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顿时一片骚乱,几个小宫女慌得不行,连声道歉。
少年的好心情也被贴身侍从的无礼打断弄没了。
撑着胳膊从软榻上坐起,他深吸一口气,厉声道:“石墨,不得无礼!”
“哎呀,十六殿下醒了!”小太监惊叫,顾不得她们,提起脚往少年处奔来。
几名少女不敢私自逃跑,只得悄悄地也跟了过来,在少年跟前跪下,齐声道:“奴婢参见十六殿下。”
几个人一起说话,分辨不出那甜美嗓音的归属,少年有几分泄气,淡淡道:“免礼。”
“殿下,她们私闯御花园,打扰了您的休息,理当责罚。”一旁的小太监板着脸很不高兴地道。
“石墨,闭嘴!”少年沉下脸,严厉地斥责侍从。
转向一脸惊慌的几名宫女,他随意笑笑,轻声道:“不要担心,这不关你们的事。是我不事先通报一声便占了这里,还遣散了侍从,你们不知道也是常理。”
“奴婢谢殿下大恩大德。”几名少女这才松了口气,为首的那名少女更是感激涕零地道。
细嫩娇美的嗓音,让少年咳得抽疼的胸口瞬间热烫了起来。
低头细看,发现这是一个不过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她眉清目秀,穿着普通的宫女服饰,梳着双髻,似乎与身后的少女们没什么不同。但是,那双大大的眸子里波光流转,摄人魂魄,让她自然而然地鹤立鸡群,让人另眼相看。少年心中霎时一动,似乎空缺的那一块,被填满了。
“殿下不怪罪你们,你们还不快走,免得污浊了空气,若是再扰了殿下休息,当心唯你们试问!”如此轻易地放过她们,小太监十分的不服气,但碍于主子的面子不便发作,便对几名宫女恶声恶气地道。
“是,奴婢告退。”几名宫女赶紧起身,施礼离去。
声音的主人也轻瞟了他一眼,纤细的身子转过,跟在伙伴身后离去,眼看就要消失在他眼前。少年心底忽的泛起一阵寒栗,差点就要伸出手去,擒住她的胳膊将她拉入自己的怀中,霸道地锁住,再也不让她离开。
但是,才刚探出上半身而已,强撑着身体的手臂便一阵酸软,让他咕咚一声,滚下地来。
“殿下!”
侍从们一惊,赶紧上前,七手八脚地将他扶上软榻。
等一切尘埃落定,少女们也早走远了。
“原来这位就是十六殿下,人真不错呢!一点架子都没有!”
“是啊!他长得也真好看,若是脸色不这么苍白就好了!”
……
隐隐约约中,离去少女们的低语断断续续地传来。
少年不意外地也听到那令他心醉神迷的娇媚嗓音如是说道:“哼,也不过时做做样子罢了,你们还真信了?什么样的主子教出什么样的奴才,你们看看他身边的那个太监就知道这位殿下实际上人品如何了。一个病鬼,有什么好招摇的?我最讨厌这些自以为高高在上的人了!”
年少的悸动 2
愁
伸手,接起一朵飘落的梅花,放在鼻边轻轻嗅着,唇角不觉绽开一抹淡淡的笑意。
一双有理的手猛然拍上他的肩,活泼的少年嗓音同时耳边响起:“嘿,殿下,想什么呢?”
少年回神,缓缓回头,对上一张俊逸健康的少男面孔,微微摇头,淡笑道:“没什么,发呆而已。你今日怎么得空进宫来了?”
“我进宫,当然是有要事了!”少男转过来在他身侧坐下,压低嗓音神神秘秘地道,“听说了吗?皇上要立后了!”
“哦?”少年挑眉,问道,“谁?”
回乡后宫之中的各色嫔妃,虽然才貌双全,家境殷实的不少,但享尽恩宠,也最有可能坐上皇后交椅的,似乎只有母妃了。
“是一个十四岁的小丫头,似乎姓南宫,听说是户部尚书的长女。”少男思索着道。
“才十四岁?”少年皱起眉心,心中暗暗纳闷。父皇似乎不是那等贪欲之人,后宫也已经好几年没有纳入新的嫔妃了。自从在孝贤皇后死后,皇上便绝口不提立后之事,怎么到了这个时候,却突然想起要封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十四岁小姑娘为后了?
“你不知道这事吗?”见他苦苦思索的模样,少男疑惑地道。
少年摇头,想了想又道:“最近似乎听人提起过几次,只说父皇正宠一个姓南宫的姑娘。但她的人,我没见过,其它的也没见人说。”
“原来你也不知道啊!”少男惋惜地叹气,“我还指望着能从你这里得到一点一手消息的呢!”
