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师一职、一但接任便终身不可婚配。
承师父衣钵后,薛崖曾一度是个受人称赞、百姓爱戴的国师。
可女人误国啊,薛崖败就败在她是个女子。
女子多重情,她也落了这个俗套,竟然爱上了当时邻国的君王,甚至还不知廉耻地怀上了孩子。后来为了情人通敌卖国,生生让陈国就此亡国,成就了洛国现今霸主地位。
她一直被人唾骂,最后郁郁而终,年不过二十六。
至于她当年怀上的那个孩子,没有人知道去了哪。有人说,如此大逆不道之人定是绝后,那孩子八成没生下来就死了。当然这也只是大家的猜想,究竟有没有那个孩子,谁也不知道。就算有,那孩子是否还活在这世上也没有人知道。
无卦听了这故事回去就迫不及待地和师父说,“师父师父,今日我听说书先生讲了陈国国师薛崖,他说薛崖不知廉耻地……”
“啪——”话音未落,师父直接甩了她一个巴掌。
无卦被打傻在原地。
师父看着她,严厉地说道,“不要人云亦云,薛崖不是你有资格去诟病的。”
从此,无卦再也没有敢在师父面前提起薛崖。每每想起此事,无卦还会觉得脸有点痛。
加上今日这第三次……无卦心中忐忑,师父究竟为何这般气愤。只可惜算卦只能算事,不能算人心中所想,不然她早就去卜上一卦了。
饭后,无卦正在洗碗。
“阿卦。”师父在厨房门口叫她。
“师父?”
“你跟为师过来,为师有话要对你说。”
“是。”擦净手,无卦跟上了姬老头一直去到了师父房中。
房内的桌上放着三个包袱。
“这两个是给你的。”姬老头指着其中两个浅色包袱说道。
“我?”
“嗯。为师要出趟远门,这些东西在为师离开三日后你方可打开。”
“啊?”师父要出远门?以往都是师父带着自己出去的,从来也不会把自己落下。
姬老头忽略了无卦询问的眼神,走到凳子边坐下,而后对她招了招手。
“阿卦,过来。”
无卦闻言走了过去。
“跪下。”姬老头的声音突然带上了几分庄严。
?
抬头对上师父严肃的眼睛,无卦双腿一弯,恭恭敬敬地跪在了他身前。
可是接下来师父说的一番话,却是无卦万万没有想到的。
“姬无卦,你是我姬无坎此生唯一弟子,也是我空花门唯一传人。”
“空花门!?”那个传说中算尽天下事的空花门!?
姬老头伸出手止住她的话,“师父以前没有告诉你,是因为你太小了。现今你已十之有四,有些事情是该让你知道了。”停顿了一会,姬老头继续说道,“我空花门从开派师祖直至今日已有七百一十三年。凡入我空花门者,不得借其力乱三纲五常、不得恃其能保一己之私。空花门向来只辅助真命天子,历年来出过无数功臣良将。可惜的是……百年前我派曾遭遇一场浩劫,毁灭殆尽,最后只剩下了为师这一脉……”说道此处,姬老头的声音渐渐微哑,“阿卦……你以后切不可对人提及为师名讳,更不可提及你是空花门传人一事,否则定会招来杀生之祸。”
看着师父认真的眼神,无卦下意识点了点头,“是,师父。”
“很好。”师父从包袱下掏出了一本厚厚的书来,“这是本门秘笈《空花决》,为师今日将它传授于你。”
双手接过,无卦伏地磕了一个响头,“无卦谢师父。”
该交代的也差不多了,最后,姬老头伸手摸了摸无卦的脑袋,语重心长地说道,“阿卦,你要切记——此生不得与短命之人深交。”
这是为何?无卦正想要问,就被师父打断,“你只需记住便是,这是师父对你的忠告。”
“是,师父。”无卦恭敬应下。
“起来吧。”姬老头拿起了桌上深色包裹,“为师这就走了。你早些休息,不用送了。”
“师父,为何不等到天亮再赶路,这夜里……”
“来不及了。”姬老头叹了一声便出了门。
师父的身影慢慢隐在夜色之中。
看着屋外星空明朗,无卦总觉得有些什么在心中悬起,可她却又说不清楚。
——对了!刚忘了问师父什么时候回来了……哎呀!真是的!
