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啪嗒,水声再一次打断了卢照月的思绪,到底是什么声音,微微地举起盖头,好奇心涌起,侧着目去看。
眼前赫然一双赤红色的绣鞋,卢照月猛抽一口气,捂着自己的嘴,身子向后一缩,手上的动作也加快,一把掀开自己的盖头,定睛看着身前站着的人。
但是,她真的是人吗?
十指嵌入床上的被褥里,再一细看,卢照月先是一惊,后来便是吓得哑然。
眼前的女子身穿大红喜服,宽大的袖子垂落,长摆逶迤在地似满月洒下的月光。梳着端端正正地碧螺髻,一缕长发搭在肩头,发间是一朵娇艳欲滴的赤红色牡丹。女子脸色苍白,额间点着一颗夭夭若艳的朱砂痣。女子侧着脸看着窗外的月华。
本是一张倾国倾城的仙子面容,偏偏左手的地上流着一趟鲜血,而且依旧有鲜红色的液体从女子的左腕上不绝地流下。
啪嗒啪嗒是血水滴下的声音。
卢照月开口叫道:“鬼!”
女子微微一蹙黛眉,转头俯视着坐在床上上噤若寒蝉的女子。一双桃花眼骤然睁大,凄厉的声音响起,似追魂的曲调般:“你就是吕郎的新夫人?”
卢照月好歹也是出身名门,见过不少世面,现在心里害怕得紧,懵懵懂懂地分不清是真是幻,但还是极力地定下心神,答道:“是的。我便是卢照月。大理寺卿的独女!”
女子先向后退了一步,一甩长袖,一阵北风吹进屋里,烛火霎时熄灭。
卢照月手上抱着的凤冠吓得落在了地上,碎了一地的白玉珍珠:“你,你到底想干什么?”
女子笑得妖魅,抬步上前,伸出手指,冰冷的指尖触上卢照月的脸颊。卢照月缩着身子避开,身上战栗不止。
女子笑得越加妖艳,轻勾起嘴角道:“真是可怜的女人。”说着缓缓地退步,月光照在女子的脸上,惨淡异常。
“此话何解,你究竟是谁!”
女子低头,头上的牡丹闪过微蓝的荧光:“我是吕郎半年前新娶的夫人呀。你该叫我一声姐姐的。”
“哼,吕郎从来不曾婚配过。”卢照月反诘。
“他不说,你又怎会知道?真想是当年的我呀。他说什么,我便信什么。就像是现在的你一样,心里满满的只有他。可你知道他是怎样对待我的一片痴心的吗?”女子说着低头看着躺着血水的左腕,轻轻拉开袖子,赫然一道伤痕。还不曾愈合。
女子的身体迫近卢照月:“新婚的当晚,他,我的吕郎,趁着我熟睡之际。他就这样……”说着拉起卢照月的手臂,吓得她挣扎地往后退。
“就这样抓着我的手臂,然后,拿起藏在枕边的匕首,划开,划开了我的手臂,看着血一点一点一点地从我的身体里流走,流走。”女子笑着大声起来,声音尖利地刺穿卢照月最后的坚强。
卢照月奋力将秦春挣开,秦春没有站稳,被卢照月一推,吃痛撞向墙角。卢照月近似疯狂地抓起桌子上的茶碗就冲着女子扔去,嘴里大叫地求救:“来人呀!来人呀!”女子侧身闪过,杯子砸在墙上,崩裂的碎片反弹,划开了女子的脸颊。
卢照月大声地喊叫,狂乱地抓起触手可及的每一件东西扔向被逼到墙角的女子。
啪,,有人推来们冲了进来。是他!吕沛竹!卢照月飞奔地扑进吕沛竹的怀里。将头埋在男子的胸前啜泣起来。吕沛竹将卢照月揽在怀里,眼睛看着一身血红装扮的秦春。秦春冷冷一笑,飞奔出屋子,比丫鬟们快一步出了屋子,站在赏莲院的黑暗里深深地喘着气。
女家的陪嫁丫头纷纷冲进了屋子里。良久屋子里的声音渐渐平息下来。秦春站在院子里抬头看着满月,想走,环顾四周却发现唯一能躲的路竟然是去行季的路。秦春回头心有不甘地看着赏莲院。
吕沛竹从屋子里走出来。秦春一咬牙冒险跑过来,将他拉到离屋子较远的湖边。
夜色朦胧,水气氤氲。
两人站定,秦春甩手就是一个巴掌:“这是我送给你大公子新婚的贺礼。”
脸颊生痛,秦春是用上了十二分的力气:“吃醋了?”依旧调笑的意味。
“是你心疼了吧?我把你的新夫人吓得半死。可惜她也是个美人,却落在了你的手里。”秦春嘲笑的眼神扫过吕沛竹,避开,冷得像化不开的冰。
“是呀,我很是心疼。”
