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盾知道他这是在给她善后,心里发暖,抱着杨昭坐在他旁边,就觉得整个人都暖洋洋的。
贺盾看杨广上扬的唇角,便问道,“阿摩你心情很好啊。”
杨广随口唔了一声。
是不错,毕竟得了情敌深深的一个大礼,让高熲说一句自叹弗如并非易事。
有些事,换种方式,收获可真是意想不到的好。
他便是希望那些觊觎她的人都不如他,无论哪一方面。
高熲这下都说了甘拜下风。
杨广偏头看了眼贺盾,看她温温软软的坐在旁边,心里微痒,想亲她,只有个小豆丁实在是不方便,尤其这臭小子爱有样学样。
杨广四处看了看,扯了个架子上挂着的风袍,一把罩在了正乐呵呵玩纸笔的傻儿子头上。
风袍足够大,从头到脚把杨昭罩了个严实,贺盾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唇上一片温热,是杨广亲过来了。
第126章 只我们是在一起
年纪再大私底下也一样幼稚得不行。
晨间看他照顾孩子的那副情形倒像是错觉一般; 贺盾被亲得头晕; 等把人推开; 就无奈道; “阿摩,你正常些。”
杨昭把风袍从自己头上拿下来; 乐呵呵地抱成一团; 想盖去父亲头上,被杨广一把抱起来了; 长安城里道路平整,倒还不算颠,杨广便抱着臭小子抛着玩。
大抵孩子都喜欢这样的游戏,杨昭高兴得很; 还嫌不够高,想出去玩。
杨广心不在焉地逗儿子,朝贺盾道,“高熲这回要倒霉了,事关他的家事,阿月你可莫要像今日这般胡乱插手了。”
贺盾就问什么事,杨广又把儿子往上颠了颠,唔了一声回道; “先前母亲看他年老孤单; 打算给他续一门妻子,不成想以吃斋念佛为由拒绝了,不曾想这几日传出妾室有孕的消息来; 这种事,母亲向来是看不惯的。”
这原本只是一桩小事,但在独孤伽罗这里就是一件不能容忍的大事了。
倒还不至于像先前棒打鸳鸯出手将臣子的小妾赶出家门那般极端凌厉,但心有不喜是肯定的,杨坚独孤伽罗现在很容易感情用事,只要心里存了一个结,便很容易对高熲失去信任和亲近,厌弃和不喜是迟早的事。
尤其高熲还是废立太子最大的阻力,独孤伽罗劝杨坚废掉杨勇,和高熲的冲突就更大了。
贺盾知道高熲的才干品性,是以觉得高熲因为这等事被罢官除爵,实在是很冤。
杨广见贺盾不语,凑过去在她脸上吻了一下,含笑道,“阿月,对比起旁的男子,本王洁身自好,是不是天下最情深意重的一个了。”
贺盾便看了杨广一眼,这些年他在江都镇守一方,声名显赫,沉稳大度,位高权重,再加上外表高大俊美,才华横溢,旁人看不到他黑透了内里,自然是万千女子青睐的对象了。
贺盾看着他没答话,他现在是洁身自好,但做了皇帝以后便不知道了,希望到时候他也足够爱她罢……
贺盾朝杨广道,“阿摩,三弟的病一时半会儿治不好,父亲母亲让我留在长安,这样的话……阿摩,我们给昭宝宝再生个弟弟或者妹妹罢。”
杨坚独孤伽罗探望过杨俊,父子之间的关系便缓和了许多,当初太医署的医官治不好杨俊,独孤伽罗心疼儿子,是想让贺盾多留一段时间,最好等杨俊病情稳定了再走,这一待可能好几个月,贺盾便想再要一个小宝宝,独孤伽罗也问过她子嗣的事,毕竟她和杨广只杨昭一根独苗,到底单薄了些。
杨昭正趴在杨广的膝盖上玩,这时候听见生弟弟妹妹,就抬起脑袋来,高兴地跟着起哄,“要弟弟,要妹妹,皇祖母让宝宝给父亲母亲要。”
童音稚嫩,吐字却清晰无比,大概是看旁的小孩都有弟弟妹妹,羡慕得不行了。
贺盾莞尔,把孩子抱过来,朝杨广摇着昭宝宝的手臂笑道,“阿摩你看,昭宝宝也想要弟弟妹妹……”这些年因着杨广不想生,贺盾便一直避孕,可除却杨坚独孤伽罗那有交代外,她自己也想要再要个宝宝,现在觉得是个机会,她便打算和杨广商量商量看了。
杨昭摊开手乐呵呵地朝杨广要弟弟妹妹,贺盾搂着孩子笑个不停,觉得昭宝宝就是她最贴心小棉袄了。
贺盾目光里满是期盼,看得杨广心里微微发麻,若非还有些理智在,他当真要一口应下了。
