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会搬弄是非。”秦追道:“他说你剑法凌厉,说你好,你反倒骂他。”阮云之道:“谁要他说我好,他说你坏话,我就不高兴,我把他揍了一顿。”
秦追知道阮云之为人,多半只是师兄弟间打闹玩笑一番,当下一笑了之。阮云之陪他说了会儿话,见他有些累,就识趣走了。秦追也实在倦了,连日的辛苦伤痛忍到今日已十分不易,待回到自己房中,发现早已有人打扫干净,当下解了袍子睡上一觉。傍晚醒来,杜笑植吩咐摆了一桌宴席替他接风洗尘。席上师兄弟们和乐融融,说说笑笑好不热闹。他在山上养了半月,又有灵药治伤,伤势很快痊愈。秦追不时想起江轻逐,不知他有没有查出姚家惨案的真相。天气渐暖,秦追养伤时顺便替师兄们教导弟子,他耐心极好,武功诀窍种种变化,教起来总是不厌其烦,加之又与这些后辈弟子年纪相仿,没甚么师叔的架子,一会儿便与他们熟了。
这日,秦追在房中休息,忽听外面有人吵闹,不一会儿阮云之匆匆进来将房门掩上。秦追问道:“外面甚么事这么吵?”阮云之道:“没甚么,你别出去。”秦追见他怒气冲冲,料想必有隐情,追问道:“究竟甚么事,你不告诉我,我要自己出去瞧了。”阮云之拦着他道:“那些人故意找茬,我叫师兄弟将他们赶下山去了。”秦追心下奇怪,天玄派向来与世无争,弟子们平日在外也不惹事生非,怎会有人上山找茬生事。他道:“我去看看,有甚么误会,解释清楚就好,真来闹事,那也不用客气。”阮云之拦着不让他去,道:“这些江湖宵小无胆匪类,何必与他们多费唇舌白生闲气。”
秦追不悦道:“我去看看也不行,甚么事你连我也瞒?”阮云之见他真的生气,又有些犹豫,手缩了回来。秦追推门出去,阮云之忙在他身后道:“他们诬赖你杀人,我们都不信。我说小师叔不会胡乱杀人,就算真的杀了,那也一定是那人该杀。”
秦追心中奇怪,不知是谁和他有过节,想来想去这趟下山除了江轻逐,并未与人结怨,一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循声到山门外,几个背负长剑身穿黄衫的人正与守山弟子争执,其中一人拔剑在手,似要动武。秦追走到跟前,守山弟子见他来了,叫了声“师叔”退到一旁,握剑之人却仍指着他鼻子骂道:“快叫姓秦的出来,别做那杀了人又不敢认的缩头乌龟。”
阮云之跟在秦追身后,听他叫骂早就按耐不住,跨前一步道:“你嘴巴放干净点,甚么乌龟,你才是乌龟。”秦追伸手一拦,打量那几个黄衫男子。这些人他一个也不认得,结怨更是无从说起,只怕真有些误会,当下并不生气,上前道:“在下就姓秦,请问几位找我有何贵干?”黄衫人瞧他一眼,面露不屑之色,反问道:“你是秦追?”秦追道:“正是。阁下认得我吗?”那人道:“不认得。”
阮云之心中有气,便忍不住道:“既然不认得还闹甚么,快滚下山去,别等我们动手轰你走。”黄衫人冷笑一声,剑尖指着他鼻梁道:“我是不认得,却有人认得。”他往旁边一让,将另外一人让到秦追面前道:“师弟,你瞧,是不是他。”
那人面目可怕,脸上一道长长血疤由左眉梢拖到右嘴角,伤口极深,愈合后周围皮肉全都翻了进去,一张脸如同旱地一般。阮云之见了不由倒退一步,面上变色。这人瞧秦追一眼,厉声道:“就是他,是他杀了谭师兄。”秦追莫名道:“谁是谭师兄,我何时见过他,又何时杀的他?”他见几人气势汹汹,不能善了,耐心问道:“恕在下眼拙,不知各位师承来历,望可见告。”先前那黄衫人道:“平门剑派时鹏。”又一指疤面人道:“这是我师弟骆峰。”其余几人也一一报了姓名。阮云之道:“甚么平门剑派,听也没听过。”秦追瞪他一眼道:“要你多话,掌门师兄不出关没人管教你了。”阮云之一愣,他从未见秦追对他疾言厉色,这时被当众一喝,心中闷闷又不敢惹他生气,退到一边再不说话了。秦追心想平门剑派与他素无瓜葛,怎会说自己杀了他们的人。时鹏见他不语,又道:“如何,若想不起来,我可再提点你一下。”
