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林18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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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林1888- 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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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纳先生,你对命案有什么看法?”

皮耶的话好不容易告一段落,林太郎立刻插入问题。

“我只知道自己不是凶手,谁杀了伯爵,我无所谓,也没有太大的兴趣,只是觉得凶手看似聪明,其实很笨。”

“怎么说呢?”

“他不必刻意把命案现场搞成密室,只要把手枪留在伯爵手上,不就可以轻易推说伯爵是自杀吗?这样做就没有嫁祸别人的必要了。”

“可是,伯爵没有自杀的动机啊。”

“就算没有动机,但是死在上锁的密室里,建筑物四周的雪地上也没有留下脚印,除了自杀以外,不可能做其他解释。凶手特意把手枪拿走,等于宣告这是他杀。当然,杀人犯的想法多少有些怪异,或许他只是想夸耀自己的罪行吧。”

关于这一点,林太郎也想过好几遍,但不曾想到这只是凶手的虚荣心。不过,他认为凶手把手枪带走,一定有其必要。

就在这时,房间的门打开了,一个年轻的法国女孩走进来。她的长相虽说不上丑,但根本不能和玛丽安奴相比,可是皮耶却眼睛一亮,迎上前去,随即热烈拥吻。在这种情况下,林太郎和克拉拉不能再厚着脸皮待下去,只好快步退出。

但是这么离去又有些不甘,于是两人决定在店里进餐。

“贝纳先生为什么跟我们说那些话呢?”

“那大概是他的独立宣言吧,或者说是奴隶解放宣言。虽然不说夫妻间的隐私是常识,但他想说出来也没办法,他好像快乐得不得了。”

林太郎说着,再次咀嚼皮耶说过的话,突然脸色微变。

“怎么了?”

“没、没什么。”

但是,林太郎心中却悄然滋生一个模糊的想法,只是此刻还不能说出来……

第二天早上,林太郎到贝伦海姆伯爵在柏林的住处拜访秘书克劳斯。他突然来访,克劳斯有些惊讶,但立刻表示热烈欢迎。

“森先生,我必须向你致谢,我后来才知道你是我的救命恩人。”

“宰相阁下跟你说了什么?”

“要不是你据理力争,洗清我的嫌疑,恐怕我现在还背着不名誉的罪嫌呢。”

“你这么说我不敢当,即使我不说,别人也会帮你辩白的。对了,伯爵千金还好吧?”

克劳斯脸色一暗。“安娜小姐的伤势虽已慢慢复元,可是心灵的创痛太大,到现在还没有恢复,像失了魂一样。”

“这也难怪。”

林太郎也相当沉痛,想到安娜今后的生活,心情难免黯然。她如果是普通人家的女孩,年纪也轻,或许还有机会重新站起,但是在贵族社会中,她大概永远被排除在外了。

克劳斯好像也有同样的想法。“等她心情稍微稳定以后,我想劝她到国外旅行。为了报答伯爵对我的提拔,我打算一直照顾安娜,我希望带给她活下去的勇气。”

林太郎心中一惊,克劳斯不像是单纯出于义务和同情,或许克劳斯一直暗恋安娜,如今卡尔死了,安娜也从贵族阶层跌落,让他看到一丝希望。

白马城的那一夜,在不同的意义上,对许多人来说都成了一个人生的转机。这似乎不是普通的巧合,而是某种神秘力量的运作。

“克劳斯先生,我今天来是有事相求。”林太郎切入主题。

“只要我能力所及,你请说吧。”

“我想再到白马城一趟,不会花太多时间,只要一个小时就够了。”

“你还想解开那个命案的谜底吗?”

“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只是有些想法需要证实……”

由于林太郎挺身帮自己辩护,克劳斯对他十分敬重,用力点点头说:“我很乐意帮忙,不过,旧馆那边不能进去,因为警方查封了,还没有解禁。”

“没关系,不去旧馆也无所谓。”

“那好,你什么时候出发?”

“可以的话,现在就去。”

“很赶哩!那边只有守门人夫妇在,你需不需要人帮忙?我和汉斯可以……”

“谢谢你的好意,只要通知守门人帮我就够了。”

“那么,我就写封信告诉他们,我想应该没什么问题,请稍候。”

克劳斯回到书房,不久拿着一封信回来。

林太郎接过信,和克劳斯握手告别。他租了一辆马车,心情沉重地独自奔往古涅华特森林。

林太郎站在白马城前院,四下观望,就连新馆此刻看来也像废墟,不时听到森林里大树上雪堆崩落的声音。守门人看完克劳斯的信,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先生,您尽管吩咐,我会完全照着做。”

“你先让我进去。所有房间的钥匙都在吗?”