少年摊手,无奈地苦笑。病成这样,每天只能躺在床上咳嗽不止,他哪里还有心思去管别人的八卦?
两个月后,封后大典。
当司仪高唱:“宣南宫氏春花进殿受封!”
人群中的少年随着所有人的目光一齐往外看去。
当看到那个一身盛装的少女徐徐从远处走来,缓缓从他跟前走过,不曾回眸看他哪怕是一眼。那娇艳的小脸,竟是自己魂牵梦绕千百回的。过于震惊,少年愣在远处,脑中轰然爆开,一片惨白。
眼睁睁看着她步上高台,手捧金印,接受百官朝拜,他听到自己胸腔里的一颗心,噼里啪啦,碎了。
怨
“咳咳咳……”
天凉了,这病也发展得越来越严重了。
一丝秋风透过窗户缝隙吹进,好冷!躺在床上的少年紧了紧盖在身上的厚重被褥。
“殿下,不好了不好了!”石墨高声叫着,一路冲进内殿。
少年缓缓抬头,淡淡道:“何事如此慌张?”
“殿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石墨慌慌张张地大叫道,“元妃……元妃娘娘,她……她被圣上打……打入冷宫了!”
什么!少年心中猛然一震,掀开被子坐起来,沉声问道:“为何?”
“听说……听说是元妃娘娘对皇后数次不敬,皇上对她再三警告,终是忍不下去,便命人将她打入了冷宫!”石墨吞吞吐吐地道。
竟有这回事!少年心理充满了疑问的泡泡,绝对不相信这是母妃被打入冷宫的真正理由,便跳下地来,虚弱地道:“我要去看看。”
石墨冲上前来,拉着他的臂膀阻止他的动作,并一再苦劝道:“殿下,万万不可呀!先不所您身子不适,吹不得风,而且皇上也早发过话了,不需任何人去冷宫探望元妃娘娘!”
少年愣住,不满地道:“连我这个为人子的也不可以吗?”
石墨迟疑一会,才缓缓点头:“是。”
“原来如此。”少年喃喃道,推开石墨的手,上床,躺下,盖好被子,睡去。
蹬蹬蹬的脚步声再次临近,石墨冲到临床读书的少年跟前,焦急地叫道:“殿下!”
少年微微抬眸,淡淡道:“何事?”
石墨顿了顿,才低声道:“元妃娘娘……”
四个字,促动了少年心底最敏感的那跟神经。心跳不觉加速,放下书,站起来,看向自己的贴身侍从,他勉力稳声道:“母妃?又发生什么事了?”
“元妃娘娘被圣上赐毒酒,自尽了!”石墨跪在地上,颤声道。
什~~~么~~~!
得此消息,宛如晴空一个霹雳打在头顶,少年身体狠狠摇晃几下,在石墨的扶持下才勉强站稳。
父皇,没想到,你竟是如此薄情!
“石墨,无论如何,我要去冷宫!我要去见母妃最后一面!”少年望着窗外漂移的白云,坚定地道。
“是。”这次没有阻拦,石墨赶紧出去吩咐人准备,送十六皇子去冷宫。
但他终究是来迟了。
等少年到达冷宫的时候,那里已是人去楼空。煊赫一时的元妃倒在地上早已气绝。她美丽的容颜不变,只是一双美眸睁得大大的,表示她死不瞑目。
在她手边,是用鲜血写成的四个大字:南宫春燕。
看到这一幕,少年愣住,久久不能言语。
他知道母妃的意思,是那个叫南宫春燕的女子害死了她。
那一瞬,他知道,南宫春燕,自己是该恨她的。可不知为何,他却恨不起来,心理知识难过得想哭。
疼
“圣上有旨,传位于十六皇子,并封南宫皇后为太后,垂帘听政,辅助新皇治理朝政,钦此!”
太监的宣告犹如一剂重锤,重重地敲进他的心间。
少年跪地,恭顺地领旨,垂眸却在思索:赐死母妃,我以为你薄情;一年对我不闻不问,我以为你无情。可是如今,你却传位于我。父皇,我秘密昂了。你的所作所为,究竟是何意?
“我不要!我不要再留在皇宫!那个老不死的答应过我的,等他死了便放我出宫去。现在却留旨把我留下,这是什么意思?我不服!”
