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勇虽然只是侯府的一个下人,但长这麽大也没做过这麽小的买卖。这儿一把黄花菜,那儿几棵干笋,都是几文十几文的东西。
他怕弄错了价钱,回头穿帮,只得去寻府里专门负责采购日用之物的管事,费了整整一天的工夫才将这一大车的货物分别估出价来,整理仔细了。
最後把钱交到江陵那儿,统共也没有几两银子,还累个半死。
江陵他们回了府,就听说二哥尉迟鼎前几天已经生了。还是个男孩,他们家的老四,小名儿就叫阿庆。过去看了孩子,正回来跟勒满打趣,说他们家的福喜欢庆已经能凑一桌马吊了,就见白勇送钱来了。
江陵笑嘻嘻的道了谢,把钱和账单收好。勒满便拉著白勇,关心起他和青苔的事来,“云大叔还没同意你们麽?”
他俩自从回家之後,被云贵要求学会自食其力的过日子,相当於就把他俩当成打杂的,逼著他们干各种家务,伺候一大家子,这也快有一年了。
勒满其实挺能理解云贵的想法,做父母的总是会为子女打算得长远一些,两个人要互相喜欢很容易,但要一起过日子却是不容易的。
尤其是两个大男人,同样的随兴和懒散,谁高兴打理家里这些婆婆妈妈的事?但真是在一起过下去,却必须学会面对这些小事。经常的,两个人有危难的时候相处得很好,但是却会因为这些鸡毛蒜皮而分手。
要不是看到他们这情形,勒满也不会生起要和江陵单独过日子的心。事实证明,老人家的想法是对的,这样的考验虽然琐碎,却也是最见人心的。
瞧江陵,不就成长得挺好的麽?
听勒满问起亲事,白勇挺不好意思的脸红了,“我爹说明儿府里办喜事,也给我们报上名了。嘿嘿,到时还请几位爷赏个脸,过来喝一杯。”
自从庄净榆进府那年的中秋办过一次集体婚礼之後,下人们都觉得挺好,干脆侯府就把这变成了定例,每年的中秋都会为阖府上下青年男女们办一次喜事,愿意就报名。
呵!这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勒满忙忙道喜,又连连说不好意思,不知道他要办喜事,还支使他干活。
白勇却摇头表示没什麽,“我闲著也怪难受的,不如做点事情,免得紧张。”
哈哈,勒满听著笑了,说明日必去,待白勇走了,便跟江陵商量说要给他们买个什麽礼物。
江陵却满不在乎的指著自己房里的箱笼道,“这里头宝贝多得很,你看哪个合适挑一样就是,何必又花那个冤枉钱?”
抠门!不过勒满转念想想也是,他们身上那几个小钱还当真买不到什麽象样的东西,不如就地取材算了。
只是江陵觑便问起一事,“阿满,你说我们要不要也把事情办了?回头再住在山里也可以嘛!”
勒满把脸往下一拉,江陵连忙摆手,“当我没说,开个玩笑,当我没说!”
阿昙阿泰正坐门口玩呢,就见老爹慌慌张张退出来,差点踩到他们了。不高兴的重重哼一声,江陵赶紧收脚,拍拍俩儿子脑袋,跑了。
瞧这没出息的样儿!勒满悻悻的刚翻了个白眼,却发现地上的两个儿子有样学样的同样对著江陵的背影甩出两记樟脑丸,连那不屑的表情都跟自己如出一辙。
这……大叔真心囧了。他是不是教坏小孩子了?
勒满在家翻找礼物,江陵偷溜去找尉迟睿了。
“哥,哥!”刚冲进他们房中,就见眼前一花,两条贴在一起的人影迅速分开。
庄净榆微红著脸,瞪了一眼尉迟睿,清咳两声,跟江陵打个招呼就借口有事出去了。尉迟睿却是老神在在,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找我有事?”
扭头看一眼庄净榆已经走远的背影,江陵十分鄙夷的坐下,“行啦,你就别装了!都一把年纪的人了,也不知道避嫌,门都不关!”
尉迟睿的脸顿时垮了下来,“那你就不会先敲个门吗?”
江陵指著门前的珠帘,反问,“这让人怎麽敲?”
尉迟壑自知理亏,悻悻的磨著牙,“行啦行啦,说吧,什麽事儿?”
