仝玉听她说完,只觉浑身无力。刘越,刘越此刻怎么样了。她对着卫敏儿跪了下去,重重的磕起头来:“王妃,王妃娘娘,玉儿求你,求你放过齐王殿下。我会劝他不再争夺皇位,求王妃娘娘饶他一命。”
卫敏儿看着跪在她面前,磕头如捣蒜的仝玉,半晌不语。良久,她伸手扶起她:“你也是个至情女子。可是这件事我无能为力。陛下这么精明的人,怎么可能想不到皇后娘娘会做出怎么样的选择。数月之前,陛下就已经密诏宣王进京,宣王的数十万兵马早已屯在城外。还有父亲,他一生效忠陛下,怎么可能临时倒戈。怪只怪皇后娘娘自以为是,一意孤行。倘若她能仔细的想一想,便不会如此冒险。奈何她求胜心切,面对这么多疑点,竟然没有丝毫怀疑。我本以为即使我嫁给刘越,要想彻底扳倒他也不是这么容易的事情,却不想,事情竟然如此顺利。现在就看陛下和适哥哥是否能网开一面。除此之外,我也无能为力。”
仝玉颓然的坐倒在地,怔怔的发愣。卫敏儿见状,也不再说什么,紧了紧自己的披风,走了出去。
“小姐。”云儿看仝玉半晌都没有反应,吓的不轻,略带哭腔的叫着她。刚才她们的对话,她似懂非懂,却也知道必定不是什么好事,现在眼看着仝玉坐在地上半天不言语,吓得她不知所措,只能一遍一遍的叫着她。
仝玉猛然间想到什么一样,迅速爬了起来,往文重的小院跑去。
“先生,先生……”文重本来已经歇息下了,听到仝玉绝望的呼声,赶紧起身。打开房门就看见仝玉已经跪在了门外。
“玉儿,你怎么了。”他赶紧馋起她。
“先生,我求求你,救救刘越。”仝玉固执的跪着,已经哭了出来。
“快起来。”文重加重了手中的力道,将她扶起。
仝玉随着文重走进屋中,却依然没有止住自己的眼泪:“先生,玉儿辜负你的一番安排,玉儿爱上了他。玉儿现在无法考虑父母的冤情,只希望他能平安。”
虽然仝玉因为焦急,说话间混乱无比。文重却已经猜到了七八分。他沉着脸来回踱着步子:“是不是京城有变?”
“刚才卫王妃来过了。她说……她说明日废太子便要登基为帝了。卫忠根本就没有变节,他将卫敏儿嫁给刘越只不过是迷惑皇后的障眼法。”
文重的脸色愈加暗沉,仝玉从来没有看过文先生这样沉不住的表情,在她的心里,文先生永远是波澜不惊的。此刻的文重却慌乱异常,再也看不出曾经的成竹在胸。
文重的一反常态让仝玉更加不安:“先生,是不是真的没有回转的余地了?”
文重盯着远方,眼中好似可以滴出血来:“齐王不会有生命危险的。她不会伤害他。她是那么善良的女人。”
“先生,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文重猛然间拉起她的手:“玉儿,我不能让她在呆在那个暗无天日的皇宫直至老死。我隐忍了二十年,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可以带着她远离皇宫。齐王……齐王殿下一定不能出事。”
一个晚上,经历了卫敏儿的造访,文重的反常,仝玉的思绪已经一片混乱。她丝毫理不清楚文重在说些什么。
“先生,你是说,刘越没有生命危险?先生……你说要带谁离开皇宫?”
