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忘记你。”绯色淡淡地打断兰倾阕的话。
“什么?”兰倾阕一时间反应不过来,愣然地看着绯色。
“丫头,白凤歌,她心中还在意着你。”绯色撇开眼看着窗外:“我不知道你们之间的恩怨情仇如何,这些也不关我的事,但是……”绯色转过头,认真地看着兰倾阕:
“她还在意着你,你如若真的为她好,便将当初的事情完全地告诉她,我不希望她心中存在着任何的阴霾角落。”
言下之意:兰倾阕,你在她心中打下的结,你必须自己去解开。
墨容从怀中拿出一粒参丹,递给兰倾阕:“刚才那粒给你浪费了。”
“多谢。”兰倾阕接过参丹,含在口中,咽下,缓缓道来:“那晚,我病发,凰神医诊断我活不过天明,所以……我求师兄将我连夜带走。本想一个人安静地死去,可没想到师兄却将他毕生功力渡进我体内为我护住心脉……这些年来,全凭师兄毕生的功力相护和凰神医当年开的药方将一条残命拖延下来。”
他本是不想死在她面前,叫她看了伤心。
她要他做的事,他没有一件能做到……每日为她做饭,待她及笄之后娶她,不许离开她……他没有一件能做到啊!
墨容见兰倾阕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拉过兰倾阕的手腕:“的内力怎会弱至如此?”他就说之前把脉的时候,隐隐有察觉到兰倾阕体内有微弱的内力。
当时并没有太多注意,可现在兰倾阕说天玄子前辈渡了内力在其体内……天玄子前辈毕生的功力,又怎会是这么微弱的一点点?
“我不适合练武,师兄的内力在这十余年间已经被消磨得差不多了……这也是我醒来之后,为何不敢多留的原因。”一旦没有师兄的内力护心脉,他便有可能随时断命……
“嗯,天玄子前辈那股功力的确护住了你的心脉。”墨容点点头,面露难色:“可现下这么微弱,怕是护不了多久了。”
“功力护心脉?”绯色挑眉看着墨容。
“嗯。”墨容点头。
“我来试试。”绯色坐过来,伸手握住兰倾阕的手腕,分出一丝微弱的内力小心翼翼地探进兰倾阕体内,神色谨慎,半晌,绯色松开手,看着墨容:“我不行。他体内留下的功力偏阳刚,我的功力是阴柔一派,不能融合。如果强行渡功,非但不能融合,反而可能造成冲突,从而导致两股性质不同的真气在他体内冲撞,使他筋脉受损。”
“我的功力是偏阳刚的……”墨容说着,便又要握住兰倾阕的手,但却被绯色伸手挡下。
“?”墨容不解地看着绯色。
“呵,墨容大神医,医术我不及你,但武功这方面,你莫要乱来。”绯色嘲讽地看着墨容:“内力真气因人而异,每个人的都不相同,即便同是阳刚性质,但你和天玄子前辈不是同一个人,所以也有差异的。”
墨容皱眉:“那天玄子前辈还不是将自己的功力渡到了……”
“那是因为他自己根本就没有内力。”绯色再次打断墨容的话:“天玄子前辈渡功之时,他体内根本就没有自己的内力,所以才能没有排斥。”
“照你这么说,除非是天玄子前辈在世,否则……”墨容眉头皱得更紧。
“没错。”绯色点点头。
然后,屋内又安静了下来。
兰倾阕眸色复杂地看着眼前沉思的两人,片刻之后缓缓道:“你们,为何如此待我?”
绯色看向兰倾阕:“你说呢?”
墨容看向兰倾阕:“总觉着兰公子你喜欢说废话。”
“……”沉默。
片刻之后,三人相视而笑。
彼此的心思全都被这笑容解释得清清楚楚。
还能为什么?
