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朝金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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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朝金粉- 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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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归翁垂手,“皇上,小女臣实在是舍不得。”
  
  萧拓换了个坐姿,继续瞅着他,“为何?”
  
  “小女怎么说也是我们乌孙族的公主,身份尊贵,西夏人怎可……嫁给汉人。”
  
  萧拓忽然眼神一道凌光划过,他冷笑,“怎么,你女儿是西夏人,那八千奴隶就不是西夏人了?”
  
  在他眼中,本就没有什么尊贵之分,只有数量之分,他认为一人换八千人,一个锦衣玉食用他们西夏皇廷供着的只有消耗不会贡献的公主,而另外八千人则是为西夏劳苦工作造房添瓦的,这究竟谁才是累赘,不言而喻。
  
  他为何要为了那些贵族虚假的颜面而放弃那八千奴隶,倘若真这样做了,那岂不是太可笑了。
  
  月归翁身子一愣,立刻摇头,“不,臣不是这个意思。”
  
  萧拓收起嘴角的冷笑,正视着他,“那你,是什么意思?”声音带着冷冷的压迫感。
  
  月归翁顿时说不出话了,看来萧拓是要必嫁他女儿不可了,此刻去惹怒他也没有意思,便只好默认了。
  
  萧拓挥了挥手,让他下去,又对身边的侍从说道,“修书给她,这月初七,月归靡公主出嫁,望大侯于两国交界处迎亲,同时归还那八千奴隶。”
  
  再接下去的几日,兴庆则十分繁忙,整个皇宫都在忙于月归靡出嫁的事,而操办这件事的皇太后慕容氏则整日唉声叹气的。
  
  这日已是初七,那暖日裹着云层透着光线。
  
  宫门口的大钟,一遍遍的敲着,那声音沉沉的直戳人的耳膜,一阵阵的荡漾开,传遍了宫中每一个角落。
  
  骤然,许是到了正午,红日猛然间破云而来,万丈金茫照的这人间沉浮重重朱墙七彩琉璃灯熠熠生辉,碎金泛银的洒了一地。
  
  月归靡已经在自己的房内坐了很久了,霞披凤冠。
  
  那宫钟还在敲,敲得人心惶惶不定。
  
  吉时已到。
  
  珉玉三十简,赤金高半寸。
  
  庭阶中书侍郎及奉册宝官常服垂手而立,执事人绛衣介帻,诣垂拱殿门就次,以俟册降。
  
  月归靡所在的尚艺宫门忽然打开,有朱色镶金银漆玉辇缓缓而出,踏雪而行,内外命妇亦随行,如一羽异色碟,渲染展翅。
  
  行至门前停下,那朱色青花绣帘轻起,内侍伏腰垂首,将月归靡从玉辇上扶了下来。
  
  候册宝使宣读了册封致辞,披上朱衣,逐内侍又将月归靡扶上了另一座朱底绣着青花的轿子。
  
  随后,众人便迎着轿子离开了皇宫大殿。
  
  浩浩荡荡的送亲队伍一路南下,朝着两国边界之地连城关走了去。
  
  行了好一会儿,似乎离身后那喧嚣的声音越来越远,月归靡忽然被颠的陡然往前一冲,身子靠上了轿子边,便只好用手撑着,她轻轻的撩开帘子,灿烂暖阳扑闪进来,扎的她眼疼。
  
  那车外的人马浩荡,她此生也从未有过如此的待遇,第一次遇上了,却是要离开了。
  
  她将帘子撩起的半个角钉在轿子旁,好让轿子里也洒上一地碎金。
  
  那一截手臂上是一只小小的玉镯,她将它拿下繁复端详了几次,又戴上,再拿下,再戴上。
  
  忽然,前方传来簇簇落舁之音。
  
  她向外望去,隐隐的能看见前方是一大批人马的身影,她忽然袖中的手死死绞在了一起,越来越近,她的心越来越沉重,那一阵阵马蹄之声似乎踏在她的心上。最后脑子像是陷入一个黑暗的空间,只剩下那一声声马蹄落地之声。
  
  她忽然猛地收手,心中一阵紧致,随即拉下了那帘子不再去看,她的手蜷缩在一起,重重的压在腿上,手臂直直的伸着。
  
  那个即将成为她夫君的男人就在眼前了,她反而越发觉得不真实。
  
  听说他有很多姬妾,听说他从小阅尽花丛,听说他风流之至。
  
  又听说他从青楼买了一个女人回来,从此他不再纳妾。
  
  她乌孙公主竟然要低头嫁于这样的一个男人,不免顿生几丝悲戚。倘若她爱的那人不爱他也就罢了,为何还要这般的折磨她。
  
  忽然,轿子一下子停了下来,月归靡静静的坐在里面,双目低垂。
  
  只听得外面传来一个侍卫的声音,“可是王妃殿下?”
  