秦春气结,心口里的血气涌了上来,却在这时被吕沛竹抓起了手臂。男子深深地吻上女子左臂上的伤口。秦春的眼睛瞬时睁大。
“为什么要这么作贱自己?”来不及思索,已被吕沛竹揽尽了怀里,“心疼你。”
窒息地感觉。秦春勾起惨淡笑意,伸手去推吕沛竹,手被捉住。
身后又闪出一个人。
来人的身影又闪过,留下稚嫩的声音:“公子,吕大人和夫人正往这边过来了。”
秦春急得先前一迈步,再不走怕今晚真的要落到吕成乔的手里了,未曾站稳,再一次撞进了吕沛竹的怀里,身子摇摇晃晃地失去了重心。眼里满是吕沛竹温柔得能将人溺死的笑容,耳畔响起他的声音:“春儿,要信我。”
来不及拒绝,贴着男子的身子,两人一起落进了二月冰冷的水里。
寒鸦双双,春色涟漪。
秦春不谙水性,挣扎地想要站起来,被吕沛竹一把揽紧在怀里。男子摇头,长发舞在冰冷的水里妖艳似莲,他的头靠了过来,唇瓣贴上秦春的唇。柔软而温暖的感觉。冰冷的湖水刺得全身起了战栗,意识也在一点点地消失,不知道是因为窒息的感觉还是他的吻。与此同时,他的怀抱越来越紧,分不清是冰冷还是炙热,只知道有他的世界里是这样的安心。心里默默念起:“沛竹,沛竹。”
水光涟漪,晴色方好。
这一夜我不会放过你。
吕成乔前脚刚迈进屋子,吕沛竹后脚就打横抱着秦春从湖里爬了起来,直直往行季而去。这一时吕府上下的人不是在赏莲院里忙着安慰卢照月就是在前堂里忙着招呼客人。
吕沛竹一脚踢开行季的大门,把秦春放在椅子上。看着女子合着眼,一副迷离的样子,心里酸楚般难受:“真是何必呢?”伸手抚过女子凌乱地长发,想叫人回来帮秦春换身衣服。
真是急的糊涂了,这不就是在告诉吕成乔这一切都是秦春做的吗?
只得自己动手,退去女子的外衣,看着她手腕上的伤痕:“你真是什么都敢豁出去,就不怕这样会没命吗?”
秦春闭着眼,断断续续地说道:“我知道的……知道……你一定会来救我……”
不舍地吻上秦春的唇:“别说话了。”
脱了衣服,再给她裹上自己的长衫,将秦春抱到床上放下,盖好被子。
是呀,我一定会是第一个到的人。
幸好四九报的及时,不然……这次自己也不曾想到秦春竟然做出了这般的举动,真是个不要命的傻丫头。
将秦春安顿下来,就必须去赏莲院露个脸,不管这么样,不安顿好那里的事情,这一夜也别想安安心心地守着床上的女子。起身要走,手被秦春扯住:“别走,好吗?”
“一会就回来,信我。”吕沛竹定定的眼神,秦春松手,别过头,还是流出了泪。
赏莲院,吕成乔走了,前堂里那么多的达官显贵看着面子来的,来巴结的,都巴巴地等下他。这里的事,还得有吕沛竹自己来处理。进门,一屋子的陪嫁丫头站了一排。
烛火惶惶。
卢照月躺在床上,气血不太好,由丫头服侍着喝着汤水。
吕沛竹的头发上还滴着水,进了屋,低声禀退众人:“你们先出去吧。我有话问夫人。”
卢照月扯住陪嫁的丫头,摇摇头,又冲着吕沛竹笑笑:“吕郎,今晚我受了惊吓,想一个人待着。我看吕郎也一身的疲惫,还是早些回去歇息吧。”
回去歇息。
吕沛竹不满地皱皱眉,道:“也好,你早些歇息,我明日在过来看你。”
“好。”卢照月笑笑,长舒了一口气。
伸手摸到枕边,冰冷刺手,竟然是一把短匕。吕沛竹走后,卢照月拿出短匕,就着烛火细细地看,喃喃道:“难道这都是真的吗?以后的路该怎么走?”眼神黯然,吕沛竹,吕郎。
从赏莲院出来,吕沛竹没有一刻地停步,快步回到了行季。黑暗里秦春睡在床上,安静且沉静,伸手摸着女子的脸颊:“我回来了。”
“嗯,沛竹。”秦春闭着眼睛,伸手抱住吕沛竹,“冷。”
吕沛竹浅浅一笑,真是个坏丫头,将秦春揽在怀里,自己也钻进了被窝。
洞房花烛
仰君美无度,慕君美如玉。
吕沛竹吹灭了最后的烛火,行季顷刻笼罩在黑暗里。流苏床上秦春睁开双眼,看着月光里男子的容颜,伸手去碰,却有怕这不过是幻影里的泡沫。吕沛竹抓起秦春的手贴上自己的脸颊。