江陵於是便把勒满行医,遭马家集的大夫们报复的事情前前後後讲了一遍。
原来那天勒满让江陵送方少红的两个弟弟回家,途中果然有人跟踪,想伺机动手抢他们的工具,让他们还不成,惹来官司。不过江陵发现之後很是机警,那些人一直没找著下手的机会。
後来江陵琢磨一下,干脆将计就计,先送了那俩孩子回家,故意一人扛著工具绕小道往衙门里送,那夥人立时就跳了出来。可他们哪里是江陵的对手?三下五除二,就给摆平了。
江陵揪著人一问,才知道原来是那夥大夫捣的鬼。路是他们堵的,还趁他们不在时,在乡亲当中散布不少谣言。
说什麽勒满一家来历不明,是为了躲避仇家才住在山里,如果跟他们来往过密,将来可是要吃大亏的。
那些人已经做好长期斗争的准备了,日後只要逢初一十五,他们靠山村到马家集的路一定会被堵,要是再来,他们还有无数的後著,誓要将勒满逼得没生意可做为止。
江陵听了那个气啊,要依他从前的脾气,立时就得上门去那些药铺给砸了。可是现在他考虑问题却周全了很多,如果他出面一闹事,说不定还要牵连靠山村的乡亲们。
於是就暂时忍耐下来,直到今天回家,他才找尉迟睿寻求帮助,“哥,你去官府说一声,找个什麽由头惩治惩治他们,总不能由著他们逍遥法外。”
尉迟睿瞥了他一眼,“官府也不能随随便便去治人家的罪,此事虽然是你们有理,但毕竟没有真凭实据,只怕不太好办。”
“哥,你可别这样!天下还有什麽事能难得到你麽?我不管,交你了啊。”江陵这会子充分发扬当小弟的优势,又吹又捧的,还耍起了无赖。
尉迟睿忍俊不禁,“这都多大了,还来这一套!行啦,那你让我想想。不过,这事勒满知道吗?你可别忘了,从前你们可说好了,遇到困难不许找家里的。”
江陵顿时笑得谄媚了,“只要你不说,我不说,也就是天知地知而已,何必让旁人跟著添不痛快呢?这也算是造福乡里,干好事呢。净榆哥那儿,你也别说了啊。”
尉迟睿拈起手边一粒大枣就砸了过去,“瞧把你能的!滚,去看看你俩侄子。”
江陵啃著脆甜的大枣,问,“他俩怎麽了?还关禁闭呢?”
“早放出来了。就是净榆布置的功课太多,可怜哪!”
江陵觉得那枣子不错,上前连盘子都端了,尉迟睿以为他是给自家儿子带的,也不小气。见江陵走到门口又回头笑道,“要我说,哥你也太夫纲不振了!”
尉迟睿再想砸他,却没了武器。江陵又笑,“这枣子挺好,正好送我家阿满和俩小子磨牙了,谢啦。”
尉迟睿气得乐了,“我夫纲不振起码还有个名份在那儿,你儿子都会走路了,你这夫纲何在?”
局势瞬间逆转,这回轮到江陵郁卒了。
作家的话:
小包子们:皱眉,最近好象订书的童鞋少了很多呀!难道是都去过节了?
桂花:估计是你们的萌系指数下降了,要不换包子吧。
小包子们:大哭,表啊!偶们会卖力演出的。嗯嗯,是要偶们手足相残,还是手足相恋?
桂花:真是邪恶的小娃娃啊,偶这麽有正义感的桂花,怎麽会写这种东东???
小江:我刚才听到什麽了?是我幻听了吧?
大叔:那些东西就不要在意了,把我特制的这包药粉放到桂花的饮食中去就行了。
桂花:发抖,偶是怎麽写出这样一个又护短又会下毒的大叔受啊……
☆、(12鲜币)随风续(包子甜文)53
八月十五,中秋佳节。
永安侯府一早就开始忙碌了,下人们忙著在外头披红挂彩,摆桌子上酒,寿春率领一家老小开祠堂祭祀先祖。
勒满自觉身份有些尴尬,不太想去,可江陵把阿昙背上,支使阿泰去抱著他的大腿,“我可没两双手,能抱两个儿子的,你要不想让阿泰去拜祖先,那就算了。”
大叔心中翻个白眼,觉得江陵越来越狡猾了。阿泰是他们的长子,哪有次子都去了,长子却不去的?