听到她的问话,文重陡然间清醒过来。他看着自己紧紧抓住仝玉的双手,赶紧松开,连连后退几步。
半响,他开口说道:“我不敢想,或许,事情有转机也未可知。你回去吧,我们再等等。”
看着显然已经慌乱异常的文重,仝玉只得强压着心内的恐惧回到自己的寝室,在焦急的等待中度过生命中最难熬的时光。
第十五章 刘适登基
三天之后,刘觉的圣旨传来:“太子刘适,人品贵重,德才兼备,仁孝恭俭,堪为神器。今朕顺应天意,禅位于太子刘适,著继朕登基即皇帝位。”
又过了一日,新皇刘适的圣旨传来:“齐王刘越,素有才名,奈何听信谗言,不辨忠奸,重用佞臣王诲言,勾结反将甘长隽。罔顾伦常,不敬父兄。今赐王诲言、甘长隽午门斩首。顾念齐王秉性纯良,今尚有悔改之心,一时之错乃受佞臣怂恿,着齐王刘越返回封地,静思己过,非诏不得入京。”
半月之后,刘越平安的回来了。当日跟随他进京的五万多将士,返回时已所剩无几。仝玉不知道他们经历了怎样惨烈的拼杀。刘越决口不提当日之事。没有了王诲言的阻止,仝玉他们不久便被接入了齐王宫中。
刘越的外伤时好时坏,一直躺在病榻上,虚弱不堪,仝玉不知道为何当日轻轻一剑会伤的这么重,只能衣不懈怠的伺候在侧。
贵重的药材一直用着,却无法阻止刘越日渐消瘦下去。看着曾经意气风发,如今却毫无生气的刘越,仝玉心疼不已。她端着药碗小心翼翼的伺候他喝下,踟蹰着要不要说些什么。
刘越看出了她的心思,虚弱的对她一笑:“有什么事要和我说?”
“殿下,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些什么?可是人死不能复生,我相信倘若王先生泉下有知,也不希望殿下这样颓废下去。”
仝玉的话戳中了刘越心中的痛处,他怔怔的望着前方,没有说话。
“殿下,你与先生情同父子,我能体会你的心情,可是你一直这样悲伤,先生的死岂不是毫无价值。”
刘越的眼角渐渐湿润起来,仝玉将他抱入怀中,温柔的抚摸着他的后背。刘越缩在她的怀中,像是一个受惊的孩子。终于,他在她的怀抱放声大哭。
仝玉抱着他,心疼的哄着:“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良久,刘越离开她的怀抱。仝玉在他背后垫上软软的枕头,刘越看着她在自己的面前忙来忙去,心中慢慢柔软起来,他缓缓的开口:“你知道吗?我六岁就被父皇送到了这里,那个时候,我抱着母后一直哭一直哭,求她不要放开我。可是母后除了不停的擦眼泪,什么都做不了了。我终于被抱上了马车,眼睁睁的看着他们的身影离我越来越远……来到建业,我心情很不好,整天的打人骂人,摔东西。每个人都怕我,躲着我。只有先生,他永远温柔的叫着我的名字,给我读书,给我讲故事。”说到这里,刘越的眼泪再次溢了出来。仝玉拿着绢帕,温柔的擦掉他的泪水。
“他在我的心里,比父皇还要亲切。我知道那次行刺你的事情是他指示的,可是我不愿意责怪他,他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我……我没有想到父皇这样忌惮着我。六皇叔的兵马早就屯在京城外,就等我去自投罗网。为了皇兄,父皇对我没有一点手软。可怜那些一路追随我的将士……遍地都是血……卫将军当着我的面宣读了圣旨,舅舅被处死了,先生也被处死了。先生在领旨之前一剑刺向我之前的伤口,我晕了过去。醒来才知道他独自一人承担了所有的罪责,他说,我伤重已久,一路昏迷,一切的一切都是他策划的。卫将军和六皇叔见我伤的这么重,动了恻隐之心,将我的情形呈给父皇和皇兄,这才免了我一死。”
“殿下……”仝玉没想到王诲言在死之前还这样维护着他,不禁动容。
刘越拉着仝玉的手,温柔的说道:“幸好,我还有你,我真庆幸当日没有把你带在身边。现在我的身边,还能有人听我说一说心里话,我很开心……”
仝玉替了掖了掖背角,温柔的说道:“我会一直陪着你,今天说了这些话,你也累了,早些休息吧。”
刘越点了点头,渐渐睡去,唇角有着微微的笑意。
……………………
京城未央宫,刘觉已经接近弥留的状态,刘越和兰素围在他的床边。他拉着兰素的手,虚弱的笑着:“兰素,我终于,终于撑到了适儿登基。我欠你的,我做了补偿,不要……不要再恨我。”
兰素轻轻的点头,眼角有晶莹的泪珠。她紧紧着刘觉的双手:“不要说了,我不恨你,我早就不恨你了。”
刘觉放心的笑了笑,转向刘适,艰难的开口:“适儿。”
“父皇,我在这里。”刘适赶紧跪倒他的面前。
“适儿,答应我,善待百姓,做个好皇帝。”
“我会的,父皇。”
“还有……不管将来遇到什么情况,都要好好孝顺你的母后……对她的任何要求,都不可忤逆。”
“是……”刘适对于这个要求很是不解,母后是他的生身之母,对她,他肯定会好好孝顺。不知道父皇为什么要多次一举,却又不敢多问,只得答应。
“还有最后一件事……”刘觉越来越虚弱。
“父皇……我听着呢。”
“齐王刘越,他是……你的皇弟,望你念着手足之情,不要……不要为难与他。”
听他说到刘越,刘适脑海中渐渐浮现出小时候围在他身边笑着叫他哥哥的小男孩……
“父皇,你放心,我会好好善待他的。”
刘觉满意的点了点头,握着他们的手渐渐松开,直至没了气息……
“父皇……”刘越痛哭出声……
“大行皇帝归天了。”太监那尖锐的嗓音久久回荡在宫中……
仁徽二十年五月,太宗孝武皇帝刘觉下葬。刘适改国号为延亨。
……………………
齐王府,刘越的身体终于好转了。
仝玉小心的伺候着他穿好衣衫。
“父皇下葬了。”刘越呆呆的望着前方,喃喃说道。
“你想进京祭拜?”
