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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丑皇后- 第9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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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苍凉的缝隙间,她辗转忆起,自己在半昏半醒之时,仿佛有人曾在她的耳边低喃细语,那低沉的声音悾悾仿若是警告一般,“烟落,我曾说过,届时会向你索取一样心爱之物。”如今再想起来,已是异常清晰。   

原来,那不是梦,而是真实发生过的。莫寻他真的来过!是他救了她,却带走了她的女儿。是的,他的确曾经这么说过,那夜她与他下完棋,他飞身离开飞燕宫时确确实实这么说过。原来,他要向她索取的心爱之物,竟然是指她的女儿。    

原来莫寻竟是来向她讨回昔日她陷害他与梅妃有私情的这笔债的。梅妃?!梨妃?!她设计构陷莫寻与梅妃有私情,还不是最后戍全了风离御和梅澜影这一双痴心璧人么?    

此刻,她恨!她好恨好恨!自己不但替他人做了嫁衣,最后还搭上了自己的女儿。可怜她的女儿,还那样小,就要去寒冷的北方受苦受罪,生死未卜。无忧长的像她么?她甚至都没有见过一眼,就这样与她硬生生地分离了。    

而那个罪魁祸首!她腾然一脸厌恶地望着风离御,眸中厉色毕露,冷声道:“皇上为何不用凉州与灵州去换回无忧?”    

风离御望向烟落的眸中有着无尽的痛惜,“他要得便是两国友好盟誓的人质,我如何不想……”      

“你是天晋皇朝的皇上,区区一名公主又怎抵得上大好江山呢?我不信,在莫寻眼中,还会有什么比凉州与灵州更为重要?不然他又为何只身牵入日月盟呢?”她的语调淡漠而厌倦。心中痛得仿佛是被一只强劲的手用力生生拽至胸口,满心满肺都扯出痛楚来。    

是的,他的无情,他的自私,他的利用,她早已是厌倦了。即便曾经有再深的情意,终究是要磨得一点不刺的,最后只余厌恶。    

殿外一片阴沉,风雪依旧,夹杂着冰珠碎屑噼里啪啦地打在窗户之上,明明是白日里,瞧着却如近晚般昏暗。满室的烛火幽幽跳动,却再无法照亮他们彼此的心。    

空若的大殿之中,炭火盆里时不时会传来爆裂声,而那飞溅的火星,仿佛落至他们彼此的心中,烫下一个个无法愈合的黑洞。    

“烟儿,你怎么会这么说?难道那不是我的女儿么?我难道不心疼么?”虽是冬日极冷的天,他的额头却有涔涔的冷汗滑落,那样冰凉一滴,倏然滑落到颈中,竟不觉得凉,方知原来自己身上也早已骇得凉透了。

“你的女儿?若是你与梅澜影的孩子,只怕是双手奉上整个风晋皇朝,你都愿意!要不是当日为了构陷废黜梅澜影之事,我得罪了莫寻,他会至于恨我至此么?都怨你!都怨你!一切都怨你!你既要与她长相厮守,为什么不自己去想办法?!为什么要利用我?害得我今日痛失女儿?!”她的情绪在一瞬间爆发,崩溃,朝他狂吼道。    

一把从他怀中将孩子夺下,她紧紧将宸儿拥在怀中,害怕得不能自己,放佛只要一松手,宸儿便会从此消失了一般。妹妹丢下孩子,撤手走了。哥岢和娘亲发配边疆,她的身边,再没有亲人,而她的一双孩儿,如今只余这一个在身边了,所以即便是拼尽了性命,她也要保全。    

风离御面色微微发白,眸光益发黯然,瞧着烟落只一言不发。能说的,他都说了。不能说的,他只能忍着。    

时间似被缓缓地拉长了,拉的那样长,成了一条细细的线,缠绕在他们之间,渐渐勒得他们无法顺畅呼吸。    

“哇”的一声,幼小的宸儿似乎也感受到了他们彼此之间的窒息,突然大哭了出来。    

烟落极是心疼的抱着他,低低软语,哄了又哄。

风离御伸出一手,想要去抚触宸儿那哭的正伤心、皱巴巴的小脸,眸光却在碰触到烟落一脸小鹿般警觉的神色之时,怔在了原地。怏怏放下手,他不舍的瞧了一眼哭的可怜兮兮的宸儿,低叹道:“他许是饿了,我去叫乳娘来。”    

言罢,便转身离去。而那背影,却有着说不出的孤寂与哀凉。    

……

风雨过后,会是平静么?    

