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受得住?
傅明珠这才明白过来,这个男人的海底心,原来是为了这个自己生自己的气吗?
☆、第124章 新人
时值盛夏,炎炎赤日烤得芙蓉池畔的杨柳都焦了。满池子荷花也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焉头巴脑的叫人看了生气。
天气热,心里头就燥,宋欣宜面无表情,捏着蝶戏牡丹团扇的象牙柄把风扇得呼呼直响,仿佛这样心里头的怨气就能少些。
这样大的日头,扔个鸡蛋在地上都能烤糊了,谁乐意往外头跑,若不是,若不是……哼,宋欣宜捏着扇柄的手指紧了紧,只要……想到得意处,宋欣宜不由开怀,觉得这烈日也没有那么难以忍受了。
如今的她没资格在宫里乘步撵,只能尽量捡着庑廊的阴凉处走,饶是这样,行到了飞仙殿也得了满身腻腻的汗。一身热气叫飞仙殿内的凉风一吹,便激棱棱地打了个寒颤,顿觉毛孔舒张,遍体生凉,竟无一处不妥贴。可惜身子是舒坦了,心火却更旺了。
真不愧是宠妃住的地方!冰雕的牡丹凤凰都摆到了穿堂走廊,奢侈得令人发指。想想自个儿,用盆碎冰都要算计着,只敢在日头最毒的时候摆出来降降温。
宋欣宜原是晋国人,出身高贵,先是受封为晋国平阳县主,嫁予晋国的大将王彦之。后来她的同母弟顾容瑁登基为帝,她又得以加封平阳长公主,前半生可谓风光荣华之极。只是前年晋国被北胡所灭,她丈夫战死,她与同母弟晋国皇帝顾容瑁逃来相邻的邺国,投奔当了邺国贵妃的姐姐顾容安。
顾容安与宋欣宜虽是继姐妹,但是姐妹俩自幼感情深厚,不同一般。弟妹前来投奔,顾容安哪能坐视不理。顾容安深受邺国皇帝宠爱,她要收留自己弟妹,邺国皇帝只有赞同的,甚至封了宋欣宜为魏国夫人,顾容瑁为晋安公。这姐弟俩在邺国的日子虽比不得昔日,却也比亡国之奴好得太多了。
然而人心到底不足,当有更富贵的日子在前,就算铤而走险,也要试一试的。
眼见飞仙殿在望,宋欣宜调整了自己脸上表情,当她跨进飞仙殿殿门的时候脸上已换了温柔和婉的笑,和声细语地同引路的内侍道谢。
那引路的内侍一路弓着腰,倒也不知这魏国夫人一路脸上的表情变化,只知魏国夫人温柔和气,实在是再好不过的人了。听得她道谢,真是受宠若惊,暗道同是姐妹,怎的贵妃与魏国夫人的品格差得这般远呢?
“贵妃听说夫人来了,高兴得很呢。”飞仙殿大宫女紫蔻亲自到殿前来迎,未语先笑。
这韩国夫人乃是贵妃继妹,飞仙殿上下莫不相熟,她又待人和善,比之自家喜怒不定的贵妃娘娘更叫人心生亲近。况且每次韩国夫人一来,贵妃的心情就大好,贵妃心情好了,飞仙殿上下的日子就好过,紫蔻真是巴不得韩国夫人常驻飞仙殿呢。
“我这不是给阿姐送玫瑰酿来了,”宋欣宜笑着一指身后,“前几日催得那般紧,我哪敢怠慢,今日将将酿成一瓮,还不赶紧的送来。”
紫蔻一见那被人捧在手里的白瓷瓮就如见了救命仙丹,念声儿阿弥陀佛,对宋欣宜感谢不迭:“贵妃这几日晚上睡不安稳,吃得也不香,就念着夫人这玫瑰酿呢。”
连忙亲自捧了,又好奇追问:“也不知夫人到底是如何酿的,怎的我们就酿不出这么好的玫瑰酿来?”
近来贵妃的气性是越发大了,前日玫瑰酿吃完,韩国夫人又没送新的来,贵妃便发了好大一阵子火,小厨房的人都被打了板子,就连她都挨了训斥。这玫瑰酿本无甚出奇,她们飞仙殿自己也会做,但就是做不出魏国夫人亲手酿的那个味儿。偏偏贵妃喜欢,每日都要喝几碗玫瑰酿兑的水才睡得安稳吃得下饭。
“呵呵,这个我可不能说,大概是阿姐喜欢我亲手酿的罢。”宋欣宜暗自得意,团扇轻摇,姿态越发娴雅地进了顾容安日常起居的南轩。
不想闲卧榻上看宫女硏香的顾容安一见她就笑不可抑:“哎哟,快拿块白巾子给韩国夫人擦擦,也好叫我瞧一回何谓贵妃香汗!”
