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二郎君一直站外门外?”苏静姝抓着莲叶的手,问她。
莲叶想起自己的小心思,小心地回答,“是的,二郎君一直等着娘子呢。”
苏静姝却不相信,她见莲叶眼神闪烁,心里一紧,语气也冷淡下来,“是吗。”毕竟不是自己的人,向着的还是傅家人啊。
莲叶忙着心虚没发现苏静姝看她的眼神冰冷。
主仆二人等了一盏茶,傅明璋才是一脸失望地回来,问苏静姝道,“妹妹可受惊了?”
“我无事,”苏静姝佯装淡定,试探傅明璋道,“发生了什么事,我只听见了瓦片落地的声音。”
“没有什么,你别担心。”傅明璋不想把自己的推测说出来吓到苏静姝,只宽慰她道。他听到声响,第一反应竟然是跳进墙里去看,然后还耽搁了一会去观察痕迹,再去追,那人已经没有踪迹了。归根结底是他实战经验不够,就不该进去看的,应当直接绕墙去追,兴许还能看见那小贼的背影。
嘿,那小贼跑得忒快!傅明璋恨不得捶胸顿足表示遗憾的同时,又对那个跑得飞快的小贼感到好奇。
听他如此敷衍,苏静姝勉强笑了笑,莫不是他都听到了吧。回去的路上,苏静姝一直仔细观察傅明璋神色,见他眉头紧锁,她心里越发惴惴,如果,他知道了……
他会告诉傅家人吗?
苏静姝的视线又落在傅明璋身上。
傅明璋本来挺气愤有小贼偷窥苏静姝,哼,一定是觊觎静姝的美貌。
但是回来路上,一路被美人偷窥,他心里美翻了,想着定然是她觉得自己十分可靠,有点心动了吧!
于是迎着苏静姝的目光春光灿烂地一笑。
苏静姝默默转头,正视前方,她觉得傅明璋应该没有那个心机来掩藏他听到的事吧。
————————————————
几人离开以后,那个慧娘才用土黄色布巾包着头脸出来,配着身上臃肿的褐色棉衣,活脱脱就是一个不会令人多看一眼的农妇。
然而藏在柏树树洞里的年轻男子却认出来,那个妇人原来是苏静姝母亲的陪嫁,陪着苏静姝去了寺里守孝,后来苏静姝逃跑,那个妇人也不见了。
原来是到长安来了,苏静姝果然是攀上了高枝了啊。
年轻男子小心地从树洞里出来,多亏了这个洞,不然他定然会被抓住了。
如果赵晟在,一定能认出来这个男子就是当日在杨柳阁那个,任自己妹妹被人拿来意淫的长柏。
苏长柏拍拍衣裳,装作赏风景的样子慢悠悠踱回了自己住的院子。原来他也是住在寺里的。
自从那日喝酒,听说了魏国公府、宜阳大长公主认回流落外孙女的事,正巧认回来的丹阳县主也姓苏,也是从金陵来的,还同样生母死后被后母欺凌……他就在心里存下了。
本来只是听闻丹阳县主曾在善缘寺借宿过,而傅家又每年腊八都会来善缘寺施粥,他就想着来碰碰运气,没想到才住了三天就顺利的见到了人。
只可惜没能听清楚苏静姝和她老仆说了些什么,苏长柏有些遗憾,他直觉这会是拿捏苏静姝的好把柄。
哼,一个弱女子,如何能安然无恙到了长安呢。她又如此美貌。
苏长柏觉得他可能知道了什么。
☆、第109章 宴请
从善缘寺回来,很快傅家的赏梅宴就要开起来了。
原本是打算开个芙蓉宴,好请了年轻的才俊们齐聚一堂,让傅明珠挑挑的,哪知傅明珠自个早就挑好了,后来认了苏静姝回来,傅淳和卢氏又决定让苏静姝去看看,谁知东宫又闹了一出大戏。
这么耽搁几回,芙蓉早就谢了,拖到现在只能改成赏梅宴。毕竟风声早就放出去了,一再推迟就罢了,总不好没了下文。
凡是宴会都是面上光鲜,内里繁琐的麻烦事,要操心的地方多了,大到请什么人,安排哪些歌舞,小到用什么碗碟,上什么茶点。
卢氏就抓了傅明珠和苏静姝的壮丁,她是打着锻炼她们两个的目的,让她们各自去拟了菜单来。
这不就是点菜嘛,作为吃货傅明珠信心满满,接到任务就开心地写了好几页的菜单子出来。
等到拿给卢氏看,卢氏直摇头,“阿玥,我看这不是给客人用的,反倒是你的菜单子吧?”
