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师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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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师爷-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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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孙锦看着案卷上秀丽中带出狂狷的小楷,带着偏见强迫自己往下看,看着看着就不由自主的越来越凝神。
  门口传来“吱嘎”的声响。
  将止不住赞叹办案人心细如尘的公孙锦惊回了现实。
  花问鼎一身深蓝锦袍,带着股肃杀迈步而入……
  墨宝正战战兢兢的站在门口一侧,“老爷,殿下来了。”
  “下官见过殿下。”公孙锦连忙起来行礼。结果因为长时间坐着腿一麻坐回椅子,他脸色一白就准备告罪。
  花问鼎稳稳开口,“公孙你且坐着。你与我之间私下,不必遵守这些繁文缛节。”
  他自行坐到了书桌旁的椅子上,瞧着公孙锦下眼睑处疲惫不堪的暗青色痕迹,拧眉道:“公孙又是一夜未睡……看来应该找些幕僚,来帮助你。”
  公孙锦一脸局促,颇不自在的叹口气:“下……学生何尝不想多找些幕僚,只是……前几次招来的无一不是细作,差点害了殿下。”
  花问鼎目光沉沉,左手随意摆弄着右手腕上的珠串,“山里镇肖县丞当真不合适?姜大人举荐的人,怎么会是个虚有其名的糊涂蛋。”
  公孙锦想起之前的宗卷,困倦而涣散的眼睛都亮了起来,“不瞒殿下,下官方才就在看山里镇的案卷。其中所书案件条理清晰逻辑紧密,每每证据皆异常充足,只是量刑方面……”
  “哦?”花问鼎左手停下玩儿珠串的动作,右手随意放置在膝头,抬眼瞧着公孙锦缓声问:“可是量刑过重?或是过轻?”
  公孙锦带着些惋惜:“殿下应知法理无情人有情,而此案宗办案者,为人重情便难免偏颇,却又偏偏对大欣律了如指掌,运用得炉火纯青。
  譬如案卷中的‘王二错手杀人’案,王二妹被赵霸欺辱,自缢而亡。对此全然不知的王二于当夜下工归家,其妹尚有余温,当即找赵霸理论。赵霸恶人恶行,以至于两人厮打。王二不敌感知性命有危,立刻挥凳抵抗,错手杀赵霸。判无罪。
  原本依大欣律“诸夜无故入人家者,主人登时杀者,勿论”,赵霸对王二下杀手有理可依,王二反倒无理。而‘奸妇,登时杀者,勿论’这条,王二也不符合这‘登时’二字。若说‘公许复仇’……王妹自缢并非他杀。王二论罪当诛。
  但此案卷中却强调,王二归家看到其妹受辱身亡尚有余温,王二‘当即’去‘理论’,表明当时的时间恰好是夜晚,也正是因为是夜晚才符合了‘登时’二字。再者王二身处那时情景,其情与‘奸妇,登时杀者,勿论’异曲同工。
  另赵霸所为与直接杀人无异,论罪当诛。王二若先禀明官府获得允许,即便直接杀了赵霸也符合大欣律中的‘公许复仇’‘杀人而义’,更何况王二只是去‘理论’而‘错手’伤人性命。
  ‘赵霸恶人恶行’说明这人平日品行差,对王二动杀机十分具有说服性。‘王二不敌感知性命有危,立刻挥凳抵抗’恰好满足律法中的‘杀之无罪’。
  纵观此案种种,终判,王二无罪。差之毫厘谬以千里,竟是将铁板钉钉的死刑,辩为无罪。”'注'
  花问鼎学的是治国之道,不太精通大欣刑律,第一反应是:“可是徇私枉法?”