烟落苦笑着摇一摇头。她尚未来得及安心静养,恢复身子,显然又被卷入了风波之中,即便是生产后坐月子,都无片刻安宁。    

此后的半月中,她虽是日日卧床体憩,每日只以逗弄宸儿为乐,尽量不受外界纷扰,可流言纷纷,她到底是有所耳闻。  

她本是因着戕害梨妃小产而被禁足,而在外人眼中看来,映月又是无故跌倒,丢了性命,一个贵妃就这般平白无故薨逝了?总得有个交代。    

自然,也是有心人利用映月的意外跌倒而大做文章,闹得整个朝中沸沸扬扬,而废后的呼声,亦是一日高过一日。    

烟落只静静等待着,她知道,这火,总有一日要烧至她的身上。

    卷三 残颜皇后  第十八章 生死一线间

外头的雪已停,皇宫之中依旧是银妆素裹的世界,殿外丛丛林木积着指余厚的冰棱凝成水晶柱,如冰晶琼林一般,在艳红灯火下折射出格外雪亮的光芒  仿若琉璃世界。    

是夜,盈月照雪。    

御花园之中,红白二色梅花开得极繁盛,暗香浮动扑面而来,梅枝舒展傲立,枝上承接了厚厚冰雪,与殷红欲燃的红梅相互辉映,更在冰雪洁白的世界呈出明媚风姿。    

一双珠履秀鞋在积雪之上留下了两道蜿蜒的深浅不一的足印,驻足停在了梅花树前,身后的绘春嬷嬷紧紧跟随着。    

伸出鹅黄色金线绢衣一臂,玉手轻折,几支白梅与几支红梅,便轻巧落入手中,再抖去些许积雪,梅澜影徐徐转身朝御书房莲步而去。    

雪路难行,她走得极是小心。寒夜里,只觉得她罗衣紧裹,纤纤娇躯散发出阵阵梅花的清馨,使人痴罔欲醉。      

“咿呀”一声,丈高的朱漆金殿门徐徐打开,似一声嘶哑而悠长的叹息。亦是惊动了殿中之人。    

一瞬间,仿佛有剪剪冷风贯入大殿,风吹过风离御身后不远处无数重幽寂垂地的帷幕,飘飘欲飞,更显得整个大殿幽深诡异。    

他自堆积如小山的奏折中缓缓抬头,见是她来,眉心不觉微动。合上手中本子,轻轻放至一骡奏本的底层,俊眉一轩,他微笑着问:“都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  

她遥遥驻足,突然掩唇,极轻地咳了一声。身后的绘春毋嫉见状,忙上前轻轻抚顺着她的后背。    

风离御微微蹙眉,和声道:“你既然身子不好,这般冷的天,往后便不要随意出门了,应当好生养着才是。”  

她悠然偏转身,径自接过绘春手中的红漆雕花提篮,轻声吩咐道:“你去外边等本宫,片刻就好。”    

绘春颔首退出,顺手将殿门紧紧关阖上。    

梅澜影提着手中篮子,莲步款款,踱至风离御身侧,先搁下篮子放在了书桌上。一旁案几之上琉璃瓶中以清水供养着的白梅,已然是盛放开过,雪白的花瓣上有几道暗黄的痕迹。她将近乎开过颓败的梅花换下,插入自己方才采摘的红白梅花。    

她轻轻将它们抖一抖散开,顿时,一股子清冽的冷香芬芳沁人心肺。那红白相间的梅花,相互辉映盛放,清新娇艳,柔美自然。    

梅澜影顺手将那些开过的梅花丢入一旁的篓子中。旋即徐徐转身,她身姿轻盈,如蝶舞灵动,带动满室芳香的云。径自取过提篮,轻轻打开篮子盒盖,自其中端出一碗仍是冒着热气的参汤,递至他的面前,柔声道:“皇上日夜操劳国事,想必一定是倦极累极,臣妾特地准备了上好的参汤,用梅花沁水煮过,一点都不会苦。皇上且尝一尝。”    

风离御接过参汤,却并未去饮,只是搁在一边,目光轻柔地注视着她道:“你有心了。这么晚来瞧朕,你是不是还有别的事?”  

她有些迟疑,眉心微微蹙了起来,似光洁丝绸上微曲的折痕。又犹豫片刻,才道:“今日卫大人来替臣妾瞧过病,臣妾自上次小产后,身子一直点滴出血不止,是以不能侍寝。这臣妾的病皇上应有所耳闻吧。”她小心翼翼的瞧了他一眼,见他面色平静无波澜,方才一口气说完。    

风离御轻轻抬手,替她将额边垂落的发丝顺至耳后,目光中微有歉意和安慰,握一握她略显冰凉的手指,柔声道:“听卫风说起过,当真是委屈你了,那一病,竟是至今未见好。”      