说着拿给苏静姝看,“你瞧瞧她,这都是些什么菜。”
傅明珠毕竟是经过多年培训的人,菜单子拟得挺正规,看盘有玫瑰饼、玉露团、如意饼、绿豆糕、贵妃红、雕酥、玉柱糖、乳糖狮儿,列有枣、柿、梨等果子。第三盏下酒是蜜炙鹌子、蒜泥白肉、炙羊肉、红丝水晶脍,第四盏是软羊、子骨头、索粉、古楼子,第五盏是群仙、天花饼、樱桃毕罗、干饭、缕肉羹、莲花肉饼,第六盏黄耆羊肉、密浮酥捺花、黄雀鲊、鸭子水晶脍;第七盏排炊羊、白肉胡饼、炙金肠;第八盏驼峰羹、独下馒头、肚羹;第九盏水饭、簇下饭。这些都是主菜,还有些小菜,然后还有饭后甜汤,甘豆汤、金橘团、姜蜜水。酒水列有四种蔷薇露、杏花汾酒、花雕和冰堂春。
傅明珠嘟嘴,她的菜单子怎么啦,都是好吃又好看的。
卢氏就拿了苏静姝的给她看,傅明珠看了觉得都差不多,就睁大眼睛望着卢氏。
“你呀,就是懒得想,”卢氏亲昵地点点傅明珠的额头,指出问题给傅明珠看,“像这玫瑰饼,用来待女客不错,男客就有些不合适了,绿豆糕冬天用则太凉,恐伤胃。”
“哦,”傅明珠点点头,“那换成水晶饼和山药糕吧。”水晶饼漂亮,山药糕养人,这两个总不会出错。
卢氏笑了,又给她指,“冬天吃鱼脍确实可以,但是不适合放到第三盏,刚开席就上生冷的不好,这红丝水晶脍可以换到第七盏,吃腻了大肉,正好吃这个爽口。”
苏静姝的单子上也有鱼脍,也是第七盏。
傅明珠连连点头,眼巴巴地看卢氏,其余的应该没问题了吧?
“你是大毛病没有,小毛病一堆,”卢氏觉得女儿第一次拟出这么好的单子已经算是不错了,笑道,“这还有个樱桃毕罗,你是只记得好吃了罢?这时节,上哪找新鲜樱桃去。”
“不是有冷藏的果酱么?”傅明珠不解,她前几天才吃过的啊,口感没差!只是没有新鲜樱桃做的好看。
卢氏只是笑而不语。
傅明珠想想也就明白了,毕竟不是当季的鲜果,怎好拿来待客呢?
就说,“那换成太平毕罗好了。”
卢氏见她想明白了,也是欣慰,就让她和苏静姝一起商量,把最后的单子定下来。
姐妹两个就手挽着手去了离得近的香雪斋。
卢氏一个人坐着的时候,拿起苏静姝写的单子又看了一遍,望着苏静姝娟秀的字迹发了一会呆。小玥儿从小耳濡目染,她第一次拟出来的单子还有错漏,静姝怎的做得如此好?虽然静姝解释帮母亲理过家,但是想那苏家不过是个中下人家,吃穿用度与魏国公府完全不是一个等次。
也许是蓉娘帮了忙?卢氏觉得自己多心了。如果静姝真的配给平安,她这般能干,她也能对平安放心些。
————————————————————————————
一转眼,宴客的日子就到了。
因为是借着卢克俭的名头办的,客人自然是以年轻才俊为主,除了长安城各家年轻子弟,还有许多入京考试的士子,再加上魏国公府的赫赫威名,一时客似云来。既有接到请柬来的,蹭人家请柬来的,还有蹭不到请柬,抱着名刺来门口碰运气的。
傅明璋跟着傅明瑜一道招呼客人,只觉得头昏脑胀,怎么就这么多人呢?
