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盾躺着缓和了好一会儿,等暗七他们带着医师和药材来了,这才踉跄着爬起来吩咐道,“暗七,你家主上冲进战场了,我和暗十一绕到弘化城里去给伤兵治伤,你们都去保护主上,快去。”
暗七等人都称是,贺盾又补充道,“一看见有不妥就立马回来通知我。”她现在精神力极差,凑去旁边就是拖油瓶,和方才一样在后面随时关注着救急才是上策。
暗七立马领着人走了,贺盾身形有些摇摇晃晃的,抓着暗十一才堪堪站稳,陛下那里她担心也无用,看突厥这阵仗,这一战也定是要败的。
第50章 那怎么能一样呢
浩浩荡荡的突厥大军惊慌失措之下四散而逃,阵队乱了逃散起来就越来越慌,最后连同伴的尸体也无暇顾及,马蹄直接从上面踏过,突厥的士兵们自顾自慌张着解围而去,硝烟渐停。
这一战,大概算得上突厥史上的奇耻大辱了。
贺盾知晓沙钵略事后定会反应过来他被隋军诈了,但无论如何,胜利就是胜利了,至少大隋把眼前的难关渡过去了。
陛下没事,暗七来报过平安,贺盾便彻底放下心,又知道伤兵都被一并送入了弘化城,便安心待在军营里忙碌了。
李雄虞庆则等人在弘化汇集,几人都是征战多年的老将,得胜了也丝毫不敢放松,集结军队严防死守,斥候兵一波一波的来回于弘化周边的城镇,做好充足的准备防着突厥反扑。
贺盾因为先知朝廷的一些史事,倒不像他们那么紧张,一直强打着精神在军营里给伤兵医治。
战乱一起,医师和药物无论多少都是紧缺的,贺盾速度不算慢,从她手里出去的士兵成活率高,渐渐地重症不治的都送来了她这里,按照军中一贯的处置规规矩,有些伤兵医师看一眼便过,都不会浪费草药人力了。
贺盾想得通军队里为何这般处置人命,但见到了并且力所能及,将领们把兄弟们送来,她也就一并应承下了。
“贺医师!我兄弟快不行了,求贺医师救救他!”
“贺医师,这里来看一下!”
贺盾一一应了,按轻重缓急一个接一个的治伤,一晚上都没停下过,好在差不多了,否则就她现在的身体状况,她不知自己还撑不撑得下去。
贺盾知道她现在几乎已经达到自己身体承受能力的极限了。
她自从达奚长儒身体里出来整个人就难受之极,头疼欲裂,头晕恶心提不起力气,她也知道这是为什么。
贺盾虽是能乘着达奚长儒意识濒危上他的身,但一来这种身体与她的意识并不匹配,阳气和煞气都不是刚出生的小狗狗能比的,二来疼痛都是她的魂体在受着,她不怕疼,不代表不会疼,进去一次大概和下油锅煎炸炼狱一回没什么分别,一出来后遗症就跟来了,又加上不能立马休息,身体就造反了,难受程度直接上了几个等级。
只她是打不死的小强,留有一口气在就行,休息几日总能恢复的。
约莫是她脸色很不好,暗十一几次欲言又止,看着满地的伤兵又没说出口,只在旁边眼明手快的帮她递东西,贺盾心下感激,却也没顾得上多说什么,带着口罩专注忙着手下的伤情。
“请问贺医师是哪位?”