  西夏这边的侍卫回答道,“正是。”
  
  那对方的侍卫又道,“请王妃殿下下轿。”
  
  西夏的侍卫有些不满意的问道,“为何?还未到建康。”
  
  “大侯的规矩,请王妃殿下随我方迎亲队伍齐行。”
  
  “这……”
  
  月归靡忽然敲了敲轿子,那侍卫立刻贴上来轻声味道,“公主,什么吩咐?”
  
  她理了理裙子说道,“我和他们去。”
  
  随后侍卫便替她掀起帘子,她用手撑着轿子的边,低着头被下人扶了出去。
  
  毕竟 ,从今往后,她都不在拥有那高贵的公主身份了,她身在遥远的大侯,谁会在意,入乡随俗便好。
  
  待她刚刚站定,一眼望去,忽看到对面也是一辆大红喜轿,上面都是汉人繁复的花式。旁边一人也是穿着红色的喜服正朝她走来,那人眉目俊秀,一张脸英气十足却似乎神情不太好看,皱着眉眼神也略显冰冷。
  
  月归靡就这么站着,一动不动,那边境的瑟瑟之风拂过她的额际,她等着那人一步步走近。
  
  待那人走近了她,他则是恭敬的鞠了一躬,随即伸出手,自始自终语言未发。
  
  月归靡微微的伸直了手指,随后朝那只手上覆去,触碰之后方觉得那只手不冷不热,温度刚好。
  
  原来这就是大侯的元贤王元椿,冷漠至此,甚至不发一言,却也给足了她面子。
  
  她盯着他,目光一寸寸的移动着,将来她就要和眼前这人过一辈子,一辈子的同床异梦,一辈子的相敬如宾。
  
  元椿复尔将她的手握住,两人便朝大侯的迎亲队伍走去,而西夏的送亲队伍,再也不允许向前跨一步了。
  
  月归靡被元椿扶上了大侯的喜轿中,她跨上轿子,回首看了眼那西夏的方向,心中不由怅然若失。
  
  元椿冷冷看着她的神情,转身便骑上了马继续前行着。
  
  月归靡上了轿子便又拧紧了眉,之前她明明还是很心平气和的想着,嫁就嫁吧,即使以后对着一个奇丑无比的男人她也要忍下去。
  
  可是现在她见到了那人,又忽然觉得对方似乎连让自己对着他生活的机会都不会给,这样她要如何过下去,自己对着自己演戏,对着自己说话么。
  
  这一路上颠簸了数日,月归靡都是在轿子里没有出去,顶多是外面下人给她递了点东西进来,她也不愿意下去对着那张冷冰冰的面容,自己裹着衣服躺在轿子里。
  
  大约三日后,终于到了健康,这才见到了震天的锣鼓之声和长街铺就的十里红毯。
  
  只是,所有人包括百姓都不甚热情,没有人愿意欢迎一个对他们杀烧抢掠的民族的女人。
  
  她随他们进了皇宫,一路上,她什么都看不见,她盖着让她走路一晃一晃的红盖头,穿着让她走路一颠一颠的绣花小鞋,她想她真的不适合这大侯的皇宫。
  
  最后她被带到一个大殿中,周围的人让她跪下,她想也许对面坐着的正是当今大侯皇上。
  
  侯棠坐于上方,端过茶抿了一口道,“今日朕来替你们主婚,望将来你们可以执子之手与子携老。”
  
  月归靡陡然觉得这声音如此的熟悉,但是记忆又如此的模糊,她想不起来,只好作罢。
  
  但是她还是觉得头晕,前面在路上耳膜被那锣鼓吵得生疼,然后又走了那么多的路,脚也疼,最后颠簸了数日她都没睡一个安稳觉,索性闭上眼睛睡了起来,周围的一切声响都当做没听到。
  
  不知道过了多久,只听到身边一同跪着的元椿的声音,一样的没什么感情,“拿。”
  
  这时她才抬起了头看到面前一人端着一个盘子,上面有两个杯子,她拿起一杯握在手中,又听见元椿说道,“敬茶。”
  