贺盾愿意为他生孩子求之不得,只他势必要走这一条路,它日若有这命道,他不愿让贺盾看见子嗣相残的事,若是那万分之一,没能一路走到黑,动辄便是阖家生死的事,也无必要再多添一条人命了,皇帝皇后杨勇能饶得过她,却未必能放得过他的子嗣后代。
杨广便看着贺盾温声道,“第一,我这次随你留在长安,待杨俊好得差不多再一道回长安,第二,还是等杨昭大一些再给他添弟弟妹妹,我现在带着他都觉精力不够,再过两年罢,阿月,莫要着急,父亲母亲那里我去说。”
贺盾没商量通,实在有点想不通他觉得哪里精力不够了,只昭宝宝在这,她也没再说这件事,暂且放过不提。
贺盾先前答应了带孩子去冯小怜那一趟,贺盾与杨广知会过,也没回府,直接带着暗十一昭宝宝半路先下了马车,往外坊冯小怜的铺子里去了。
比起在江都的时候,贺盾现在的日子就空闲了许多,每日定时定点入宫给杨俊施针看病,晨间训练骑射工夫,剩下的时间多半都是陪昭宝宝。
杨广入宫与独孤伽罗商量过,给她指派了个医师,每日跟着她学,一个月下来,旁的不说,给杨俊调养身体完全不是问题了。
启程这一日杨俊来送,杨俊话不多,但贺盾能感觉出兄弟间的亲厚来。
杨昭哭得撕心裂肺,被贺盾哄得止住了眼泪,却也不肯走,石海牵着非得要看着他们先走不可。
小孩固执得很,眼眶红红的含着泪不肯掉下来,眼睛也睁得大大的眨也不肯眨,见贺盾回来看他,想笑一笑一动眼里的水汽就大滴大滴滚下来,又拼命去擦,手上都是水渍。
贺盾心痛不已,蹲下来握着宝宝的手亲了亲,强忍着酸涩心痛笑问道,“宝宝不喜欢皇祖父皇祖母啦?”
杨昭忍住哭腔道,“喜欢,宝宝也喜欢父亲母亲,想要祖父祖母父亲母亲待在一起,宝宝不想母亲离开宝宝……母亲要去很远的地方,这样的话……母亲什么时候才来看宝宝啊……”
石海避到旁边抹泪。
贺盾吸了吸鼻子,伸手在孩子头顶比划了一下,“乖宝宝好好吃饭锻炼身体,长到这么高的时候,母亲一准来了。”看着孩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也快要忍不住了。
杨昭看了看,红着眼睛仰头问,“真的么?”
贺盾点点头,拉着孩子朝石海道,“石海大人可以作证,等昭宝宝长到四尺高,母亲便来看宝宝了。”
“四尺。”杨昭点点头,带着重重的鼻音,“宝宝记下了。”
杨昭乖巧听话的不再哭闹,只站着不肯走,等看见杨广走过来了,便伸了伸手道,“父亲蹲下来一些,宝宝够不到你。”
杨广看他实在可怜,倒也没再教他那套男儿不掉泪的论调了,依言在臭小子面前蹲下来,沉声道,“莫要再哭了,你读书识了字,可以给你母亲写信。”
杨昭抹干净眼泪,点点头,“宝宝跟着祖父大伯父学,能学会的。”
这泪包的性子跟贺盾是一模一样,杨广给他擦了擦哭得皱起来的馒头脸,又在他脑壳上大力揉了揉,温声道,“回去罢。”再待下去,他都担心贺盾不肯跟他走了。
杨昭点点头,凑上前来垫着脚在杨广额头上亲了亲,又亲了亲贺盾,吸了吸鼻子红着眼眶道,“父亲母亲快走罢,要快些来看宝宝……宝宝很想你们……”
杨广应了,起身拍了拍杨昭的小肩膀道,“你先跟石总管回宫去。”
石海上前来行礼,拉着杨昭笑言道,“难怪皇后不肯来相送,分别最是伤怀,晋王一路顺风,阿月你也莫要担心,孩子老奴给你看护着,少不了一根头发,快去罢。”
杨昭恋恋不舍,但也乖巧地跟着石海走了,小脊背挺得笔直,没有回头,只不一会儿贺盾便能看见他抬手抹眼泪,贺盾转身上了马车,在后头的榻上趴下来,脑袋埋在软软的被褥里,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
马车不疾不徐地走起来,杨广在床榻边坐着,看贺盾趴在上头,虽是无声也没什么动静,但手一碰被褥上润湿的一片,分明是很伤心了。
杨广看得心里发闷,“你是有夫君的人,想哭了做什么趴在床榻上。”
贺盾抬起头来,泪眼婆娑地看他大刀阔斧地坐在她面前,带着鼻音问,“我多大的人了,还能扑在你怀里哭不成?”