女子忍着眼里的泪,将头靠在男子的胸前,听着他的心跳,真实而害怕的感觉。抽出手去环吕沛竹的腰,贴着他胸前的温热。
寒冷的意味再一次从心里翻了出来,秦春咬着嘴唇最终还是伸手去拉吕沛竹的衣带。手上还没有用力就被人用手覆上。
执拗地去扯,覆盖在上面的手微微一滞,松开。
沿着衣服往里伸去,是男子温热的身体,是他光洁的皮肤。
身体再向前凑了凑,脸颊蹭上他的前胸,肩被人用手控住,无奈的声音:“春儿,不要闹了。”
不说话,浅浅地笑。抚过他直挺的脊背,吕沛竹的身体变得僵硬起来,捏在肩上的力道也渐渐加重。
笑意渐重,呼出的热气落在男子的胸前,声音哑然:“春儿……”
吕沛竹的呼吸变得沉重起来,所有的理智在一点点地崩溃。换做其他女人,他可以头也不回地走开,而现在在自己怀里为虎作伥的人,是秦春。
伸手摸过女子光滑的脸颊,最后的一丝理智消失在秦春越加浓重的呼吸里。
流苏晃动,焦灼的气息交织在黑暗掩盖下的热情里。
冷夜添灯,红袖缓歌慢舞,博君笑。
暖衾轻嗔,鹧鸪依枝欢啼,揽君眠。
天亮了,晨曦落在吕沛竹的脸上,侍女们过来叫早,说是卢照月那头已经准备妥当,就等着大公子一道过去向长辈们敬茶了。吕沛竹坐起身,应了两声,说不必伺候了,自己一会就过去。
不安地低头看看依旧沉睡着的秦春,他真正的新娘。
起身披上衣服,又回头在女子的脸上按上一吻。太多的事情要处理,现在只能对不起她了。
吕沛竹一走,秦春就从床上坐了起来,看着一屋子的凌乱,两颊羞红。昨晚的亲热历历在目,秦春想这就是自己选择的路了。
啪啪啪,门外有人往死里地敲门。秦春不紧不慢地穿上衣服去开门,不用想就知道是谁。
“秦春,你疯了吗?”吕石君怒斥道。昨晚被秦春这么一闹,吕府上下鸡飞狗跳,吕成乔在前头坐镇压住了场子,后头的吕沛竹却做了甩手掌柜,躲在温柔乡里抱着心上人,舒舒服服地过了一夜。什么烂摊子都要吕石君来接。
更何况昨晚是吕沛竹的新婚之夜,竟然甩了新娘来会旧情。吕石君真的想不明白,这两人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东西。
吕石君往里头走了一步,见一屋子的凌乱,吕沛竹又不在,就声音生涩道:“昨晚,你们……?”
秦春在脑后松松垮垮地挽了一个发髻拿簪子簪好,笑了。
“真的?!”吕石君有些不可置信再一次问道,心里却砰砰砰地跳个不停。
吕石君大笑地退步,看着平静以对的女子:“你真的是疯了。”
“不,我没有。”秦春抬头极其平静地转身,身上穿着吕沛竹的长衫,多少有些别扭。
“没有?口口声声说要回去,你现在这副样子还会得去吗?!你现在又做了什么?你自己知道吗?”吕石君反诘道,眼前的女子真的是越来越不认得了。
“回不去了。”秦春面色肃杀,起身去关房门。抬手去握住挂在脖子上的琉璃珠,掌心里,色彩斑斓。该是告诉他的时候了。
“原来你还知道。秦春,你做这么多事到底想怎么样?嫁进吕府里……”吕石君咬咬牙,没有说出做小的话。
“我不想再这样浑浑噩噩地过下去。”秦春定定地说道,一双桃花眼晕开,看着俏立枝上的雀鸟,笑得暧昧不明。
“哼,好好好。”吕石君拍着手,大笑道,“原来过往这么多在你的眼里都是浑浑噩噩,什么都抵不上一个吕沛竹,是吗?”
秦春回头,站在屋子里的吕石君,竟然有一分像那一日的柳如生。
“石君,你不该这样看我。”秦春低头,连吕石君也背弃她了吗?
“哦?你变成现在的样子,不择手段地去要去争,这是真正的你?你说我该怎么看你?”吕石君不明白一直潇潇洒洒的秦春,为何会变成这样,竟然会费尽心机去吓一个无辜的女人——卢照月。
“我逃避谦让了小半辈子,直到现在我才明白,天下的东西本就是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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