只得换了吉服,带著阿泰也一起去了。
见他肯来,全家都很高兴。寿春很精明,立刻丢个眼色给尉迟睿,永安侯心领神会的上前,不提别的,单给勒满讲尉迟家的丰功伟绩。
这些可不是吹的,全是尉迟家的先人们拿热血和生命换来的,尉迟睿鼓起三寸不烂之舌,讲得人热血沸腾,连眼泪都掉下来了。
勒满在此深刻的领受了一次尉迟家的历史教育,最後诚心诚意的带著儿子们给尉迟家的先辈们行了三跪九叩大礼,上了高香。
从祠堂出来,平复了一下心情,顿时就进入喜庆的海洋。
这些年尉迟家的规矩,是中午替下人们办喜事,晚上放大家的假,让他们各自团圆去。今年加上青苔和白勇,共有三对要成亲的。
勒满还是头一回参加这样的婚礼,很是为汉人们的繁文缛节吃了一惊。要是在他们南疆,婚礼也很热闹,但更偏向於全族人聚在一起歌舞畅饮狂欢,但在这里,却好象是对新人们的考验更多一些。
哪怕都是一个府里的人,不过是从这屋到那屋,但府中的好热闹的人们却不是这麽好打发的。前半程虽然麻烦,但还算是中规中矩,但当三对新人到前头主家面前正正经经拜了天地,行了大礼之後,後面就不得了了。
一路从前厅到後面的洞房,给新人们设置了无数的关卡,这儿要唱首歌,那儿要表演一番杂耍,一个要求不满足,就不让人通过。尤其是会功夫的青苔,简直是把十八般武艺全都拿了出来,才一路跌跌撞撞冲到新房。
江陵索性把阿昙顶在肩头上,带他来看热闹。见勒满看得目瞪口呆,还私下告诉他,“这还算好的了,青苔从前服侍过净榆哥,头一回成亲又没弄成,所以大哥他们都没来闹,大家手下也都留了点情,否则,他今晚不到子时,别想进洞房了。”
大叔嘴角抽了抽,他看出来了,原来这一府里的人全是把每年一度的集体婚礼变成了整人比拼,可著劲儿折腾。有鉴於此,勒满觉得他要慎重考虑和某人的未来关系了。
太可怕了!他可不要成为小丑,被这样折腾。
江陵可不知道大叔心里的阴影,还扛著儿子玩得很开心。
到了晚上的家宴上,寿春看著儿孙满堂,喜孜孜的抓著庄净榆道,“明儿是小榆钱儿的生辰,二十二是阿昙阿泰的周岁,可要好好给他们摆个抓周庆祝一下。还有庆儿的满月宴,也要著手准备了。最近还有什麽好日子,你快说给我听听。”
“那可真不少,我记得双喜的生日也快到了,还有母亲您的大寿,父亲的生辰……”
什麽?勒满听得直眨眼,明儿再住一天没问题,可要是一直等到过完这些节日,他们过年前都回不去靠山村了。
在桌子底下踩了江陵一脚,意思是让他去推辞。可江陵觉得这麽好的气氛不适合说这些话,打算明儿再说。
偏偏寿春还特意点到他们的名,“你们这次回了,就过完这些节再走吧。我知道你们山里有事,那就让人把药材和那些乡亲要的东西送去,也就是了。”
不止勒满,连江陵也有些奇怪,不明白一向挺明理的母亲怎麽会突然出尔反尔了。但为了怕老人家伤心,他们还是敷衍著答应了。
只有庄净榆细心的留意到,寿春身边最亲近的女仆玉茹姑姑悄悄抹起了眼泪。
等回头去问,玉茹才抹著眼泪告诉他。寿春的身子真是不好了,最近整晚整晚的睡不安宁,头发大把大把的掉,腿上全都肿了,一按一个坑。
她怕影响孩子们的心情,死都不肯让玉茹说。也不愿瞧大夫,就这麽拖著,想欢欢乐乐过个年,再安心的去。
这下子全家的心都跟著揪紧了,怎麽办?
全家只有勒满懂医术,庄净榆首先就去找了他。勒满听闻迅速配了支宁神香,让玉茹送到寿春床头点燃,先让她安安生生的睡著了,再悄悄去给她把了个脉。可惜结果却不能尽如人意,寿春确实是年纪大了,身体各项机能都出现了衰退,她年轻的时候又争强好胜,不知保养,临到年纪大了,各项问题都来了。就是有伏神在此,也救不了这样的垂暮老人。
尉迟睿召开了个紧急会议,大家一致决定,既然寿春不想让他们不开心,那他们就得让她开心。假装不知道她的病情,依著她的心意,快快乐乐陪她过完这人生的最後一程。
勒满又建议请来了罗怀仁,与他一起斟酌著,私下调配了药物给寿春服用,如果人的衰老无法挽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