粗狂粗砺的嗓音在满是病痛呻'吟的营帐里显得格外突兀,营帐里安静了一瞬间,有医师忙朝贺盾的方向指了指,示意她在这。
贺盾正飞针走线地给伤兵缝合伤口,闻声连头也没回,只表示听见了的应了一声,“稍等。”
一身血污的男子身穿铠甲,见贺盾在忙活着倒也没催,等她动作利落的敷药包扎完,这才上前行了一礼,急急道,“我家将军昏迷不醒,听说医师医术高明,可否请医师过去看看。”
贺盾认得他,是达奚长儒的副将兵,可达奚长儒按道理是不会出现生命危险的。
贺盾环顾了一周,忙活了一夜,严重的她基本都处理了,剩下的有了充足的药物,这些军医也能治疗。
受了那么重的伤,恢复过程中昏睡不醒是很正常的,不过还是去看一眼比较放心。
“将军前面带路。”贺盾洗干净手,拎着药箱想站起来,起来就是一阵晕眩,天旋地转的恶心想吐。
贺盾忙抓住暗十一缓了一会儿气,猛不妨风吹进来带起一阵血腥味,贺盾胸口不受控制的起伏了两下,几步出了营帐就扶着苗木干呕了起来,半天又什么都没吐出来,反倒是挣出了一身冷汗。
暗十一脸都变了,忙拿了碗水来给她漱了口,在身上摸了半响摸出个纸包,拿了个梅子给她压了压,清晨凉风吹过,营帐外空气又清新许多,贺盾缓了好一会儿,这才觉得好受些,朝暗十一感激道,“谢谢十一。”
暗十一面色古怪的连连摆手,你你了两声也没说出什么,最后反倒一侧身,朝旁边跟出来的副将行礼道,“我家主上身体不适,你请别的医师去看罢。”
这副将脸色焦急,连连行礼。
贺盾摆摆手表示自己无碍,跟着去了达奚长儒的营帐,是伤口恢复引起的高热,贺盾给了药,又交代了两句,出了营帐,打算去找自己的大本营,只怪她出来的急,没带点杨坚的旧物在身上,否则就不用这么难受了。
做完正事紧绷的心神松下来,意识也就昏昏沉沉的了。
贺盾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没走几步就听暗十一惊喜的朝她低声道,“主母,主上在那。”
陛下出现在这也没什么稀奇的,他身份高,这次又出了大力,与几位将军一起合力解了弘化之围,虞庆则等人势必要拿他当座上宾对待的。
大家都是一夜未眠,清晨的阳光很是清新明亮,贺盾一眼就看见了陛下身上有层薄薄的紫气,猜到陛下大概是身上带了杨坚的旧物。
虽是薄弱,但对现在的她来说算是天降甘霖了,她真的难受得不行。
贺盾抬脚就想往陛下那边去,看见他身后跟着虞庆则李雄之外,还有好几名武将在,知道他们有要事相商,又堪堪停住了脚步,只朝暗十一道,“十一你先去我们营里看看,有需要我帮忙的就回来叫我,我自己在这里转转。”
他们是暗卫,自是不好在人前晃来晃去的,暗十一年纪小,性子也要机灵跳脱些,听贺盾这么说,嘱咐她小心些,自己便领命去了。
贺盾一心只记挂着陛下身上的紫气,等十一走后,就走到营帐不远处的台阶边坐了下来,杵着脑袋闭眼顺气,脑子里背着突厥语,权当转移注意力了。
杨广自贺盾从达奚长儒的营帐里出来便看见她了,只弘化布防要紧,再想将她揪过来揍一顿也只能稍后再说,待几人调兵遣将,安排好诸多事宜,又一同用了饭食,他才得了空闲。
杨广出了营帐,还没等唤出暗七,就见前面不远处台阶上坐了一个浑身泥污的人,身形又瘦又小,缩成一团杵着脑袋正对着太阳,闭着眼睛也不知在想什么。
还知道乖乖在这等他,想来是知道自己做错了事,不等他发难,这便来告饶了。
可这件事不能惯着她,这次非得要教训她不可。
杨广绷着脸走到她面前,见她精神怏怏的,脸上是蜡黄脂粉之下都掩藏不住的惨白色,脚步不由一滞,低声问,“阿月,是哪里不舒服么?”
“阿摩!”
贺盾惊喜的睁开眼睛,见面前的人果真是陛下,猛地从地上站起来就想往他身上扑,其实她连扑也不用扑,因为头晕眼花,起来就直直栽倒在陛下怀里了。
帝王的祥瑞之气对她来说就跟急速救心丸一样,效果神奇,她虽是还不舒服,但疼痛和难受对打了个折扣,和方才已经不是一个数量级的了。
贺盾也来不及感慨许多,就只揪着陛下的衣袍不撒手了,他再来晚一些,她可非得要请十一帮忙把她托运回去了。
杨广勉强接住了人,这猝不及防的亲密让他脊柱上不由自主的爬起了一股酥麻,热气控制不住往上涌,耳根也跟着发热滚烫,实在是认识这么久,还从未见她这么热情过。
她今日是怎么了,大庭广众之下热情得他招架不住。
杨广忍不住紧了紧手臂,低头看她就这么全心依赖的靠在他怀里,紧得密不可分,这感觉可真是……打赢了胜仗都没让他心跳这么砰砰砰的。
吓坏了罢,打仗这么血腥的事,本也不该是她看的。
他真想好好亲亲她,可现在时候地点都不对。
再者她虽是瘦弱些,但也是个货真价实的女孩子,贴得这么近,他真是很难忽视她胸前紧贴着他的弧度,让他喉咙发干,心猿意马。
但现在当真不是心猿意马的时候。
杨广克制地把怀里的温香软玉扶正了让她站好,声音沙哑得不行,“阿月,站稳了,你这样成何体统。”
说这话对杨广来说和割肉也没什么分别了,他就希望阿月在他面前没有体统没有束缚,奈何现在是众目睽睽之下,又是最不能乱来的兵营之中,光是大街上众目睽睽,他也就勉强搂着她温存一番了。
贺盾反应过来这里是兵营,脸上微微一赫,四处看了看,见没人注意到这边,头晕眼花的舒了口气,忙嗯嗯应了,又比划着轻声问,“阿摩,你忙完了么,现在有空么?”离开他她就难受得不行,天旋地转的,陛下之于她,当真跟救命没什么分别了。
原来被自己的妻子眼巴巴满含热切的看着是这样的感觉,正如她当初眼巴巴想要他的贴身玉佩一样,时至今日她撒娇的功力甚至更厉害了,周围似乎都飘满了她香甜的气息。
天下哪个男子能拒绝心爱的女人这般看着自己,杨广觉得此刻自己就是个普通男子,敌不过这红颜美色,便嗯了一声。
哈!老天助她也!