  公孙锦迟疑地指着案卷说:“若案发过程确实如案卷上所写,辅以办案者收集的种种充分证据……担得上情法相容不偏不倚。”随后有些一言难尽地说:“但纵观经办人的种种案件……”
  例如原本夫虐杀妻顶多发配几年,却被对方合情合理合法地判成斩立决;新婚丈夫意外死亡,婆家为了名声准备杀新妇扣嫁妆,这种事情在大欣实在寻常,但却被判写下休书、退归嫁妆、赔偿损失,允许新妇改嫁,如此种种……
  公孙锦努力找了两个不太恰当却又很恰当的词汇,“……怜香惜玉、败化伤风。”
  花问鼎听他吐出这词忍不住笑了:“昨日听你对肖县丞的那番描述,我也能猜出一二。不过此人倒是懂得变通,兴许能弥补公孙的一板一眼。”
  只是随口一说,接着说出一大早来此的真正目的:“今日我准备去山里镇访问‘故人’,这几日就辛苦公孙。”
  公孙锦却装着没听懂花问鼎的意思,俊朗如月的面上透出些许探询:“如此当真是巧,下官正想去山里镇。毕竟……肖县丞此人有些难以言喻。能够与殿下同行,真是下官荣幸。”
  若说要调查派人去也是一样,如此说仅是跟着花问鼎的借口,至于原因那便是只有他心里清楚。
  花问鼎一点也不想和公孙锦同行,奈何对方一副看不懂他脸色的样子。
  他心里不乐意,绷着一张严肃的大方脸,可以报复地说:“想来此时公孙的二位夫人与母亲,这会儿已启程赶往小念城准备与你汇合。”
  公孙锦顿时像是吞了坨便便,“不不不……殿下之言着实荒谬。柳烟姑娘仅是在学生落魄时,对学生施与恩惠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  注:唐律:“诸夜无故入人家,笞四十。主人登时杀者,勿论。若知非侵犯而杀伤者,减斗杀伤二等。其已就拘执而杀伤者,各以斗杀伤论,至死者加役流。”
  《左传》:丈夫杀死企图□□妻子的罪犯无罪,且规定罪犯家属不得复仇。
  明清律法中有这样的规定:“凡妻妾与人奸通,而本夫于奸所亲获奸夫、奸妇,登时杀死者,勿论。若只杀死奸夫者,奸妇依律断罪。”
  《周礼?地官?调人》曰:“凡杀人而义者,不同国,令勿仇,仇之则死。凡有斗怒者,成之;不可成者则书之,先动者诛之。”


第5章 案起:冷师爷(三)
  山里镇县衙。
  院内树上的喜鹊愉悦的张着小嘴鸣叫着。
  作为掌管六个衙役那么多的大捕头,王青秀的心情一点都不喜庆,在房檐下徘徊很久将络腮胡子抓成了鸡窝,才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
  而在迈进门槛的瞬间,壮得跟个牛一样的王青秀就像是腌制的黄瓜一般缩水了,他一双牛眼小心的看向被一摞摞书籍案宗堆得密密麻麻的巨大书桌。
  透过书与书之间的空隙,能看到一只白皙若冰的手奋笔疾书。
  那是一只宛若女子般纤长却关节微凸的手,指甲修剪的极为平整,指甲透出青色,就像是死人的手。
  王青秀的眼睛不由自主的落在那只手上,心说:冷先生这手和我们这些大老粗还真就不一样。不过这颜色,难道真像别人说的,冷先生小时候中了尸毒一直未好?
  “王捕头可有事?”书后传来了一道冷极阴极的声音,这声音有些雌雄莫辨,还带着些砂砾摩擦般的沙哑,很是怪异。
  王青秀瞬间如同跌入大冬天的河里,一个激灵就回神了。
  他不由自主的想起之前有个新来的盯着这位厚丘看,说是冷先生走路像娘们一样扭,结果第二天就被马蜂给蛰了,那马蜂还就盯着眼睛和嘴巴叮,以至于那家伙好几个月都挣不开馒头一样的眼睛,好几个月靠面汤过活。
  “嗯?”冷中透出了不耐烦,因为王青秀沉默的太久了。
  王青秀心有余悸的盯着自个沾满泥巴的脚面,恭恭敬敬的说:“是这样的冷先生,方才肖大人送来了飞鸽传书,上面说……”
  话说肖飞裘为了让冷师爷立马把事情帮他解决,就把那日丢脸的事情描绘的严重了十倍。
  而王青秀却是觉得此事太好笑了,就又给加工了一遍。那事情变得更曲折离奇、荒唐活该、无法挽回了。仿佛第二天他们就只能看到肖飞裘那个离了躯体的硕大脑袋了。
  王青秀比比划划绘声绘色的说完,还意犹未的回味着。
  他偷偷看书堆后的人,只见那只奋笔疾书的手停顿了下,毛笔尖在纸上留下了墨点儿,他问:“冷先生?”
  “嗯。”
  王青秀微愣,“嗯就完了?您说这事儿该怎么办?给个具体的法子呀。”
  “怎么办?”冷师爷语调调侃,“凉拌。”说着,那手已经继续开始写上了。
  王青秀摸摸鼻子,“冷先生……我问的是肖大人的事儿怎么办,不是衙门晚上吃啥。”
  王青秀又等了会,冷先生没再出声。王青秀知道肖大人应该没什么事儿,否则冷先生不会不管。
  “那我先走了啊冷先生。”王青秀只能祝福肖大人自求多福了,他边往外走边寻思:不知道等肖大人回来的时候,骗他说鸽子没回来行不行。对了骗人要全套,一会就把那只肥鸽子给嘿嘿嘿。
  王青秀正想的流口水,迈出门槛转身关房门的时候,冷先生又出声了,“对了,我一会要去喂鸽子。”
  王青秀冒冷汗,心道:看来计划要改一下了,要怎么骗肖大人没收到传书呢?对了!就说鸽子在送信途中遭到贼鹰拦路,鸽子为求自保,拼命逃出,却丢了书信好了……凭肖大人的智商会相信的……吧?