“不是我想进京便能进京的,还要等他的圣旨,不知道他是否允许。”刘越垂下了头,无奈的说道。
“我想,他不久就会下旨要你进京了。”仝玉看着他,安慰的说道。
“此话怎讲?”刘越疑惑的问道。
“难道……你忘记了卫敏儿?”
“她……”听她说到卫敏儿,刘越只觉心内一痛,苦笑着说道:“她真是深藏不漏,我对她竟没半点怀疑。”
“她也是为了新皇,想必,他二人的感情必定不浅。”
刘越站起身来:“她现在何处。”
“被李京关在冷宫已经有一段日子了。”
“我去看看她。”刘越理了理衣衫,往殿外走去。
人情淡漠,不论在京城亦或是齐国,都无法避免。昔日尊贵的王妃此时被囚禁在一间偏僻的宫殿内,终日不见阳光。
刘越看着这个阴暗的冷宫,不禁皱了皱眉头。初夏的季节,微微暖风行至这里竟戛然而止,凄凉的境地让人觉得浑身发冷。
刘越加快了脚步,走到关着她的宫殿外……
院中一个懒洋洋的宫女,正坐在那里打着盹。
“开门。”刘越只觉一阵气闷,对着那宫女沉声吩咐道。
小宫女被他的呵斥声吵醒,睁着朦胧的眼睛看了看面前的人,待看清来人是谁,吓的赶紧跪倒在地:“殿下,不知殿下驾临,奴婢有失远迎。”
“王妃在里面吗?”
“是,是。”小宫女磕头如捣蒜,惊慌的说道:“是李京李大人将娘娘关在这里的,不关奴婢的事。”
刘越烦躁的摆了摆手道:“将殿门打开。”
“是是是。”小宫女一叠声的应道,赶紧起身打开了殿门。
一缕暖暖的阳光斜斜的挤进昏暗的房内。卫敏儿听到响动,微眯着眼睛抬起头来,看到是刘越,对他灿然一笑。
看着她略显苍白的面容,刘越心有不忍,一时间竟不知道如何开口。
“你来了,身体好了吗?”卫敏儿径自问道。
“是的。”刘越点了点头。
“那就好,这些日子,我心里总觉得不安。”卫敏儿虚弱的笑了笑。
刘越沉吟片刻,将她从地上搀起,“走,跟我离开这里。”
“你,你要带我去哪。”
“你想一直呆在这里吗?”刘越不去看她,心中堵着一口气。
卫敏儿靠在他的怀中,虚弱的走了几步,脚下软绵绵的用不上力,一个不稳,往地上跌去。
刘越稳稳的接住了她,一把将她打横抱起,往自己的寝殿走去。
仝玉正在寝殿内给刘越收拾着床铺,见他抱着卫敏儿走了进来,微微一愣,她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对他怅然的笑了笑:“我……我出去给你们倒茶。”
刘越将卫敏儿放到床榻上,自己坐到一边,也不说话。
卫敏儿看了看他的神色。低头说道:“你不该对我这么好,是我害的你起兵失败。”
“为什么?”刘越依旧不看她。
卫敏儿凄然一笑:“为了我爱的人。”
“皇兄?”
“是的。”
刘越轻叹一声,靠在了床边:“皇兄真是幸运的人,有父皇的宠爱,有重臣的拥护,还有你……你为他的牺牲。”
卫敏儿轻轻笑了笑:“其实,你是个好人,如果不是因为我先认识了适哥哥,或许,我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