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顾。
云离落被封王后,便搬出皇宫居住,张公公为了帮云离落探听宫内的消息,便留在了皇宫。
名义上,他们是主仆,可在感情上,更胜祖孙。
若云离落一时间冲动,真的杀了张公公,无疑是让他的心再添上一道深深无法愈合的伤口。
“皇贵妃不能死而复生,皇上……皇上就饶了张公公失职吧。”杨晚晴的苦苦哀求,只换来云离落无情的一脚。
杨晚晴痛苦地闷啍一声,歪倒在一侧的大雨中,痛得再也起不来身。
“老奴谢良妃娘娘,老奴一心求死,还望皇上成全。”张公公跪地磕头,不再车死亡。
云离落紧紧抓着剑柄,骨节泛白,咯咯作响,怀里紧紧搂着的盒子,硌得胸口伤口剧痛,仍不忍放松分毫。
那是月儿……月儿残留在这个世界的最后一点东西。
他怎么舍得放松一点点?只是抱得再紧,也感觉不到月儿身上丝毫暖意了。
“老奴不是失职,老奴是抗旨不遵。”张公公直言道,“皇贵妃活着,是对皇上,对云国最大的威胁。皇上为了她,几乎将整个江山置于不顾之地。老奴从小看着皇上长大,皇上身上就是掉一根头发,老奴心里都心疼不已,更何况……”说着,张公公已老泪纵横。
云离落的心撕裂般剧痛。月儿在火海,该有多疼?她一定很怕,她表面看上去天不怕地不怕,其实胆子很小。
长剑划破空气,直指张公公脖颈,却在距离张公公脖颈咫尺处僵凝,他再使不出丝毫气力刺下去。
小时候,张公公趴在地上,供他骑马的情景浮现眼前……
那时候,张公公累得满头大汗,依旧跟着他清脆的笑声笑得很开心很满足。
那一年,母妃失踪,本就很少见到的父皇更少来探望他了。母妃失踪宫里流言四起,因母妃得宠而众星捧月的他,一下子失去所有宠爱,更受平日里嫉恨母妃的嫔妃排挤,蛊惑皇子公主们对他肆意打骂,就连那些攀高踩低的宫人们也欺凌他。
皇子失势的日子,连狗都不如。
没人理会他的感受,更没人关心他的温饱。本还对他忠心的几个宫人,见他失势都去另寻出路。只有张公公,依旧不离不弃陪在他身边。
冬天没有冬衣,木炭供给也不足。一到晚上就冷得睡不着,每每这时是张公公紧紧抱着他,陪他入睡。冻得张公公满身冻疮,还笑着安慰他,“小皇子,快快睡,睡醒了,娘娘就回来,皇上也来探望皇子了。”
御膳房经常送来酸臭的饭菜,根本没法下咽。他饿得昏昏欲睡,张公公便去御膳房偷吃食,有一次被发现,被御膳房的太监们打得头破血流,肋骨也断了。当张公公被抬回来时,他染血的手里,还紧紧抓着一个他最喜欢吃的芙蓉糕……
那一次,他失声痛哭。在张公公期盼的目光下,混着泪水将芙蓉糕塞在口里,努力嚼得津津有味,仍止不住泪水泉涌。
那一次,他在心里暗暗发誓,有朝一日定要做人上人,绝不会张公公再跟自己受苦。
翻涌的往事,在心间泛起阵阵酸痛。终有泪在眼角滚落,与雨水混合在一起,滑落唇边,味道咸涩。
“皇上能对老奴心有不忍,老奴此生足矣。”张公公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和雨水,“老奴愧对皇上,若有来生,老奴还做皇上的奴才,辈子伺候皇上。”
张公公正说着,猛地起身,冲上锋利的剑锋……
“噗”的一声,长剑穿透皮肉,明晃晃的剑身染满鲜红的血,雨水飘扬而过,血被洗刷干净,剑身更加刺眼的明亮。
张公公深深望着云离落,笑起唇角,老脸满是皱纹。血染红他老得参差不齐的牙齿,沿着他的唇角汩汩淌下。
最后,他无憾地缓缓闭上浑浊的眼,彻底没了气息。
“啊——”
云离落仰天咆哮,震得云霄颤颤。
他跌坐于地,张公公就横躺在他旁边,安安静静地恍如往日侍候在侧。
云离落更加沉默了,颓然坐在狂风暴雨中,怀里依旧紧紧抱着残月的骨灰盒……
三天后。
杨晚晴休息了几天,胸口不再剧痛,勉强能起身。在侍女的搀扶下,来到梨园。
自从残月死后,他将自己关在梨园,三天不吃不喝,也不出来,也没人胆敢进去。
残月死的那一天,狂风暴雨,坤乾宫又死了那么多的宫人,血流成河,早已吓破宫人的胆,能远离云离落,绝不靠近分毫。
也有人劝杨晚晴不要过去,云离落那一脚再重几分力道,就要了她的性命了。
可她不得不去,张公公死了,唯一能真心待他的人,只怕就只有她了。
她不能眼睁睁看着糟践自己的身子。
秋雨极为寒凉,他在雨中淋了一夜,只怕已染上风寒,还有他未痊愈的伤口,怕是也发炎了吧。
三天不吃不喝,他还能熬得住吗?