传说昔日杨妃每至夏月,常衣轻绡,使侍儿交扇鼓风,犹不解其热。每有汗出,红腻而多香。或拭之于巾帕之上,其色如桃红也,谓之贵妃红汗。
然宋欣宜瘦如杨柳,倒似飞燕,哪有玉环丰腴。宋欣宜生平三恨,其一便是自个胸前一望无垠,听得顾容安这般说,只当她讥讽自己,顿时心下恼怒,然她贯做贴心妹妹,此时却不得翻脸。
她接过宫女递来的帕子胡乱擦了擦,也顾不得擦掉了脂粉,露出她不够白皙的面皮。待到放下帕子,宋欣宜脸上就带了笑,娇嗔一声:“阿姐又打趣我,既然是贵妃香汗当然要贵妃所出才作得了数,还是阿姐给我开开眼吧。”
呵呵,顾容安嫣然一笑,乍如牡丹盛开,雍容华美之极,叫轩中众人看痴了眼去。她懒懒起身坐起,素手纤纤,抚着自己的脸遗憾道:“可惜我自清凉无汗。”
这南轩里,比之别处更加的清凉舒适,却又不同于使用寒冰降温的阴湿凉气,原是挂了稀世珍宝澄水帛于轩中。这件宝物长仅□□尺,似布而细,明薄可鉴,传说其中有龙涎,所以能消暑毒。也就顾容安这般被皇帝宠爱的妃子能够得到这种宝物来消暑了。
听说皇帝得到这件宝物的时候,皇后也来讨,却被陛下斥为奢靡,叫阖宫上下看了笑话。然而顾贵妃一去,澄水帛就挂到了飞仙殿。皇帝陛下的心真是偏得没边了。
也不知是有了澄水帛才有了顾贵妃的清凉无汗,还是顾贵妃本就是冰肌玉骨。总之,贵妃娘娘这种语气实在叫人妒忌。
尤其宋欣宜更甚,暗暗咬碎了银牙,真恨不得刮花她那张狐媚子脸。僵硬地岔开话题:“听说阿姐这几日又没有胃口了,我今日是特地带了玫瑰酿来的。”
听到有玫瑰酿,顾容安不由欢喜,露出个明媚的笑容,真如少女一般纯稚,“难怪我闻到你一身玫瑰味儿。紫苏呢,快调一碗给我。”后一句却是在唤她的另一个大宫女紫苏。
“奴婢就知道娘娘想喝,喏,奴婢已经调好了。”答话的人与别个不同,穿了丁香紫的齐胸襦裙,葡萄紫半臂,惊鹄髻上簪着蓝宝芍药花钿,一笑便有两个梨涡,清纯甜美,恍如大家闺秀。
比之旁人的小心翼翼,这宫女简直随意得过分。
顾容安却不以为忤,高兴道,“就你机灵。”也不知怎的,近来她总是心浮气躁睡不安稳,就连吃饭也没甚胃口。好在有阿悦的玫瑰酿,每日兑了水喝上几碗,夜晚便能安眠,饭也吃得下去了。这一回,不过断了两日没喝上,她就觉得浑身不得劲儿。
紫苏温婉一笑,捧着白玉碗送到顾容安跟前。
那用温水化开的玫瑰酿犹如胭脂一般红艳艳,盛在白玉碗里尤其好看。顾容安满足地深吸一口气,捧起碗,将那一碗芳香扑鼻的玫瑰酿一气喝下。
☆、第125章 燕尔
到了晚上; 小夫妻果然就那本好书仔细研究了一番,帐内风光旖旎; 被翻红浪。以至于到了第二天起床的时候; 傅明珠都醒不过来。
“王妃; 醒醒; ”娘子新婚第二天就开始赖床,挽碧担心秦王不高兴; 一面低声唤着傅明珠,一面偷偷打量秦王神色。
秦王当然知道傅明珠为什么起不来; 这个吃饱了的男人容光焕发,玉人一般光彩照人; 正张开着双臂由侍女为他更衣,见挽碧试探看他; 垂眸淡淡道,“王妃累了,让她睡吧。”
挽碧看见傅明珠眼下淡淡的青色也觉得心疼; 听秦王这么说,低声应了; 直起身将帐子放下。
看秦王换好衣服出去; 莲实才敢说话,悄声问挽碧,“挽碧姐姐不叫醒娘子好么?今日还要见王府的管事们呢。”
“是啊,夫人还交代我们注意提醒娘子,让她别犯错呢。”莲雾也是不解。
“殿□□贴娘子; 我们难道要当面反驳了才好?”挽碧摇摇头,“等小半个时辰再叫醒娘子也不迟。”
莲雾和莲实一想也是,她们哪敢驳回秦王的话啊,连连点头,她们比起挽碧,果然还是不够老练啊。
半个时辰后,出去晨练的秦王都回来了,床上的某人还是睡得小猪呼呼,就连一向管用的清神露都不能把小猪从周公那里拉回来。
秦王看得有趣,走过去抢了挽碧的位置,伸手捏捏傅明珠翘挺的小鼻子,笑道,“猪猪起床啦,太阳晒屁股啦。”
鼻子被捏住,傅明珠不满地哼哼,啪的一巴掌挥过去。然后呼吸通畅了,小猪睡得更香了。
除了睡得人事不知的小猪,在巴掌声响过之后,满室皆静,人人都低了头不敢看秦王脸色。