身旁,气鼓鼓的少女仍在与传旨的太监大声争吵。
一群太监宫女围在她身边,低声劝解着,确实越闹越乱,吵得他不能集中精神思考。
一年多了,她比以前成熟了许多,形容也愈发的娇媚。
与人争辩只时,他看见她晶莹的水眸里积满了愤怒,盈亮得勾人。
少年发现,即便是一年过去,即便她已成了自己名义上的母亲,再次见到她时,他的一颗心,还是忍不住为她加速跳动。
凤逸,这是不对的!你忘了吗?就是她,迷惑了父皇;就是她,害得母妃死于非命;就是她,害得我们母子团圆不多久便再次分离!她是妖女,是万恶之源!把目光转向地上的一抹灰尘,少年一遍又一遍地如此提醒自己,警告自己不能一再被她迷惑。
最后,他成功了。
却也发现,自己的一颗心,似乎又空旷得疼了起来。
碎
卯时,天才刚刚亮。
“皇上。”凰宫门口的侍卫宫女等照旧向他行礼。
“免礼。”一身明黄龙袍的俊逸男子抬手,再转向门内一脸焦急的腰缠粉红色缎带的宫女,淡淡道,“朕来迎母后去上早朝。”
“太后她……”宫女迟疑着,秀气的眉头皱得死紧,“刚才不知为何,奴婢们叫了半天了,太后她就是迟迟不愿醒来!”
“是吗?”男子皱眉,跨进殿内,“朕去看看吧!”
内殿,大得夸张的凤榻上,高高挽起的床帏后,一名看似娇弱的女子仰躺着,闭眼睡的正香。
“母后。”男子对榻上的女子稽首,轻声叫道。
女子的回应是咂咂嘴,并伴以一脸幸福的笑容。
男子眼前一片虚幻,仿佛又回到了两年前,看见梅花林里那个天真活泼的小姑娘。心中一动,不由自主地往前走了几步,来到床边,近距离打量着她娇媚的睡颜。
“母后,该晨起,上朝了。”男子皱眉,依旧是有礼地道。
床上的女子仍是没有听到,抿抿唇,小脸上染上一抹焦急,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红颜的唇瓣仿佛盛开的梅花,娇艳欲滴,邀人品尝。男子情不自禁地坐上床沿,伸出手去,抚上她的唇,感受那柔软的滋味。
此事,睡梦中的女子却突然伸出双臂,牢牢锁定他的脖子,抬起头来,准确地找到他的唇的位置,靠近,伸出舌头,撬开他的唇齿,追逐他的舌头。
品尝到她甜美的滋味,男子愣住了,一动不能动,任她为所欲为。
侍从们的惊呼在耳边回荡,他却听不见了。
他只听到,自己心中好不容易结起的一块薄薄的冰,哗啦啦啦,被击碎了。
戒不掉的梅子糕
在他的记忆力,母妃年轻,貌美,端庄娴静,一直是父皇最最宠爱的妃子。
母妃仰慕父皇的英明睿智,父皇喜爱母亲的聪慧机智,二人数十年如一日,相敬如宾,感情不见丝毫淡漠。
母妃原是袁家之女,进攻之初便深受父皇上市,封为昭仪。生下他后,擢为升为元妃,地位仅次于皇后。而皇后,早在十年前就因病去死好了。所以后宫中,权势最大的就是母妃,宫里的一切大小事务也都交由母妃大力。出了名分以外,她的地位,已与皇后无异。大家都在猜测,皇上要么不立后,若是立后的话,人选非母妃莫属。
十二岁以前,皇子皇女跟着奶母住在飞云宫,一个月才能与母妃见一次面。
童年的母妃,给他留下的最深刻的印象便是梅子糕。母妃手巧,女红中馈样样拿得起放得下,可她从不轻易下厨。他还记得,母妃都会亲手给他做一盘梅子糕,亲眼看他吃光光才恋恋不舍地放他离去。每次从母妃处回去,梅子糕香香甜甜的滋味,总是叫他回味良久。去见母妃,去吃梅子糕,是十二岁以前的他每天读书写字的动力所在。
终于等到十二岁,他回到了母妃身边。
母妃还是如此的美貌,如此的端庄娴静,可他发现,她常常郁郁不乐。
原来,年纪见长的母妃,虽然美貌仍在,却怎么也比不过新进宫年轻貌美的小姑娘们,所获的圣眷一日比一日少,因而,她憔悴了不少。
身为人子的他不能左右父皇的决定,只能多多陪伴母妃,多方劝解,为她宽心,却不见任何成效。
一天晚上,他正临床练字,母妃来了,端着一盘清甜诱人的梅子糕。
“皇儿,饿了吧?母妃给你做了一盘梅子糕,你快来吃。”母妃对他扬起许久不见得甜美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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