守门人拿出一大串钥匙,打开玄关,阴冷钝重而沉滞的空气流泄而出。并排在入口两侧的雕像和铠甲在微暗的大厅中蒙蒙泛白,营造出一股恐怖诡异的感觉。

林太郎跟着守门人走上正面楼梯,弯向二楼右端的房间,就是那晚克拉拉住的房间,也是骚动的起源处。

房间已经收拾干净,床和椅子都罩上白布,克拉拉的气息和那次骚动的痕迹荡然无存,只有墙上的弹痕像纪念那天晚上似地还残留着。

拉开窗帘,玻璃已经换上新的,林太郎虽然希望还是原来那扇破的,但这个想法并不切实际。虽然主人死了,小主人被射伤了,但是这座城堡仍然受到妥善的维护。

他打开窗户,明亮的光线射入。旧馆仍如黑影矗立,后院积雪正融,地上湿漉漉的。林太郎掏出一根大头针,环视屋内,拿起壁炉的搅灰棒,把大头针打进弹痕的位置。然后他又取出一捆麻线,线头绑在大头针上。

“对不起,你到这窗户下面,接住我丢给你的线轴好吗?”

“哦。”

守门人没有多问,立刻走出房间。林太郎此时最需要这样的助手。

不久,守门人在窗下现身,林人郎绕下一长段线后,把线轴丢下去。

“你拿着线轴走到旧馆门口那边。”

守门人点点头,向前走去。林太郎捏着绑在大头针上的麻线靠近窗边,指尖停在子弹贯穿玻璃的地方,然后把大头针和他指尖之间的麻线拉直。

不久,守门人走到旧馆人口。

“你把线卷好,把线拉直!”林太郎大声指示,紧张地看着松垂的线渐渐拉直。

“稍微向左一点,对了。”

他的表情严肃。麻线不再松垂,但从大头针到守门人手边就是无法拉成一直线,因为林太郎的指尖稍微改变了线的角度。

“你把线拿高一点!”

守门人把拿线的手举得老高,林太郎也上下调整自己指尖的位置,但是那根线还是无法拉直。

守门人照他吩咐,往后山方向走去,走到相当远的地方,才终于拉成一条直线。林太郎瞬间闭上眼睛,他的想法似乎已获得证实。

“可以了,你回来吧。”

林太郎拔下大头针,丢到窗下,守门人一边卷线,一边走回新馆。林太郎紧咬嘴唇,怅然若失地站着不动。

“先生!”守门人走进房间,忍不住好奇地问道:“刚才究竟在干什么?”

林太郎回过神来,看着他艰涩地说:“如果从旧馆入口开枪,子弹不会从那个角度射进房间,着弹点应该比这个弹痕更高才对。”

“那么,就像我刚才做的一样,应该是在很远的地方开枪的喽?”

“但是你刚才站的地方,当天晚上完全没有脚印,难道是手枪自己跳空射击吗?”

守门人一脸狐疑。“我虽然没有什么知识,也知道子弹是直飞的,能射到这个角度的,一定是个非常高大的人。”他突然眼睛一亮。“我知道了,先生。凶手是在旧馆入口突出的屋檐上开枪的,就是这样才……”

“大概是吧。”林太郎暧昧地点点头,锁上窗户,拉上窗帘。

“先生,还有什么事吗?”

“没有了。哦,我还要到后山去看看,你不用担心。”

林太郎说完,快步走出房间。

林太郎爬到后山,表情阴郁地凝视着苍翠的湖水和遥远的天空,他动也不动地伫立了大约二十分钟,眼里含着一丝泪光。之后,他拖着沉重的脚步回到堡里,向守门人告别,再度坐上马车。他真希望回柏林的路永无止境。

回到市内,他命马车夫直接奔往冈本的住处。

冈本修治正在写新闻稿。自从知道贝妲是自杀,而他怨恨的伯爵也被杀之后,他总算恢复了平静。

“森君,怎么了?”冈本看着林太郎的异样表情,担心地问。

“你!”林太郎劈头就疾言厉色地问:“你真的都跟我说了吗?”

“你是说潜入伯爵城堡的事?”

“不错,你告诉我和克拉拉的真的是全部资情吗?”