秦追爽快道:“也好,我实在想不出何时得罪了各位,就麻烦阁下提点一二。”时鹏见他如此坦然,冷笑道:“四月初七那日,你人在哪里?”秦追想也不想,答道:“初九是神枪柳前辈寿辰,我前去拜寿,初七在柳家镇上高升客栈落脚。”时鹏道:“可有人证。”秦追正思忖是否要提江轻逐,阮云之听不下去,也不管秦追生不生气,站出来道:“你们欺人太甚,小师叔对你客气,你就真当他犯人审问不成?当日他人在何处,有没有人证,与你何干。那姓谭的也不知做了甚么丑事丢了性命,却怪到别人头上。趁早滚下山去,别等我师父师叔来教训你们。”
时鹏道:“好凶啊,天玄派装得一副不问世事的清高模样,原来派中尽是这等只会乱吠的狗东西。”阮云之自小在山上长大,师父万啸风都不曾骂过他,这口气如何咽得下去,当下就要拔剑。秦追伸手一挡,将他拔出一半的剑又推了回去,转身对骆峰道:“阁下且说说,贵派那位姓谭的师兄是如何死在我手里的。”
骆峰道:“初九我与谭师兄也要去柳家拜寿,初七刚到镇上,便投宿在高升客栈。只因这次除了送礼,我二人还身负重任,一路之上倍加小心。到了夜里,谭师兄听得隔壁有动静,便说去瞧瞧,叫我在房里等着。我等了一会儿,忽听一声惨叫,像是谭师兄的声音。”秦追见他面肉翻起,双目圆瞪,倒不似作伪,心中越发奇怪。骆峰道:“我拿了剑正要去帮忙,谁知刚一开门迎面就是一剑朝我脸上劈来。我猝不及防便中了招。”
阮云之瞧他面上那道伤疤着实吓人,不由便将目光转开。骆峰道:“我剧痛难当,眼睛也瞧不清,只依稀见谭师兄与这人缠斗在一处,打着打着,两人便打出客栈去了。我又惊又痛,提剑去追。追到镇外树林里,谭师兄不敌,被他一剑刺中左肩。我急忙上前相助,他又将我踢倒。我脸上疼痛,血流不止,一时脑子不甚清楚便晕了过去。等我醒来……”说到此处,骆峰狠狠瞪了秦追一眼,目中杀机乍现。时鹏道:“别怕,说下去,叫他听得清楚明白。”骆峰接道:“等我醒来,那人竟在挖坑想将我和师兄一并埋了。我惊怒交加,悄悄拿剑想从背后将他刺死。谁知他虽背对我,仍不失警觉。我打他不过,就被他扔进土坑里,昏昏沉沉之际,只觉他往我身上撒土,过一会儿便再没动静。我只当自己死了,等我再醒四周漆黑一片,蝼蚁在我脸上爬来爬去。我吓了一跳,连忙挣扎。他埋得仓促,未将土踩实,这才没将我闷死。我从土里爬起,再将谭师兄挖出,他早已断气了。就是你这恶贼,我瞧得清清楚楚是你杀人埋尸。幸而苍天有眼,我大难不死才能在此揭露你当日恶行,只恨谭师兄已死不能手刃仇人,今日我要替他报仇。”说着拔出长剑作势要向秦追刺去。
秦追听他说完,仍是一头雾水。这些事纯属子虚乌有,骆峰却说得真的一样。阮云之自然不信,冷笑道:“说得真好,脸上功夫也是做足了的。你是个说书的吗?”骆峰指着他眉心,脸上伤疤一动杀气腾腾道:“没跟你说话,滚回去,不然一剑刺死你。”阮云之怒气上涌,反唇相讥道:“你自己也说当日昏昏沉沉,怎就认定是我小师叔。说不定是在哪得罪了人,被人活埋了,却到这里找补。”
骆峰道:“我若无证据,也不会来这找晦气。”
第十二回
秦追问道:“甚么证据?”骆峰自怀中取出一物,在众人眼前晃了一晃道:“此物你认得吧。”秦追见他手中发出莹莹微光,是一枚小小玉佩,雕成一朵祥云刻着“天玄”二字,心中顿时一惊。阮云之眼尖,瞧出是师叔们送给秦追的玉佩,小时候他十分眼红,讨了几次秦追也不肯给他,自然一眼就认了出来,厉声道:“你哪偷来的?”说完要伸手去抢。
骆峰手一缩,时鹏已挡在他身前道:“怎么,心虚了?”秦追道:“这玉佩确是在下之物,不知怎会落在阁下手里。”骆峰道:“既然你承认便好办,玉佩是在镇外树林里捡的,埋尸之处你还记得么?就在柳家镇外二里槐树下,初七夜里你去过没有?”