贺盾得偿所愿,顿时眉开眼笑,又还记得人前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给陛下添乱,勉强忍着晕眩,自己下了台阶,揉了揉发胀的额头,朝旁边密布的林子指了指道,“那阿摩,去那里跟我待一会儿好不好。”
旁边树林深重,林间的树叶被秋风吹过,黄的红的绿的,密密丛丛,晨光之下阴影洒落在地上,一地银辉,明亮之极,煞是好看。
好不好看倒尚在其次,但杨广很想知道他的妻子让他去那里做什么。
她今日可真不是一般的粘人。
左右无事,应了她也无妨。
杨广便又嗯了一声。
贺盾在前头走得很慢,杨广就在后头跟着慢悠悠踱步。
刚刚经历了一场战争,无论是以少胜多打退突厥人的欢欣鼓舞,还是战后短暂的休养生息,大家都很忙,倒也无人注意他们,路过认识不认识的行了礼,也无人多关注。
等进了林子,人声也远得听不见了,贺盾这才气喘吁吁的停下来,这里应该差不多不会有人过来了。
杨广这才发现她竟是走这么一截路都走得满头大汗,脸色也透出死白来,这下再也顾不上什么迤逦的想头,几步上前握了她的手腕,蹙眉问,“阿月,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手怎么这么凉。”还在发抖。
贺盾摇摇头,实在撑不住又靠去了他怀里,伸手想往他的衣襟里扒拉,扒拉到坚硬的铁甲只能作罢了,靠着他站了好一会儿,等舒服了许多,这才气若游丝地回道,“就是吓着了被……”
贺盾直觉她要是敢说自己离体上了达奚长儒的身和他并肩作战过,陛下指不定会多生气,她现在没力气跟他理论,他生气不理她的话,她怕是要没命了,还是过后再说。
贺盾缓缓的舒着气,想起一事,倒是有气无力的乐了一声,“阿摩,你是不是第一次上战场害怕,所以才要穿上父亲的衣衫上阵杀敌的,阿摩,你是不是也被吓到啦……”
色令智昏,好在杨广还还没有昏得太厉害,很快便反应过来怀里的女人要的不是他,而是他铠甲里面一件丝质的中衣。
这对方才还心绮神摇的杨广来说,当真如炎炎夏日兜头浇来一盆冰渣水,一颗火热的心瞬间被沁了个透心凉,想生气,她状态又实在不好,浑身都凉透了,就算笑也是有力无气的,走了这么一小截路就喘成这样……
这账他便先忍耐一翻,过后再跟她算。
杨广暗自磨牙,一手搂着她不让她摔倒,一手解了铠甲好让她靠得舒服些,见她眉开眼笑眉目舒展的想往里蹭,心说这没原则的笨蛋,平时他想亲一亲还得费尽心机,现在碰见父亲的一件破旧的中衣,就恨不得直接钻到他胸膛里来了,体统都到哪里去了。
杨广将铠甲扔在一边,拥着她靠着树干坐下来,屈起膝盖让她在怀里躺得舒服些,见她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呼吸倒是平顺了些,便低声问,“好些了么。”
好多了。
“好多啦,谢谢阿摩……”贺盾点头,闭着眼睛往里面蹭了蹭,她方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