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麝香”二字,他的脸色骤然一变。
谁都知道此物是有何用处的,谁都知道今日姚妃突然流产。
“娘娘……”他低呼一声,方要说话,便听得身后传来了脚步声,忙又闭了嘴,将我塞给他的东西藏了起来。
稳了心神,从容地回身,见李公公疾步跑过来,他的手中正是拿了我鸾轿上的食盒。
我伸手去接,笑道:“有劳公公了。”
他却是退了一步,尴尬地开口:“娘娘,还是奴才帮您把东西给皇上送进去吧。皇上……皇上他说了,谁都不准进去打扰的。”
略微怔了下,想了想,反正我要做的事情也做完了,便勉强笑道:“那……本宫便不进去了。”语毕,朝晚凉看了一眼,便扶了她的手朝外头走去。
往前走了一段路,才听晚凉小声道:“娘娘,您让顾大人去查,此事可行么?”
我倒是愣了,继而有想起,顾卿恒都升做御前侍卫了,晚凉称呼他“顾大人”倒也正常。至少,顾大人,呵,听起来中让我觉得别扭。见她还是疑惑地看着我,我只轻“唔”了声便不再说话。
叫顾卿恒去查,我只是为了确定一事。
如果那一小段熏香上真的有麝香存在,那么姚妃流产一事,我大抵知道是谁所为了。
“娘娘……”晚凉似还不放心,回眸瞧了一眼,才又低声道,“那次为了南诏国进贡的药膏一事,顾大人无辜被罚,他真的……不会记恨么?”
我怔了下,才想起那时候去上林苑,是朝晨陪我去的,而不是晚凉,也知道,她说的这些话,皆是为了我好。走了几步,才浅笑出声道:“他不会记恨的。
他永远,不会记恨我的。
我一直知道。
闻言,晚凉也不再说什么。
这时,听得身后有人唤我道:“娘娘,娘娘请留步!”
回头,见李公公急匆匆地追出来。
我愣住了,见他快步跑至我的面前,喘着气道:“娘娘,皇上说请您进去。
目光猛地看向御书房的门,他要我进去,所以才遣了李公公急急地出来。
李公公见我不动,忙又道:“娘娘,您还愣看做什么?快些随奴才进去吧。”他说着,侧身让至一旁。
我迟疑了下,终是扶着晚凉的手回身,朝御书房走去。
顾卿恒依旧直直地站在门口,见我又回,眸子里明显染起一层讶异的颜色。随即,又飞快地正了身,不再看我。
我喟叹一声,在宫里,他是处处小心地与我保持着距离,就怕给我带来了麻烦。
行至门口,李公公伸手轻声推开了房门,才小声道:“娘娘您自己进去吧,奴才就不进了。”说着,他朝晚凉瞧了一眼,也示意她不必进去。
“娘娘。”晚凉朝我看了一眼,我抿唇一笑,拂开她的手,径直入内。
伸手拂开明黄色的幔帐,瞧见他正伏在案几前,我带来的食盒便摆放在他的旁边,并未打开。他的面前,放着一道明黄色的圣旨,他只低头瞧着,并不抬眸看进去的我。可我知道,他定是听见我进去的声音的。
被时,也不想其他,只抬步上前,朝他行礼道:“臣妾参见皇上。”
他终于抬眸,低哼一声道:“人都来了,如何又走?”
微微一怔,他是否又想起了那次他生病,我到了天胤宫的门口,却又回的事情来?浅笑一声,有时候,他的记性总是那样好。
他不叫起,我倒是自己起了身,上前道:“外头公公说,皇上下了旨意,谁都不准进来打扰,臣妾哪里敢进来?”
他的脸上一丝笑意全无,直直地瞧着我,半晌,才吐出四个字:“朕生气了。 ”
微微吃了一惊,我不进来,他便生气么?随即,又想笑,如今都什么时候了,他又哪里是这样的人?
果然,又听得他沉声道:“姚家。”
姚家……
还是为了姚妃的事情啊。
不自觉地朝他面前的圣旨看去,却惊愕地发现,居然是一道空白的圣旨!只余右下角一个明艳清楚的玉玺印。
再次抬眸憔向他,却见他已经不再看我,撑在桌沿的手突然握拳,狠狠地捶在桌上。可他依旧抿着唇,一句话都不说。
“皇上。”我低低地叫他。
半响,才见他紧绷的神色缓缓地放松下来。迟疑了下,终是上前,瞧了一眼边上的食盒,鼓起勇气道:“皇上操劳一天了,不如先吃点东西。”说着,伸手打开食盒的盖子。
取出一块芙蓉糕递给他,他却不接。我干脆送至他的嘴边,他拧起了眉头看了我一眼,我朝他微笑着.他瞪着我,终是张口吃了。
悬起的心慢慢放了下来,自己也取了一块吃起来。
他忽然道:“你就不好奇今日姚振元来找朕说了些什么?”