自然是为了他们心中共同装着的那位佳人。
男人就是这样,当有了共同的执着和心愿之后,建立友谊只需要一个眼神。
当有了共同守护的将其看得最重的人之后,建立信任也只需要一个眼神。
白凤歌不知道,在这一刻,这世上三个深爱她的男人已经惺惺相惜了起来。
笑过之后,兰倾阕垂下眼眸:“我现在真的放心了。”抬起眼,对绯色和墨容真挚地笑:“你们如若害她伤心,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说着,收起笑意,换上一脸严肃:“这是忠告,也是警告。”
第二十三章
“兰倾阕,你有何资格给我们这个忠告兼警告?”绯色修眉一挑,似笑非笑地看着兰倾阕。
墨容赞同地看了一眼绯色,旋即凉悠悠地看着兰倾阕。
他们三人之中,伤她的貌似正是这个说出忠告兼警告之人呢。
兰倾阕垂下眼眸:“因为……我爱她。”抬眸,不甘示弱地看着绯色和墨容:“我爱她爱了十余载,所以,如若你们敢让她伤心,我有资格做鬼也不放过你们。”
绯色额头上浮现出几条黑线:“……”。
感情这家伙和墨容是一个世界的人?
这逻辑和幽默感,都那么让人难以领会。
“鬼神之说实属荒诞之言,人死之后只不过是黄土一抔,你做不了鬼。”墨容淡淡地道。
“……”绯色嘴角僵硬的抽搐了两下。
看吧看吧,他就说吧!
这俩家伙果然是一个世界的人,这么没营养的话题,难为他们还能用如此正儿八经的态度持续下去。用丫头的话来说就是——亲,你们亮了。
“两位公子接下来是否要就鬼神之说谈到天黑?”绯色摆弄这手指,凉悠悠地问道。
墨容和兰倾阕齐齐转眸看向他,眸中的不解宛若出自同一双眼眸。
很难想像,两双眸色差异那般大的眼眸竟能露出这般相似的神情。
“……”绯色霎时间无语以对。这两人,还真是不辜负他的“厚望”啊!还真将默契瞬间提高到如此程度!
忍住心中的无力感,绯色深吸了一口气,看向兰倾阕:“你还抱着一颗赴死之心?”凤眸中的精光让人无法遁形。
“……”兰倾阕垂下头:“我已经没什么遗憾了……谢谢你们让我能……”
“呵……”兰倾阕话还没说完,便被绯色的苦笑声打断。
绯色凤眸一瞬不失地睨着兰倾阕:“兰倾阕,我已经错过一次了,不能让你再错一次。”
兰倾阕抬起头,不解地看着绯色。
绯色目深远:“既然爱她,那就永远不要借爱她之名来帮她做任何决定……把真相告诉她吧,你当初瞒着她离开,在她心中打了一个死结,这个结只有你才能解开,告诉她你为何会离开告诉她你爱她……是要忘记你还是要接受你都由她自己来决定。”
当初他顾自决定不让她参与进他与乞颜渤尔的恩怨之中的初衷,和兰倾阕何其相似。
都以为是为她好,都用爱她的名义来帮她做下决定。
“……她会伤心的,我不能让那双漂亮的眼睛中有悲伤。”兰倾阕闷声道。
明知自己命不久矣,又怎能让她再次爱他?
“你有没有想过,倘若以后她自己发现真相,那她会怎样?”一直沉默不语的墨容冷声道:“现在事情还有挽回的余地,你还活着……若是等事情没有回转的余地再被她发现真相,那她会更痛苦。”
“……我……”兰倾阕目光开始犹豫。
“那丫头没有你想象的那般脆弱,她很坚强。”说着,绯色俊脸上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即便你死了,还有我和墨容在,不会让她伤心太久的。”
“……”闻言,兰倾阕认真地看着绯色,然后再将目光转到墨容身上,半晌:“让我想想。”
夜凉如洗。
圆月似乎对冷有着独特的喜爱,嫌弃夜还不够凉,用它冷清的银辉给大地再添凉意。
白凤歌靠在窗边,抬头望着那轮冷月,丝丝凉意传入心底。
月圆人团圆……多讽刺的一句话……
“小乖……”不知过了多久,温润的嗓音轻缓地在白凤歌身畔响起。
兰倾阕一袭淡紫锦服,在月的银辉下显得飘渺梦幻,却又美得让人心尖发颤。
“你怎么在这?”白凤歌收回视线,淡淡地看着兰倾阕。
这是她的房间呢,他怎么会在这里?
“我敲门了的,可是你没有……所以,我就自己进来了。”兰倾阕有些慌乱地解释道。
“哦。”白凤歌微微颔首:“师叔找我有事么?”