  随后两人才算是上前给皇上敬了茶,之后她被元椿强迫着磕了好几个头,才被下人给扶出了宫殿,到了洞房中。
  
  府里的人对她其实并不上心,虽然王府里确实喜气洋洋的,但是下人都对她怀揣着敌视的心情,因为这王府里还住着一个女人,她叫平澜,她温柔贤惠,善良宽容,冰雪聪明,而她月归靡则是他们眼中的恶妇,抢了他们心爱女主人的男人。
  
  但是她根本就没那力气去抢,也没那本事。
  
  喜婆让她乖乖的等着,说晚点王爷才会回来圆房,让她一直坐着千万别乱动,也别掀开盖子。
  
  月归靡便只好耐着性子一直等着,她本就不是有耐心的人,一直到了深夜,才感觉外面有了些人声,似乎是元椿回来了。
  
  她理了理自己坐皱了的衣服,挺直了腰身坐好,觉得那个人也许就快要进来了。
  
  不过依旧是过了很久,仍然没有任何人进来,很久才过来了一个小侍女,她敲了敲门在门外轻声说道,“王妃,王爷说他今日不过来了,你先歇息吧。”
  
  月归靡此刻才终于掀开了红盖头,适才是呼吸到新鲜空气了,她顺便把身上那些七七八八的东西全部扯了下来,随后她问道,“他去哪里了。”
  
  倒不是好奇,只是想证实下是不是如她猜想那般。
  
  “王爷在三夫人那儿。”
  
  第五十三章内乱
  
  大殿上阳光直直的透了进来,早春的嫩芽已经长了出来,人们也渐渐卸下了沉重的冬装。
  
  那殿内隐隐传来女子的声音,她半拢着宽大的披衣坐于案前寥落几笔挥洒着笔墨,尚书谢晋跪在她的面前。
  
  侯棠的眼在宣纸上来回扫着,一边问道,“何事?”
  
  谢晋双手撑着地正色说道,“皇上,三路亲王中除却元贤王其余的侯嘉庆,侯刃生二路亲王……”
  
  侯棠手一顿,“怎么了?”
  
  谢晋不知如何说起,怕热怒了龙颜,立刻死闭了眼一溜串的全部给念了出来,“二人多年来结党营私,此时二人属地已形成抱团之势,三日前……”忽然又停住了,似乎是怎么也念不下去了。
  
  侯棠忽然眉头一锁,“上个月不是刚运了数千粮饷过去么,如今又怎么了?”
  
  国家水患不止,民生不济,她哪有闲心去管这些亲王脑子里在想些什么,即使国家再乱,她也未曾克扣过他们一分一毫的粮饷,并且那些亲王都有各自的蜀地,完全不需要国家的供给,她已经年复一年的这样待他们,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谢晋手不由得抖动了一下,心里也颤颤巍巍的不知道等下皇上会不会迁怒于他,他只好死死扣着地面,“最近水患不断,百信叫苦连天,三日前,燕王侯嘉庆、闯王侯刃生两人乘机在蕲州会晤,打出旗号‘中兴大侯’,立燕王侯嘉庆为中兴皇帝,改朝号为北宛。” 
  
  随即谢晋立刻死磕着眼,他知道以侯棠的脾气定是要大发雷霆,谁知他磕了良久上方都没有一丝动静,只好睁了眼小心翼翼的瞧去,才发现侯棠神情严肃的盯着纸面,那只拿着小豪的手已经捏的发抖,迟迟没有落下。
  
  她向来待那些侯家亲王不薄,没想到他们终于还是不愿意承认她,只因为她永远是一个女人,而女人,又怎么可以被看作是正统。
  
  侯嘉庆和侯刃生两王属地相邻,并且占了她大侯将尽一半土地,他们的属地属于自给自足完全可以自产自销财政农政独立,此刻他们打着中兴的旗帜自立为王,真是生生的扇了她一个耳光。
  
  看来这是上天对她的嘲笑,即使再如何安抚好那些亲王,他们也终究不会认同女人。
  
  侯棠手上那只小豪迟迟没有下笔,那上面的墨水则滴到了那洁白的宣纸之上,侯棠将笔一搁,忽然将那宣纸揉起来就往旁边扔去。
  
  她眸光瞥向谢晋,“你如何看?”
  
  谢晋不敢随意拿捏话头,只好顺着当下的情势说道,“也许从今往后这土地上就会出现三个国家。我大侯,他西夏,还有北宛。”
  
  侯棠忽然面色僵冷大声说道,“笑话,什么三个国家,曾经只有一个大侯,后来冒出来一个西夏,现在西夏未灭,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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