  从大欣地图上看山里镇的确在官道附近,但其实与官道有一山之隔。
  因此往年时候,来往客商可不会为了去睡会客栈,绕过大山徒增赶路时间,再者那个穷乡僻壤没有没客栈还难说呢。
  是以,当花问鼎一行人坐着马车,在赶往山里镇的途中,遇到一伙伙赶往山里镇的商人时,就不禁产生了很黑暗很令人愤怒的脑补——
  “这山里镇的可是茂都贵人们都不知道的好地方,嘿嘿嘿。”那笑声传到公孙锦众人耳中,要多猥琐有多猥琐。
  “真的那么好?”
  “去了你就知道了,绝对不枉此行,嘿嘿嘿~”后面还是加上卖关子的九转十八弯的笑。
  公孙锦掀开车帘子,侧耳打量几个背着行李、骑马赶路的商贩。
  赶车的墨宝闻言忍不住说:“几位大哥说的地方不会是什么寻欢作乐的地儿吧?”
  几个赶路人听得脸色一黑,“别胡说八道。”
  赶路一伙人就这样怒气冲冲的,像躲避瘟疫般,不和他们在一侧赶路了,这种种举动落在公孙锦众人眼中就是妥妥的恼羞成怒。
  墨宝哼唧唧:“老爷你瞧那人一副被踩了尾巴的模样,定是被小的说中了。”
  公孙锦怒不可言的捏着车帘,“学生日前还曾夸赞那县丞人品不佳但也略有才能。但今日所见……只怕那肖飞裘竟是个将好好县城弄得乌烟瘴气的人中恶鬼。”
  花问鼎一向沉稳大气、蔫吧坏,但听此猜测也是满身煞气,道:“胆敢鱼肉我大欣百姓,其罪当诛。”
  他们带着满心愤恨“杀”进了山里镇所在的山坳……然后傻眼了。
  在冰雪都尚未消融矮矮的初春时节,山坡上是一圈一圈的目所未睹的梯田,在往上是开始抽出嫩芽的茂密树林。小部分梯田是等待翻土播种的天地,大半半是矮矮的零星舒展出嫩芽的茶树,极为壮观。
  大欣的茶叶大多是从西南诸国高价购买的。大欣本国也派人去学习种植、培育过,但大多数都不成功,所以价钱一直居高不下。不过……说起来这些年茶叶似乎好像真的比较容易买到。
  花问鼎和公孙锦转瞬又一想,茶叶是吸引茶商的,但不可能吸引那么多路人翻山越岭来此呀!
  二人的怒火虽减弱了些许,但还是沉重着脸继续往山里镇去。
  在进城的一瞬间,他们觉得仿佛进入了传闻中海市蜃楼后的海市,街道建筑规整街道整洁,道旁下水陶管铺设、石块修造,比之茂不逞多让。
  百姓洋溢出向上的荣荣生机,不同大欣其他地方,这里女子也敢如男儿一般当街吆喝卖货,多家店铺更是女掌柜,瞧那拨算盘记账的模样,竟还都是识字的。
  生活生产用到很多近年忽然出现的工具,按理说寻常百姓只怕很少听过的,传闻是某个突然兴起的机关门派制作,市价很高。比如眼前经过的三个轮子的车,后面装着货物让人坐上面蹬着走,不需要吃饲料的牛马。如此种种,连篇累牍不能描绘一二。
  虽然在第一次见的公孙锦看来,都是无用的奇巧淫技,就说那使得蹬着得人大汗淋漓的三轮车,哪里有牛马实用?简直玩物丧志。
  花问鼎目露沉思,更是注意到一家绣坊堆挂着“以针代笔”的水墨山水刺绣,此类突现绣品在茂都万金难求。其针法技巧空前绝后,无人能仿造一二。没想到竟是出自于这偏远的边陲小镇。
  很多赶路商人的目的地就是这山里镇,亟不可待地考察新奇事物。
  而路上与花问鼎一行相遇的几个商贩,正讨价还价给自家孩子买巴掌大的彩色四方块?
  那几个商贩也看到了公孙锦他们了,立刻把脸一拉,对摊主附耳说:“看见没,就是那几个人。特别猥琐,竟然说你们山里镇是……”语音再次降低听不到了。
  摊主及周围山里镇百姓当时看公孙锦他们的眼神都变了,那明显是看斯文败类的目光。
  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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