人传,空花一门,可窥天机、能卜人事,算朗朗乾坤、佐天下霸主。现空花,天下方定。
可又有谁知,空花,空花,既以是空,何以有花。
作者有话要说:
☆、无卦有卦
姬老头走后,无卦的生活突然一下就清净了许多。没有了师父阿卦阿卦地叫自己,她还真有点不习惯。但好在有小黑陪着她,倒也不是那么孤单。
空花决她已大致翻了一遍,果然是奥意无穷。
此书涉及相面、风水、卜卦三大方面,有些师父已经交给了自己,但也只是皮毛。照书上所说,学成后,天份高的人甚至可开天眼,不用卜卦就能知天下万事。
当然,对于开天眼一事,无卦心中很有些不信——这都是传说中的事情。如果真开了天眼,那岂不是和鬼神一般?怎么可能吗。不管了,不管了,一点点学吧。
其实,对于师父的行踪,无卦自己有偷偷算过,可什么都算不出来。
想想也很可以理解,师父就是师父,修行比自己高得不是一点半点,自己能算出来才怪了。算算平常人还差不多。
可越是不知道,无卦这心里就越是好奇:师父这次究竟下山干吗去了?走得这么匆忙还不带我。
三日后,无卦谨遵师命打开了师父留下的两个包袱。
第一包竟然全是银子,整整一包。
无卦从没想过看上去穷得叮当响的姬老头竟然会有这么钱。
银子里还夹了一张纸条:
阿卦,这些是为师留给你的。省着点花应该够你一辈子了。
听到没有,省着点花。
突然有了这么多钱,无卦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事情很不对劲,什么叫够我花一辈子,难道这一辈子都我自己过,师父他……
心下一紧,她忙打开了第二个包袱。包袱里的东西几乎让她的心沉到了地底。
一个龟壳、一个卦盘,还有一把黑色的匕首。
龟壳,就是师父用的那只,三枚铜钱也在其中。
卦盘,也是师父的,她有见过师父带着它给别家看风水。
至于这匕首,她见过师父用它切肉吃。
师父说过,这匕首是宝贝,全天下独一无二的宝贝。自己当时还腹诽来着:肯定不是什么宝贝,哪有拿宝贝切肉吃的……
……
可师父把它们都留下了,留给自己。
这算是什么!
无名的恐惧开始蔓延,师父究竟是什么意思。
无卦有些慌张地翻着那个包袱——信、信、师父应该会留下信的。
“啪嗒——”从卦盘的中间落出了张信纸来。
因为紧张,打开那纸时她都能看到自己的手在抖。不要是自己想的那样……千万不要……
信被缓缓打开,一行行熟悉的墨迹印入眼帘。
阿卦,
从你看到这封信起,你就正式出师了。包袱里这三样东西是为师送你的出师礼。
阿卦,你是个聪明的孩子。能收你做徒弟,是师父此生最大的福气。望你日后谨记自己是空花门的弟子,不要给师父丢脸。
好了,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我们的师徒缘分就且尽于此吧。
不要来找为师,我是不会见你的。
多加保重。
无卦定立在原处,看着那句“且尽于此”,久久没有回神。
院子里的杏花酒还没酿好呢。
竹林快出笋子了,师父还说要腌点起来慢慢吃的。
上个月他还说马上要入冬,得帮他下山多买点酒存着,免得大雪封山下不去。
……
可这些怎么就都不作数了呢。
师父他明明就说过的呀。
许久许久,久到小黑已经在她身边睡醒了一小觉,久到小黑已经开始绕着她汪汪地叫唤。
无卦蹲下身,摸了摸它的脑袋,低语道,“小黑,师父他走了呢。”
“汪汪……”
以后,就剩下我和你了。
无卦依旧住在这山上,这里是她的家。
除了时不时下山买一些必需品,她几乎不会离开一步。
《空花决》已经被她背得滚瓜烂熟。闲来无聊,她会算着人间百事玩耍。
她总想着,也许有一天她能够算到师父的消息。
也许有一天,师父会再回来。
~~~~~~~~~~~~~~~~~~~~~~~~~~~~~~~~~~~~~~~
弹指一挥,已是三载岁月。
冬日,难得的好天。小黑一大早就自己蹦溜出去玩了。
无卦在屋中一如既往地研究着那本《空花决》,偶一抬头,看见窗外的天上漂浮着一朵厚厚的云彩,微微泛着灰色。她心下略一卜算,便得出了结果:这午后怕是要有大雪,得把小黑早点叫回来。
穿上外衣,她出门径直往西走去——小黑在那里。
走着走着,传来一阵若有似无的血腥气味。
无卦停住了脚步——这山上这么多年也没什么猛兽,怎么会有血腥味呢?要不先卜上一卦再去找小黑?
