谷神奇等人便齐齐笑了出来,接着走到离鲍理泉还有一丈远的地方,停了下来,聚拢成圈,将他团团围住。
看到这一幕,鲍理泉反而释怀了许多,因为他知道,十之八九的阴阳师,都被自己引到了这里。而枭首三人众,更是全部到齐。
既然如此,那便再没有什么遗憾了。
想到这,鲍理泉立刻双手结印,瞬息之间,无数条黑色的咒文竟如蜈蚣般爬到了他的肌肤上,咒文中包含了八卦里的乾,坤,坎,离等图标,可谓触目惊心。
“四象追魂,启!”
鲍理泉大吼一声……
鲍理泉的身体慢慢倒下,瞳孔里的世界也在瞬间定格,弥留之际,他的嘴微微的翘了起来,像是在笑:年轻人们,这信念,就托付给你们喽!
第二八三章 血腥大坝(31)
当张鹤生讲完这个故事的时候,分针已经在表盘上走了大半圈。杨开看了看,不多不少,刚好半个钟头。
但标本室里的华伯涛等人,显然还没有回过劲儿来,一个个闭着眼睛,深深地沉浸在十年前的那场烽火狼烟之中。
鲍理泉,张鹤生,梁维扬,还有无数个陌生却又熟悉的面孔,仿佛经过泥人张的巧手捏成了实体,在大脑里汇成了一部黑白幻灯片,循环播放。
说实话,在此之前,杨开只是从曾养甫的口中,零星的听到些关于‘祈福协会’的趣闻,当时他并未在意,只是将其同《三侠五义》之类的茶馆评书相提并论的。可令杨开万万没料到的是,这个民间组织不但真实存在过,而且比曾养甫的敷衍要精彩一千倍,一万倍。当真是听者动容,闻者落泪。
除了这些以外,杨开也对梁维扬这个人有所了解。
透过整个故事,杨开能发现,梁维扬有一个缺点,一个优点。
优点就是精于算计,并且道法高超,对枪支的使用很是热衷。根据字里行间的描述,他可以判断,此刻的梁维扬,实战能力已经百分百超过了张鹤生。
至于缺点么也很明显。一个是优柔寡断,一个是傲慢自负。在杨开的印象里,这两种人死得通常都很早,因为这两个缺点,任选其一都是致命的。优柔寡断,会让他们在战斗中摇摆不定,但一场战斗,决定胜负的天平,往往都在那几秒,甚至几毫秒,你犹豫了,对手就会抓住机会,割断你的咽喉。而傲慢自负的人,即便是实力再强大都不堪一击,这种人会在压倒性的胜利中,迷失自我,一味的想当然,到最后反而露出破绽,被对手乘机扳局,夺了性命。
“据我所知,当时的梁师兄,已经精通了‘五鬼搬运’这门高深的道术,而房间里的这些玻璃罐,也证明了他将‘六字元婴’练到了第四个字。至于四象追魂他会不会,我就不得而知了。”张鹤生深吸了一口气,说道。
“还有一点,那就是他也会玩枪,而且玩的很厉害。”末了,张鹤生补充道。
“唉!”听了张鹤生的话,杨开摇了摇头,随即站起身来,将目光投向了水泥地上那个被打开的玻璃罐。因为沸点的因素,玻璃罐里盛放的福尔马林溶液此刻已经蒸发了大半,那具背上印有刺青的婴儿尸体,斜倚在罐子里,一只手露在液面之外,就好像要挣扎着爬出来一般,两只眼睛黑漆漆的,圆睁开来,死不瞑目的看着房间里的一切。蒸发的福尔马林溶液扩散在空气里,难闻至极,众人不得不捂住鼻子,以规避这股难闻的异味。
“这个敌人,看起来很强大。”
杨开皱着眉头说道。
“如果可以的话,张道长你还能透漏点其他东西吗?比如‘六字元婴’这个道术,大家心里已经有了底。但对于‘四象追魂’和‘五鬼搬运’却并不熟悉。我怕若是真的遇到梁维扬,会吃大亏。”杨开说出了自己的隐忧。
毕竟,他只会用冷兵器和热兵器,在神神鬼鬼方面,是个门外汉。
张鹤生沉吟片刻,然后点了点头:“可以。”
“我先来说说四象追魂。所谓的四象追魂,名称来源于《易经》中的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其实指的就是我们常说的东西南北四个方向,东方的镇守为青龙,西方的镇守在白虎,南方的镇守为朱雀,北方的镇守为白虎。四象追魂是一种玉石俱焚的术法,轻则会折损阳寿,重则会立刻生命耗尽,死于非命。使用时,施术者会进入咒印阶段,浑身皮肤被八卦图纹包裹,这种图纹会和五鬼搬运的五色土一样自己移动,一旦被碰到,接触到得人就会被咒印控制,进入自己的精神世界,接连看到一生中最为可怕的东西,最后在惊恐中死去。当年,鲍师叔就曾利用四象追魂的初级阶段,在睡梦中,让数名日本军官无声无息的暴毙。”张鹤生娓娓道来。
听到精神世界这个词,杨开忽然想起了大兴安岭的那只青眼妖狐。
于是他立刻打断了张鹤生的话:“张道长,这个四象追魂,莫非和狐仙庙里的八角铃铛,是一个原理?”