秦追又是一惊,柳家镇外二里槐树下正是当日埋那夜闯高升客栈的黑衣人之处,回来时发现玉佩不见,但在附近找了一遍却找不到,因赶着回去见江轻逐只得作罢。莫非当日埋尸被这些平门剑派的人瞧见,今日故意找事,但再一想不会有人无聊至此,编些谎话一群人找上门来无中生有,唯一可能便是死的那黑衣人真是平门剑派的人,可如此一来个中隐情又非一时半刻能说得清。骆峰见他低头不答,再问了一遍道:“姓秦的,初七那日你去没去过柳家镇外树林,有没有埋过尸首?”这话问得十分巧妙,不问他认不认杀人,也不问杀的是谁,只问他可曾去过树林埋尸。秦追打量眼前这些人,心知他们有备而来,需得小心应对,当下便道:“不错,初七晚上我确实去过柳家镇外树林,去做甚么却与你无关。”
时鹏道:“你做了亏心事,此刻又没胆说了么?”秦追不理他,问骆峰道:“你以前曾见过我?”骆峰道:“未曾见过。”秦追道:“你既未见过我,如此找上山来指名道姓要我偿命,岂非可疑。”骆峰道:“那晚我死里逃生,本不该贸然回镇上,可脸上伤痛难忍辨不清方向,只得悄悄回来找大夫治伤。好在身上银两未失,得以在医馆养了一日。初九早上,听见街上人声鼎沸,知道江湖豪客都往柳家拜寿。我伤得虽不太重,可伤在脸面,走在路上太过引人注意,便装起乞丐将头脸包住,只捡小路走。走到一半,忽听一声暴喝,原来前面有人打架,我走去一瞧,就瞧见你这恶贼。”骆峰越说越气,脸上伤疤狰狞,如同恶鬼。他继续道:“那带头闹事的被斩了手指,我等人散去才敢悄悄向周围人打听,方知你姓名来历,当下牢牢记在心里。”秦追问道:“问的甚么人,他又怎会知道我底细?”骆峰道:“那人是白远镖局的,他们少镖头认得你。”
秦追点头道:“后来又如何?”骆峰道:“我心想既已知道姓名来历,不怕找不到仇人,便择路而返,先回了平门。回去后将事情告诉几位师兄弟,大伙说定,等我伤好便要来讨个公道。”秦追道:“我与你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天玄平门两派更无恩怨,我为何要杀你师兄?”骆峰道:“自然是为了那六意剑谱。”秦追皱眉道:“甚么六意剑谱?”骆峰道:“六意剑谱是本派绝学,数年之前不慎失落,这回机缘巧合,被咱们寻回,一路上我与谭师兄小心翼翼,也不知哪里走漏了风声,被你这恶贼盯上,惹来杀生之祸。”阮云之听他张口闭口恶贼叫个不停,怒道:“我师叔眼界甚高,怎会看上甚么六意破剑谱,他又不学剑,要来何用。你少在这里血口喷人。”骆峰破口大骂道:“你算甚么东西,今日就要先教训你。”说罢左手抬起一掌挥去,扇在阮云之脸上。阮云之没料他说动手就动手,临敌经验又少,被打了个正着。他一愣之下,脸刷一下便红了,想也未想拔出腰间长剑刺向骆峰。骆峰仗剑在手,见他过来一剑拨开,两人便打了起来。阮云之平日练功勤快,剑术颇高,却少有机会对敌实战,此刻全力施展,要讨回方才一掌之仇,生怕落了下乘,是以出招又快又狠,招招均是对着骆峰要害而去。
秦追伸手要拦,时鹏却横剑出来道:“两个打一个,好不要脸。”秦追见阮云之神情凝重,浑然忘我,生怕他失手伤了骆峰,这事更加难办,当即拍开时鹏的剑,欺近两步隔开阮云之与骆峰二人。他身形极快,阮云之只觉眼前人影一闪,长剑已到了秦追手中。骆峰利剑到秦追后背,眼见要刺中他后心,阮云之大急,脱口喊道:“小师叔,小心。”秦追转身以剑相抵,左掌穿出击在骆峰胸前,将他逼退两步。
他本不想与这些平门剑派的人纠缠不清,当时收了剑道:“骆少侠得罪了,此事我自会给各位一个交待。”话未说完,却见骆峰面色大变,猛地吐了口血便向后栽倒。时鹏大惊失色,连忙伸手将他扶住,喊道:“骆师弟,你怎么了?”他连喊几声,骆峰只是不答,呕了几口血便不再动弹,时鹏一探他鼻息,竟已没气了。秦追初见他吐血也大为惊讶,自己这掌未用内力,不过轻轻一推阻他来势,怎会有此反应。他想上前查看,时鹏一声大喝道:“骆师弟死了,骆师弟被这恶贼一掌打死了。”秦追又是一惊,心想这人怎么就死了,还想去瞧,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