难怪古人都喜欢以月作诗,原来月色真的能美得让人失神……让她连他敲门都听不见,连他走到她身边都察觉不到……
“……嗯。”听见白凤歌疏离的称呼,兰倾阕琥珀色的瞳眸中闪过一丝落寞。
“说吧。”白凤歌转过身,将视线放到窗外,似乎窗外朦胧的夜色比屋内的美男要让她感兴趣得多。
“那时我之所以离开……”
兰倾阕的话还没说完,白凤歌身子一僵,打断兰倾阕的话:“师叔,过了的事便莫要再提了,师叔为何离开是师叔你自己的事,我没兴趣知道。”
以前的事情已经忘得差不多了,没有必要再去想起,没有必要再痛一次……
看着白凤歌的背影,兰倾阕闭上眼:“因为……那晚凰神医说我活不过天明。”
“……”白凤歌猛然转过身,星眸直愣愣地看着兰倾阕。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活不过天明……是什么意思?
“小乖……”兰倾阕抬步走到白凤歌身前,颤着手抚上她带着凉意的脸颊,绽放给她一个安抚的笑。
脸颊上的温热让白凤歌猛然回神,下意识地抓住兰倾阕覆在她脸颊上的手:“你、你什么意思?”话一出口,她便察觉到轻微的颤声,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下狂跳的心脏:“活不过天明,是什么意思?”即便是努力平静了,可话中的颤音仍旧存在。
“小乖,你别这样。”兰倾阕将白凤歌小心翼翼地收进怀中:“你这样,我好不容易下定的要将事情告诉你的决心会动摇的。”
她,果然如绯色和墨容说的那般,还在意着他……
闻言,白凤歌身子一僵,旋即大力地推开他,然后拖着他的手一甩。
兰倾阕一个不留意,身子被甩到旁边的椅子上,还没反应过来,便被白凤歌大力按在椅子上。
白凤歌双手死死地按住兰倾阕瘦削的肩膀,倾身冷冷地瞪着他:“兰倾阕!你把我当成什么?!我说不听可你要说,勾起了我的好奇你又说不说了?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了?!”
“……当成我最爱最珍视的宝贝。”兰倾阕瞳眸柔波,伸手环住白凤歌的腰肢,在她愣神之际将头靠在她小腹之上:“小乖,我只是不想你伤心难过啊。”轻声的呢喃却如同重锤一般,重击在白凤歌的心房之上。
仍由他抱着、靠着,白凤歌闭上眼,不语。
“那时的小乖那么喜欢我,我就在想如果……如果我死了,小乖该会有多伤心,我不要让小乖伤心难过,所以我决定离开,即便小乖会怨我恨我那都没关系,所有的痛都让我一个人来承受就好了,我的小乖,只需要开心就好……本以为会死的,可师兄却用毕生功力护住了我一条残命……不是没有想过要回来找你,可却不知道这条残命什么时候会被老天收回。”
兰倾阕缓缓地低声说着,言语间没有太大的起伏,但其间承载的心意却重得让人不感碰触。
“兰倾阕。”白凤歌的嗓音在兰倾阕头顶响起。
“嗯?”
“兰倾阕。”
“在。”
“兰倾阕。”
“小乖,我在。”
“谢谢你还活着。”
这是她此刻唯一想说的话。
除了这个,她现在什么也不想想什么也不想说。
“小乖。”兰倾阕嘴角勾起一个浅笑,轻轻地揽过她的身子,让她坐在他的腿上,将她环在怀中。
白凤歌仍由他摆弄,双手环住他的腰肢,脑袋靠在他怀中,闭上眼听他那沉稳的心跳声。
谁也没有再说话,两个人就保持着那亲昵的姿势静静地呆着。
可安静总是暂时的!
许久之后,白凤歌掀开眼眸,眸中恢复了淡然:“兰倾阕,为何又要回来?”淡漠的语气如同问路人甲一般。
“因为知道你在做的事很危险,所以回来,本来想告诉你即便是地狱火坑我都会随你一起跳的,可还没说出口就被你气得胸口痛了。”兰倾阕嘴角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似是撒娇的道,丝毫不在意她的淡漠。
因为……他知道某个别扭的佳人是在装!
装也不装像样一点,还叫他兰倾阕……这不是故意告诉他,她在装冷漠么?
也不知道十余载过去了,她是不是还如同小时候那般吃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