“森君,这个时候干嘛……”冈本的表情有些闪躲。

“告诉我!不要隐瞒,我要知道真相。告诉我!”林太郎疯狂地喊着,冈本的脸色渐渐发白。

真相

抛下心爱的人,踏上积雪难行之路,

一如深山狩猎的人,抛舍所有福运,

不知此身何往,但有忧思不断。

  ——风貌

第二天黄昏——

林太郎约了克拉拉,来到伯林市东方的菲德烈思涵森林。虽说是森林,但没有古涅华特那样辽阔,只是一个普遍的公园,也和提雅花园不同,几乎不见人影。

天空覆盖着厚重灰色的云层,就像那天一样,此刻也有雪花欲降的气息。林太郎默默走在群树之间,克拉拉也敏感地察觉他的样子不寻常,始终没有开口。

“克拉拉!”来到寂静的林荫深处时,林太郎停下脚步,语气沉重地说:“我已经解开谜底了。”

克拉拉惊讶地凝视着他。是寒冷的关系吗?她的脸色苍白。

“是皮耶·贝纳给我解答的线索,他的一句话和一个毫无意识的动作,却给了我推理的契机。”

“是什么?”

“皮耶当时说凶手其实很笨。的确,他把伯爵房间弄成密室,又在钥匙孔塞进布片的原因叫人猜不透。如果凶手的目的在于布置成不可能犯罪的效果,当时的风雪就已足够了,既然那栋建筑本身已经成为一个密室,在那之中又做出另一个密室,究竟是为了什么?还有,凶手为什么不弄成自杀的样子?”

克拉拉默默倾听,林太郎继续说:

“最让我想不透的就是那些布片。我也说过好几次,那是凶手行凶后特意塞进去的,因此这与凶手动手时怕被人窥见的理由无关,可能和把房间弄成密室的方法有关。”说着,他使劲摇摇头。“这也是我一时不解的地方,那个房间紧闭毫无缝隙,就算要用绳子或其他东西锁上房门,还是得通过钥匙孔,如果钥匙孔塞满东西,再厉害的锁匠也没辄,所以一定是凶手已经到了屋外,用某种方法锁上门后,再特意把布条塞进去。至于凶手为什么一定要弄成这样,我想了很久,结果只有一个非常单纯的答案,就是凶手要尽量拖延尸体被发现的时间。”

“可是塞了布片在钥匙孔里,不是反而告诉大家事有蹊跷吗?”

“他的确是让人知道有怪事发生,而且严格说起来,我们发现尸体也确实晚了些。不能利用钥匙进屋,我们只好破门而入。等我们拿了斧头破坏那扇门进屋,已经耗费了不少时间。”

“但是那个房间只有一把钥匙,而且让伯爵带走了,既然如此,势必要破门而入,就算凶手事先做了一把同样的钥匙,他也不可能交出来……”

“除了伯爵家的人,没有人知道那个房间的钥匙只有一把。一般而言,钥匙都有一把备用,凶手当然也认为有备用钥匙,因此为了不让别人利用备用钥匙,才把布片紧紧塞进钥匙孔里。”

“你是说凶手是外面的人?”

“我还不确定。严格来说,像安娜就有若干嫌疑,她对那栋恐怖而古老斑驳的旧馆大概毫无兴趣,钥匙有几把,她根本不在乎。除了已故的伯爵,清楚知道只有一把钥匙的,就只有秘书克劳斯和管家汉斯了。这一点若扩大解释,就相当危险了。”

“难道你认为安娜……”

“不,安娜只是一个例子罢了。我现在只能解释凶手为什么把房间弄成密室,又为什么要塞进布片。其他的我还没有说。”

“可是,拖延尸体被发现的时间,究竟有什么用呢?”

“问题就在这里。这一点必须先从另一个角度来检讨,你还记得向你房间开枪的那场骚动吧。”林太郎略微犹疑,脸上浮现浓浓的苦恼神色。

“我昨天拜托克劳斯让我再去一趟白马城,果然发现了诡异的事实。”他似乎已下定决心,语气艰涩地说明昨天的经过。

“守门人说凶手是在旧馆入口的屋檐上开枪的,但是这个说法根本不成立。在那个突出的小屋檐上,不管凶手怎么趴着、蹲着,都会被看得一清二楚,因为当时所有的人都注意那个方向。”

“那究竟是怎么回事?”

“克拉拉,我刚刚就说过,是皮耶的一句话和一个无意识的动作,成了我推理的契机,那个动作……”

林太郎痛苦地凝视克拉拉,举起右手对准自己的额头做射击状,克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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