他还不知道,这场大宴是给苏静姝相亲用的,否则不得当场翻脸。
内院里,两个小娘子都打扮好了。看见对方的第一眼,都忍不住赞叹起来。
傅明珠穿了宝石蓝粉白牡丹纹的大袖,衣服上滚着精巧的银边,裙子是娇媚的海棠红织锦长裙,牙色银粉绘花的长披帛轻盈飘逸。梳个侧偏的堕马髻,发上带着嵌蓝宝芍药花钗,一根坠着细细珍珠链子的衔珠步摇,整个人明艳大气,端庄又活泼。
苏静姝则穿着粉红浣花锦的上襦,衣领绣了精致的红梅,系着一条齐胸的樱草、柳黄、丁香紫、杨绯、茶白,五色间色裙,裙上系着凤首玉佩,显得修长秀丽,长长的玫红披帛是轻容纱做的,轻薄飘逸,走动起来飘飘似仙。
因苏静姝已经及笄,梳了一个结鬟望仙髻,带着整套的羊脂玉头面,越发的清丽脱俗。
宜阳大长公主看看这个,看看那个,都是一样青春年华,一样的美丽动人,觉得心满意足,自家的女孩儿就是养得好啊,看遍长安城再没有比她俩个更出色的了。
“你们悄悄去瞧瞧热闹就回来,可别冻着了。”宜阳大长公主一手拉着一个殷殷叮嘱,又吩咐侍女们不要忘记带手炉、垫子、点心、姜糖水。
带这么多东西,真跟游园子一样了,傅明珠连忙在宜阳大长公主交代人准备暖轿之前打断道,“阿婆放心,我们很快就回来的!”
宜阳大长公主才不信,当她不知道这个赏梅宴为什么而办呢?刚知道的时候,宜阳大长公主还不高兴了几天,后来想起蓉娘从莲乔那问来的话,宜阳大长公主才是改了主意,想着如果莠娘有更中意的,对方家世也合适的话,莠娘与平安的事就作罢。
她这才兴致勃勃地打扮起苏静姝来。
苏静姝也说,“我们就躲在知春意的暖阁里看看,您放心,冻不着的。”
宜阳大长公主这才算了,又交代卢氏看好她们两个,别乱走让人冲撞了。
卢氏笑着点头答应,“我办事,阿娘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我这心里慌得紧,”宜阳大长公主叹气。
“我看您是不舍得紧。”卢氏看了一眼笑容恬静温婉的苏静姝,对宜阳大长公主道。
苏静姝被卢氏看得心慌,装作羞涩地低下头去。从善缘寺回来,她提心吊胆等了好些天,然而傅家人对待她的态度一如往常,只除了突然准备起赏梅宴,还暗示她去相看。
这是想要借着嫁人,把她赶出去吗?苏静姝有些不平,一会让她嫁给傅明璋,一会又想随意把她打发了,她可不是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软柿子。
正想着,宜阳大长公主就拉起了她的手,温声道,“莠娘,只要你欢喜就好,我是不想勉强你的。”
宜阳大长公主的目光温暖如春日的暖阳,苏静姝心里刚刚升起的隔阂像见了阳光的薄雪一样消融了,她微微笑着,轻声道,“我明白的。”
话音未落,一滴泪控制不住要落下来,赶紧低了头掩饰。
宜阳大长公主和卢氏已经看到了,都觉得怜惜不已,卢氏隐隐还有些愧疚,这么好的孩子,她竟然怀疑她。
傅明珠只看苏静姝突然低了头就明白她是哭了,也觉得自己是不是有些草木皆兵了呢?虽说她是那个雷剧玛丽苏女主的原形,但她至今没有做过一件伤害傅家的事啊。
于是决定在不放弃观察苏静姝的前提下,真心地对她好一些。
————————————————————————————
她们是走侧门进的知春意,顺顺当当就通过小门到了正厅左侧的小暖阁里,这里本来就是给主人家自家歇息用的,里头摆设齐全,烧着炭火,一点也不冷。
隔着一扇画梅屏风,里头的大厅里已经坐了好些人了。
为了方便给苏静姝相看,这扇屏风有个妙处,从画梅的一面看是泛着丝光的绢面,是看不见里面的,她们从里面往外看,却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傅淳坐了主座,坐在他旁边的却不是卢克俭。
苏静姝无声地笑着,扯了扯傅明珠的袖子。
赶忙收回黏在屏风外的目光,傅明珠被苏静姝笑得挺不好意思的,低下头想,他怎么又来凑热闹了?
卢氏就横了傅明珠一眼,这个不争气的女儿哟。
外头,秦王意味深长地看了左侧那屏风一眼,胖珠子那个爱凑热闹的,定然在里面。
傅淳觉得有个太热情的女婿也不好,这不他一来,就只好让二舅兄坐到下首去了,这像什么样子嘛,本来就是用的二舅兄设宴的名头,不然哪来的那么多年轻的才子名士。
秦王只做不知道傅淳的不满,平易近人地与年轻的士子们谈诗论画。
他师从名家,自己又足够刻苦,才学在这些颇有才名的年轻人中也是出众的,不多时就顺利圈了一片粉。
陆回因为是自家亲戚,座次极为靠前,与秦王就一个论题,“万物生于有,还是生于无?”讨论得飞起,两人越说眼睛越亮,显然是找到了同类。
傅明珠不顾矜持地站在屏风后,努力去听两人说什么,然而听得一头雾水,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