我一怔,随即笑道:“皇上您忘了,后宫不得干政。”
他的眉头一拧,又哼一声道:“可是朕今日,就想听听你的看法。”
错愕地看着面前的男子,他说,要听听我的看法?
收回了目光,恰巧又落在盘子里的芙蓉糕上。却不想,他伸手过去,三两下便将盘子里的芙蓉糕都吃光了,而后沉声道:“不必看了,都吃掉了。朕还等着听你的看法.”
讶异地抬头,我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忍住笑,开口道:“皇上这是作甚,就不怕饱滞么?”
提及他的尴尬事,他还是有些不悦,咬着牙道:“别跟朕说笑。”
呵,我又哪里是和他说笑呢?
不过,瞧见他一脸铁青的颜色,我也只能识趣地不再开口。
看着他,他根本没有要和我说姚振元今日来和他谈的内容,他真是看得起我,想要我,全猜。
略微思忖了下,抬步上前,绕过桌子,行至他的身旁。凝视着面前的明黄圣旨,浅声道:“既然皇上如此瞧得起臣妾,那臣妾便献丑了。”
只听他微哼一声,却并不说话。
我又道:“姚副将今日来,定是为了给姚妃讨一个公道。可,此事皇上定是说,此事会全力彻查,那么姚副将也不好说什么。本来,皇上也是想要安抚姚家,只是,姚副将提出的要求,有些过了。”微微握紧了双手,悄然抬眸看他。他只挑眉瞧着我,嘴角隐约露出浅浅的笑意。
略微放下心,我又接着道:“只是皇上也不能由着姚家为所欲为,姚副将的要求,皇上是不应也难,应了,也难。”
我想,我愈发地肯定了,姚振元希望皇上安抚的圣旨,要写什么。
只是,别说夏侯子衿不肯,纵然是太后,也不会同意的。否则,姚妃进宫四年,如何还只能是个淑议,那二品夫人还是近日才给进封的。那也只是在我与千绯之后了,想来那次进封也是太后的主意了。
他终于开口道:“那你说,朕应该如何做?”
回身对着他,仰起头问:“臣妾说了,不管对与否,皇上都不动怒?”
他微怔了下,淡声道:“不怒。”
“那好。”我微敛起了笑意,开口道,“臣妾也觉得姚家这一次要的东西太重了。臣妾以为,皇上可以下一道圣旨,晋封姚妃为淑妃.如今后宫贵、淑、贤、德四妃位置尚且空悬,您再给她进一位,她也已然是天朝后宫身份最高贵的女子。四妃之首,贵妃一位,臣妾以为,自然还是空悬为好。”
他瞧着我,深遵的眸子缓缓亮起来,半呐,才低声道:“没想到,你竞想的与朕一样。”
我吃了一惊,他明明心里已经有了对策,却还要特地逮了李公公把我叫进来,要听我的看法。
可,他如今的话,更加验证了姚家想要后位一说?
如令姚妃的孩子没了,夏侯子衿会安抚自然是常事。我觉得,给她淑妃一位,她的身份照样已经凌驾于后空众嫔妃之上了。自然,离皇后自然还差了许多。
他伸手将我拉过去,又问:“那姚家不应呢?”
深吸了口气,反正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继续说说,也无妨了。
便道:“臣妾以为,可以请太后出面调停。太后以往最疼姚妃,这个姚妃自己不会不知.或者……”看着他的眼睛,咬牙道,“或者,大可以说,待他日姚妃诞下皇嗣,再册封皇后不迟.毕竟,这个理由也来得光明正大。”
他的眸子里,终于泛起了惊讶。
“檀妃。”他唤着我,那语气,真真是咬牙切齿。
我不知他为何会是突然这样的口吻,他方才还说,不管我说什么,他都不会动怒的。
可,现在,却又不像是真正的怒了。
抓着我手腕的手微微用力,我吃痛得皱起眉头,
我正讶异着,听他突然问:“好一个贤惠的檀妃,亲口要朕给别的女子进位.你竟然,都不吃醋么?”
猛地,怔住了?