杨广被噎了一下,年纪大怎么就不行了,他一来不喜欢她哭,二来更不喜欢她背着自己哭,窝在他怀里,他不是能哄哄她。
贺盾看他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失笑了一声,倒不好再趴着了,爬起来坐好了,知道沉浸在这些难过的情绪里也无用,便提了提精神,说起了正事。
“阿摩你若想开疆拓土,经验老道的战将多多益善,父亲近来喜怒无常,功臣良将多有枉死,若是能保下他们,以后你手里也多一些可用之人,比如史万岁这样的战将,死劫也在今年,所以阿摩你以后不要在这件事上骗我了,我想知道朝中的事,只是希望你能赢得更光明正大些,不会拖累你的,以后我想做什么事,想救什么人,都提前跟你商量,所以阿摩,这些事不要在瞒着我了,可以么?”
杨广视线一直在贺盾的脸上没挪开过,虽说他手里不缺人,但听她这么跟他说,感觉似乎并不赖,总比她独自生闷气,或者背着他乱来好很多。
杨广凝视着妻子的容颜,想了想便点头应了,“也好,其实你不必太过忧心杨秀杨谅,杨秀用人不当,被父亲削了权,便是稍有怨言,他也没胆子闹,他不动,我便也不动他。”
“至于五弟……”完全不是他的对手,杨广伸手碰了碰贺盾的眼睑,温声道,“五弟自小养在父亲母亲身边,父亲宠爱他,让他重兵在手坐镇一方,我如何敢随意动他。”
若不是事关人命,贺盾真要赞他两声了,对手跟没穿衣服一般站在他面前,他看得透彻,是以才这般气定神闲漫不经心。
此去江都路途遥远,贺盾与孩子相处了两月有余,乍乍一离开便很不习惯,心里空落落的也没法安心做事,再加上马车晃荡,连修书也不成了,多数时候也是闭着眼睛东想西想。
杨广看她闷闷不乐,便说教她吹曲子,贺盾想着先前便说要学了吹给杨昭听,倒也认真学了,沿途一个多月的时间,技术倒也精进不少,至少能吹一整曲流畅的凤求凰了。
开年来春暖花开,江南风调雨顺,北边却并不平静,帝后才去了仁寿宫不久,便传来了高句丽入侵大隋边疆的消息。
营州总管韦冲率领士兵打退了高元入侵大隋的士兵,但皇帝震怒,隔日便任命汉王杨谅、上柱国王世积为行军元帅,另有高熲为长史,率领水陆三十万大军东伐高丽。
时至九月,江南各地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半月不见晴天。
前方战报一封接着一封,杨广自书房出来已是深夜,贺盾还在案几前帮他理奏报,李德林任长史,江南的内政外务、大小事过了他的眼,没有不妥帖的,贺盾跟在旁边连看带学,受益颇丰。
杨广将军报搁到贺盾面前,神色凝重,“东征失败。”
贺盾拿过信看了,汉王杨谅率军自临渝关出边塞,碰上连日大雨,后方粮草接济不上,再加上瘟疫和疾病,还未出战便死伤过半。
水军周罗睺部率军自蓬莱往高丽,海上碰上飓风,船只被大风吹散沉没,损失惨重。
大隋东伐的士兵死伤无数,被迫还师,攻打高句丽失败了。
在杨坚和杨广眼里,这便是大隋的耻辱了。
打不下高句丽,杨坚和杨广大概一样失望愤怒。
在隋文帝杨坚,隋炀帝杨广,再到后来的唐太宗李世民看来,出兵征讨高句丽大概都是事所必然的事,原因贺盾大概也能猜到一些。
这些年高句丽并不安分,多年来比邻在侧,虎视眈眈,高句丽亦有一争东亚霸主的雄心和意图。
唐太宗数次以天下大定,唯有辽东未宾为由,一而再再而三的想发兵征讨高句丽,决心和杨广是一致的,唐太宗死后,唐高宗连续发兵征辽,直至彻底拔除平壤灭了高句丽才罢休。
隋唐好几代帝王都把征伐高句丽当成不能忽视的干戈大事,贺盾在政治格局上的眼光虽然欠缺许多,但也看得出,征伐高句丽有历史的必然性。
高句丽本是周朝箕子的封地,汉晋皆为郡县,原本是一国之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