张鹤生愣了下神,片刻摇了摇头。
“两者完全不同。八角铜铃是通过铃声产生一种使人进入幻觉的音波,就像有毒瘾的人,在吸了大麻之后,精神会非常愉悦一样。而四象追魂,却是通过咒印,强行使人回忆起一生中最可怕的事,那时候,你的精神世界会被别人的精神世界所操纵,根本无法破解。”
说到这,张鹤生话锋一转:“但我相信,梁师兄即便是学会了这门术,也绝对不会用的。就像我的八门遁甲一样,其所能发挥的最强威力是第八门死门。但我亦今为止,也只才开到第四门而已,毕竟,很多道教术法的强大程度,是和体能以及生命消耗所挂钩的。”
“没有谁会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嗯。”杨开微微一笑:“更何况梁维扬现在的身份是汉奸,汉奸的目的无非是金钱女色,名利地位。有命活着,才能继续去享受这些,所以一般来说,汉奸们都是很怕死的,没有谁会死心塌地的为日本人卖命。”
“说得对。”张鹤生颌首:“然后就是五鬼搬运了。所谓五鬼,分别为朱光,赵一,钱二,张三,李四。其代表色为红,黄,蓝,绿,白。据我观察,五鬼搬运的初级阶段,只能在固定地点埋下召唤五鬼的无色令牌才能施展,过程相当麻烦。但到了中级阶段,有时候不需要无色令牌,就可以施展出小型的‘五鬼搬运’,而且施术者还能借此召唤出寄居在孔明灯里的五鬼攻击对手,梁维扬在十年前,就修习到这个阶段了,所以一旦见到他,你们一定要当心这五种颜色的孔明灯。”张鹤生提醒道。
“那么张道长,照你这么说,五鬼搬运是不是还有最高的阶段?”杨开问道。
“嗯,最高阶段是有,但我没见过。”张鹤生苦笑:“据说,到了最高阶段,施术者会祭炼五鬼,让自己的身体和五鬼昼夜不离。这样的话,他就可以在施术的瞬间,转移到下一个位置。”说到这,张鹤生还打了个比方:“如果对方结印很快的话,前一秒在你的身前,后一秒就到你的背后了。”
“这……”听到这,杨开不禁目瞪口呆:“天底下还有这种事情?”
“华教授,陈老板,你们觉得呢?”
华伯涛毕竟是个科学工作者,虽然他知道张鹤生没有说谎,但这些年来所笃信的立场,却让他难以给出一个合适的解释。
“我保留意见吧!”良久,华伯涛叹了口气。
“这座大坝里步步杀机,既然六字元婴都出现了,我们还能做出什么选择呢?”陈天顶摊开手说道,言语中透出了诸般无奈。
“一句话,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大家啊,凡事留个心眼,没坏处。”
“嗯。”杨开觉得,现在也只有陈天顶的话最靠谱了。
“独眼龙,你带着九筒和赵勇德在门外警戒,见到生人,全部格杀勿论。”杨开挥了挥手,下了命令之后转过头来:“华教授,我们再看看这间标本室有没有其他线索,如果没有,就继续往前走吧。”
不知为什么,这间标本室,总给他一种阴森森的感觉。
即使敞开了门窗,打开了白炽灯,这种感觉依旧如鬼魅的翅膀一般,无论怎么躲,都挥之不去。
就好像,冥冥之中潜伏着什么,在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暗暗地对着房间里的人桀笑。
“房间都看遍了,就差那处放医疗器械的地方,走,杨开,我们去瞧瞧。”华伯涛指了指前面说道。
“好!”杨开笑了笑,决定不再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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