撑回了眼睛,与他对视着。
“你怎的,一点都不难过?就真的对朕没有期待,还是你真的那般薄凉?”他靠近我,低沉着声音问。
方才还说着姚家的事情,他竞笔锋一转,又绕至我的身上来。
可,听他如此问,心头一阵刺痛。
如果真要我选,我如何会选择将他推向别的女子身边?
可是此刻,我却要笑着回答:“臣妾自然,不吃醋的。”
“檀妃!”他怒得吼我一声?
我轻笑道:“皇上以为臣妾是怎样的人?”
他怔住了。
我依旧笑道:“臣妾独独空悬了贵妃、皇贵妃的位子,自然是希望有朝一日,您能留给臣妾。”
闻言,他的眸子一亮,却依旧咬着牙道:“朕以为,你的野心还要再大一些。”我明白,他指的是后住。
我浅笑不语。
他忽然一把将我拥入怀中,深吸了口气道:“朕就喜欢你的野心,可是,又那样干净。”
被他冷不丁地抱住,我自然是吃了一惊?
此刻却也是伏在他的怀里不敢挣扎,听他又道:“朕再问你,朕若真的晋封她为淑妃,你不难过?”
“不难过,我嫉妒。”我老实地回答。
他却是笑:“嫉妒的好。“
嫉妒的好,呵,夏侯子衿,说得真好。
隔了会儿,他依旧不放开抱着我的手,却是道:“既然如此,你竞还给朕出这样的馊主意。”
馊主意啊,可是我看他听得甚是开心。他心里想的与我一样,只是他想借我的口说出来罢了。不管我是否这样说,但结果却是一样的。他已经认定的事实,便只差落笔写下去了。
忽而,又想起晚凉说的话,她说,我好,她才会好,他们才会好。他们,全都已经将我当作依靠,而我,在宫里只能依靠夏侯子衿。
抬眸,认真地瞧着他,开口道:“因为皇上您是臣妾的天,您好了,臣妾才会好.”
所以有时候,需要退一步,方能海阔天空。
他低头凝视着我,抬手,轻轻拂过我的脸庞,缓声道:“只要你信朕,朕就是你的天。”他的眼底的流光,犹如涓涓泉水,我头一次,瞧见如此柔情的他。
不知怎的,有些紧张地伏在他的胸口。
他释然地笑一声道:“你一来,朕心情也好了。”言罢,松开抱着我的手,取了一旁早已经蘸上墨汁的笔,下笔如神。
看着他一字一句地写下去,心里还是隐隐地,会有不适。
我从来骄傲,他也如此.
而这一次,我与他,皆需妥协,他于姚家,我于姚妃。
不,很快,便要称呼她为——姚淑妃。
忽而,又想起要顾卿恒去查的那一小段熏香来。如果,那上面却有麝香,那么,我越发地释然。
从眷儿出现在储良宫,我就开始怀疑太后。
太后她,也许并不想表面上的那般宠着姚妃。她宽她,只是宠给姚家看的。也许,太后不是喜欢姚家的势力,恰恰相反,她是忌惮姚家的势力。
所以,才要独宠姚妃,却又不让夏侯子衿独宠着她。
一面疏离一面恩宠,太后啊,她也是和精明之人。
我想,这也便能解释,为何姚妃入宫四年都不孕的事情了,想来也定是太后暗中做了手脚。那么这一次怀孕,看来会是意外中是意外,所以太后才会急急逮了眷儿过储良宫去,一是查询出了问题的原因,二便是,如何除去姚妃腹中的帝裔.
所以,才会在储良宫什么都查不出来。如果真是这样,想必刘太医不是不知姚妃流产的原因,他是不敢说。
想到此,心头不免动容。
太后的动机,已经再清楚不过了。她怕一旦姚妃诞下皇嗣,尤其还是皇子,那么姚家会越发地肆无忌惮。她怕姚家拥护幼子,怕夏侯家的江山因此颠覆。
太后做的这一切,全是为了夏侯子衿,全是为了夏侯家的江山。
只是,夏侯子衿知道么?
睨视着面前之人,这句话,我自然,不会问出来。如果真的被我查证属实,我也只会,守口如瓶。
我与太后一样,不希望他受到任何危险。
他叹息一声道:“明日,这道圣旨便会传遍皇宫的每一个角落。”
我笑言:“不止皇宫,整个皇城,乃至全天下,甚至是,远在沧州的姚将军.也会第一时间知道。”
他丢下手中的笔,自嘲一笑:“朕虽然贵为天朝的皇帝,可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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