就在她准备掐指一算的时候,远远地就传来了小黑欣喜的叫声,“汪,汪汪!”
抬头看去,一个黑色的肉团团正撒开步子向自己飞奔而来。
——好吧,这货竟然知道自己回来了。
很快,小黑就跑到了她面前,可与往常不同,小黑并没有乖乖地跟在她身后往家走,而是一口咬住了她的衣摆就往前拽。
“嘶啦——”
无卦的脸上瞬间布满了乌云:小黑,你的牙口真是越来越好了呀。
小黑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事,小心翼翼地吐出嘴里那一截衣摆放在地上,复又抬起绒绒的胖脑袋,泪眼汪汪地看向了无卦。
……
……
最后,无卦跟在了小黑的后头。
若隐若现的血腥味变得越来越浓。
直觉告诉她,前面没有危险。
可这血味究竟是哪里来的呢?
“汪汪!”小黑突然加快了速度,一下冲到前面,对着一块林间大石叫个不停,边叫还边看着无卦。
——不要告诉我它是在多管闲事。
无卦暗暗自语。
待她走到那大石后头,她就看到了一个很大的——
麻烦。
“麻烦”是一名紫衣少年,惨白着脸,黑色的发丝凌乱地散在颊边被汗水浸了个透。他的左肩有伤,正往外溢着血,那血腥味就是这个。此时的他侧倒在大石后头,看上去奄奄一息,要是没人发现,不出半日定会归西。
——眉太细,唇太薄,鼻梁虽是挺,只可惜这鼻尖无肉,一看就是个短命相。
无卦摇了摇头,抬步就要离开——短命之人,救了又有何用。命中注定,他能活多久就多久。
“汪!”看她要走,小黑猛地窜到她前头,固执地与她对视。
“小黑乖。这人是个短命的,救了也白救。”无卦语重心长。
“汪!汪汪!”
“我那点三脚猫医术怕是救不了他,要是找医生,我看还没下到山下,他就死了。我们犯不着管这闲事。”说得真是句句在理啊。
“汪汪汪!”小黑继续看着她,毫不让步。而无卦竟然在它的倔强的眼中感觉到了一丝轻蔑?
……
……
好吧,再次被它打败了……
无卦回身向那个少年走去,“救就救。救不活,别怪我。”
“汪~~”
一路将那少年半拖半拽地弄回了家,无卦早已是满头大汗。
把人放到榻上,她便去了隔间翻药箱。
下山看病不方便,家里倒是各种药都备了点。自己打小跟着师父四处奔走,遇上小毛小病的也都是自己处理。这算是有点医术的吧……
她有些心虚:人本来就半死不活,被自己这么拖回来再加上治一治,会不会直接一命呜呼了。
拿好伤药,她就要去治那个短命的了。
他本就是短命相,应是活不过弱冠,自己这么一救会不会和上次李姨一样反而……
死了也不怪我,是他命中注定!
深吸口气,无卦径直走到榻边,直接拿剪子就绞了他上半身的衣裳。
左肩狰狞的伤口显露无遗,但好在还没见骨。伤口的颜色也很鲜艳。
嗯,没有中毒。这样看来,他昏厥大半是因失血或者累极了。
要先洗伤口。无卦将他被剪碎的衣裳直接垫在他的肩下,而后打开药酒就往那伤口淋去——好好冲冲,师父每次都是这么帮自己治的。
在酒淋到伤口的一瞬,少年猛地一抖,睁开了眼睛,正好对上了无卦皱眉的脸庞。
那少年紧咬嘴唇,就这么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