“皇上……”她欲言又止,秀眉微簇,似有无限忧憨凝于其间。      

“但讲无妨。”风离御低声道。    

“皇上,臣妾不是病,而是人祸。是人祸才至此的。”她说着,唇齿间已是因寒冷而微微颤抖。而那样的轻颤,益发显得她身姿清逸,楚楚可怜。

凤眸微微眯起,他微愕,凝眉略有所思。    

梅澜影见他滞滞不语,眼中的泪盈盈于睫,将落未落,那样含泪的情态是最惹人心生怜爱的,她低语道:“皇上,卫大人今日说臣妾,也许……”      

“也许……什么?”风离御神色有一分迷茫,问。    

“顽疾难治,也许,再不能有孩子了。”嚼不住的泪水,终于盈眶而落,幽幽一脉,她并不敢大声的哭泣,亦不敢惊动了他。只静静立着,眼泪汩汩地、默默地滑落下来,连绵成珠,满满浸湿了衣衫。    

风离御蹙眉更深,心仿若被千年玄冰紧紧压着,只一味寒冷,寒冷,透不过气来。片刻,他抬手拭去她蜷曲羽睫旁仍不断滑落的泪痕,柔声宽慰道:“这件事,朕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她抬头,尽是怔仲悲伤的眸中闪迂希冀的光芒,盈盈问:“是真的么?”    

他郑重点一点头。    

梅澜影复又喜极而泣,软声道:“臣妾相信皇上英明决断,必不会纵容陷害臣妾之人,亦不会纵容害的月贵妃惨死之人,臣妾相信皇上一定能还臣妾早逝腹中的孩儿一个公道。”言罢,她撩起鹅黄色的织锦绣花裙,盈盈欠身道:“臣妾就不打扰皇上公务,先行回宫了。”语毕,抬眸间,目光悠悠在他身上一转,似含无限柔情的眷恋。

风离御浓密的睫毛微微覆下,口中更多了几许温柔怜意,“你先回去罢,雪路难行,要自己小心。”    

她翩然欠身,徐徐离去。忽又转身叮嘱道:“皇上,参汤快凉了,请皇上早些服用。”    

风离御微笑点头不意。    

伊人离去,只余新摘下的梅花,芬芳沁人,绕梁不去。

随着朱漆刻金殿门再度沉沉阖上,一袭高俊的身影自内殿,转过十二扇的紫檀木雕嵌九龙腾云屏风,绕到风离御的身边,来人原是尉迟凌。    

见风离御凝眉伫立,似郁结在心,也不说话。尉迟凌亦不言语,只是伸手取过方才梅澜影送来的参汤,一口饮尽,滋味甘甜沁凉,一点都不苦,他拍一拍手,赞道:“梨妃娘娘果然是好巧的心思,好巧的手艺,连略苦的参汤都能做的这般味道别致。”    

风离御颇为讶异看着尉迟凌一口饮尽那参茶,薄唇微张,只愣愣道:“你竟然就这么喝了?就不怕有问题?”    

“这般明目张胆的给皇帝下毒,谅他们也不敢。若是不喝,倒掉着实可惜。”尉迟凌冷哼道。    

风离御欺身又坐回龙椅之上,虽是靠着软枕,却只觉得后背愈发僵硬难受,揉一揉眉心,神情极是疲惫道:“尉迟,朕最近很心烦。”    

夜色深沉,窗外满天星光漏进零星几点,皆被红绸样的烛光绵柔化开了。    

尉迟凌双手环胸,眸色渐渐冷却,徐徐道:“最近朝中掀起废后呼声,一浪高过一浪。自然,月贵妃失足摔倒,难产而死,梨妃娘娘恰巧瞧见是皇后娘娘所推。显然,这件事已是被他们大做文章。皇上你不能一拖再拖了,最近皇上频频失态,再这般下去,只怕要教他们瞧出端倪来了。”    

回头一瞥,尉迟凌缓缓靠近那案几之上的琉璃瓶盏,望着那红白梅花,残余的积雪已是融化作珍珠般晶莹,指尖一弹,几滴晶润飞溅而出,他淡淡道:“这花真是美极。皇上,我瞧着你这定力,这演戏的本事是大不如从前了。”    

风离御徐徐起身,缓步来到尉迟凌的身边,顺手便将那红白相间的梅花自琉璃瓶中拔出,随手便丢弃于一旁的篓子里,眸中飞快地闪过一丝厌弃。已然盛放过的梅花与含苞待放的梅花,丢弃在了一起,皆成了灰败死沉之色,了无生气。    

风离御似笑非笑的神情越来越深,只冷冷道:“既是爱梅,那堪折?这句话我早就告诉过她。再美的花离了技头,也是枉然。”    

尉迟凌说的极对,是的,他的戏,如今已是愈演愈差。戏子无情,没有心,没有情才能将自己的应该扮演的戏份演好,可如今的他已是牵念太多了      

“你确定,不告诉她?”尉迟凌虽是侧眸而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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