秦王抬起手看看红了一片的手背,忽而笑了,劲儿真大,看来她还是很有余力的,早知如此他就不该看她装可怜放过她。秦王忆起昨晚,觉得娶个自小习武又善舞的王妃真是美妙,待到她长成,就可以好好地放纵一番了。
傅明珠心有灵犀,睡梦中也觉得身上发凉,嘤咛一声,抱紧了被子。
他低头看她,小巧粉嫩的樱唇微微翘着,似乎在做着好梦【胖珠子:并不】,她粉扑扑的小脸犹带稚气,婴儿肥倒是消退了许多,这却是瘦了的缘故,连小腰都越发的不盈一握。
还要养养,养肥了才好下口啊。秦王有些忧虑,没有他看着,小猪能把自己养肥吗?真想把她打包带走,但还是王府里更适合养肥吧。
“殿下,王妃大概是太累了,”挽碧感觉秦王沉默了挺久,怕他对赖床的娘子有意见,忙为自家小娘子解释,“用清神露敷一敷就好了。”
莲雾忙递上滴了清神露的热帕子。
“不必,让王妃继续睡吧。”秦王摸摸傅明珠的脸,又亲手为她压好被子,临走前特地交代挽碧她们,“不要吵了她,待王妃醒了,使人知会我。”
挽碧她们连忙应了,待秦王换了一身绯色常服离开,几人面面相觑。
“挽碧姐姐,真的由着娘子继续睡?”莲实忐忑地问挽碧,“殿下真的没有生气么?”
对于这一点,见过两人婚前相处的挽碧和莲雾都倾向于秦王没生气,但是秦王不生气是一回事,娘子不起床又是另一回事,哪家小娘子嫁了人有她们娘子心宽哟,做新嫁娘的第二天就既不起床服侍夫君,又不起床主理家事,反而比未嫁之时更能睡了。
几人纠结了一番,还是决定违逆秦王吩咐叫醒傅明珠。
半瓶子凉幽幽的清神露倒下去,再加上帕子的热气催发,傅明珠终于睡美人一样睁开了眼睛,茫茫然望着帐子顶,不知今夕是何夕。
“娘子,该起床了,您今日还要见王府的人呢。”挽碧收回帕子,提醒傅明珠道。
见人?傅明珠眼睛呆滞的眨了眨,视线落在明亮的窗户上,迟钝地问,“什么时辰了?”
“巳时三刻,”莲雾望望屋角的铜刻漏,回答道。
什么!傅明珠顿时一个激灵,惊醒了,急急地揭开被子下床,“你们怎么也不早叫我?”
叫了,但是叫不醒呀,三人对视一眼十分无奈,没有说话,手脚利落地为傅明珠穿衣。
都怪某人,研究新花样上瘾了,一晚上不消停,把她翻来覆去地折腾,害她睡都睡不好。傅明珠很懊恼,她就不该心软答应他参详什么书,真是不作就不会死,她的腰好酸,腿也不舒服,白玉清淤散都不能救了。
幸好昨晚他抱着她去沐浴了,否则今早再折腾一回,要见人只有下午见了。那么她这个新王妃给的下马威也太大了些,传出去,难免有人要说她骄纵。
“王妃万安。”
正想着,玉珠就领着一众训练有素的侍女进来为傅明珠洗漱。
都打听清楚了秦王没有背着她养侍女,傅明珠再看捧着盆跪在她面前的玉珠,就纯粹是欣赏了,这般容貌气质,远比一般人家的千金强,不愧是秦王殿下身边伺候的人,不仅玉珠,打眼看去,一队侍女都是美人呢。
傅明珠含笑受了礼,接受了玉珠的服侍。
没想到王妃这么轻易就接受了她,玉珠眼睛里满是惊喜,对待傅明珠越发的小心殷勤。
与玉珠同来的玉屏就没那么好运了,她想去整理王妃的床,却被挽碧客气有礼的拦下了,“玉屏姑娘,这等粗活还是让我们来吧。”床过于私密,挽碧当然不放心。
玉屏讪讪地收手,视线越过挽碧落在凌乱的大红喜被上,不知想到了什么,忽而红了脸。
挽碧皱了眉,见玉屏长得清丽纤巧,心里生出警惕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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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子今日还是梳福髻吗?”梳洗过后,莲雾拿着梳子站在傅明珠身后。
昨日梳福髻是为了让她看起来成熟一点,有气势一点,初次作为秦王的妻子亮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