杨晚晴满心满脑都是他的安危,哪里还顾得上打扰他的下场是何。
哪怕死,她也要让他走出悲伤,照顾好自己。
梨园外守着侍卫。肖冀正站在梨园门口,不进去,也不离开。他是来找皇上的,碍于皇上正在伤心当头,也苦于该不该进门。
“肖统领,随本宫进去吧。”杨晚晴淡淡一笑,仍掩不住她苍白的病容。
梨园还是数月前的样子,唯一变的就是,曾经住在这里的人,已阴阳两隔。
落败的黄叶,景色萧条。
肖冀在梨园前驻足,抬头看向沉甸甸的枝头。果然,树上结了很多黄橙橙的梨子。
遥遥的,有几个太监宫女,战战兢兢地守着。一见杨晚晴,赶紧行礼,却不敢出声请安。
杨晚晴扬手屏退他们,他们如获大赦一般,赶紧退出梨园。
站在门口,她隐约看到他凄冷的背影。她知道,这里有无极的牌位,他和残月那个未能出生的苦命孩子……
杨晚晴驱散心底的悲伤,悄悄到茶柜找到梨花茶,泡了一壶残月最喜欢的梨花茶。
清淡的茶香瞬间弥散开来,恍若死去一般的人终于有了些许反映。
“月儿?!”他惊喜地呼唤一声,待回头,看到的却是端着茶的杨晚晴。
他失望的目光,刺痛了杨晚晴的心,却又为杨晚晴开心。
即便死了,得到他的牵念难忘,失魂落魄,也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皇上……要不要尝一尝,她喜欢的茶?”杨晚晴轻轻问。
云离落垂落的眼睑,缓缓睁开,望着雾气袅袅的热茶,心头冷了又冷。
这股熟悉的味道,是她的最爱,而他却在此时才知道这味道的弥足珍贵。若……能再尝到她泡的一壶茶,哪怕就是让他去死,他也甘愿。
只可惜……
悔恨……如今的心痛就是悔恨的滋味吗?!
杨晚晴以为他会喝一杯,哪怕拿到他的手里,暖一暖他苍凉的脸色也好。不想他却沉默地低下头,继续轻轻抚摸躺在臂弯中的骨灰盒。
泪水,打湿杨晚晴的眼眶。她静静地站着,陪他沉默。
肖冀的声音,在门口突兀响起,吓得杨晚晴抽了一口冷气。若肖冀说错话,怕不是要被云离落处死。
“皇上,微臣有话要说。”
杨晚晴赶紧阻止肖冀,示意肖冀噤声。肖冀却是铁了心要说,继续道,“微臣那日去牢房,皇贵妃娘娘有话让微臣带给皇上。”
云离落终于有了灵魂,希冀又期盼又略显彷徨地看向肖冀。他凄冷的眸光,终于燃起点点光亮。
“她说了……什么?”云离落的声音沙哑异常,显然他的身体早已不舒服到极点。
“娘娘说,梨园的梨子熟了,摘下来放在宫里,冬天的时候可以熬些糖梨水。娘娘说……皇上一到冬天,嗓子不好。”
肖冀声音之中的微微颤抖,是在为残月伤心?还是在为皇上的情深自虐而伤怀?
杨晚晴死死咬住嘴唇,才忍住差点溢出喉口的呜咽声。泪水止也止不住,就如断了线的珠子不住地往下流。
残月……居然在将死之时,还念着皇上。
“噗”的一声,一口鲜血从云离落的口中喷了出来,染红了残月的骨灰盒,染红了地上光洁的青石砖面。
“皇上——”
“皇上——”
杨晚晴一把丢了茶壶,顾不上被烫伤的手,与肖冀异口同声惊呼一声,一起扑向云离落……
云离落昏迷数天,伤口又发炎,又伤心欲死,加诸在一起,没有直接要了性命已是万幸。
皇后急得乱转,命令太医必须医好云离落,否则全家为皇上陪葬。
太后见云离落将死,心中大快,欲趁机夺回大权,可有皇后的祈瑞国的势力压制,不得不按兵不动。
杨晚晴四处寻医,和让人张贴皇榜,只要能治好皇上,重金答谢。
有一天,一个姓贾的云游道士揭了皇榜,被当成贵宾请入皇宫。
贾道士为云离落把脉后,只说了句,“魂萦三途川,只怜彼岸花;生生两不见,想念永相失。饮我忘川水,不识断肠人;无奈奈何桥,缘断望乡台。”
皇后焦急不已,不知贾道士所云为何意,一个劲追问贾道士,要如何才能救活云离落性命。
贾道士捻着胡须轻轻笑起来,“皇后对皇上情深意切,民间也传闻皇上对皇后情谊深厚,只是不知若失了情义,皇后可还愿救皇上?”
“你胡说什么!”皇后脸色白了白。屏退众人,屋内便只剩下贾道士和皇后两个人
“本宫对皇上之心天地可鉴,若没了情义,本宫与皇上岂不成了陌路?”
贾道士又笑起来,递给皇后一个药瓶便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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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3 良国的和亲公主
五年后……
繁华热闹的京城大街上,人群熙攘,贩卖声此起彼伏。本是民安祥乐的一天,被遥遥传来的紧促鸣锣声彻底打破。
百姓们听闻此声,各个面色骤变,纷纷你推我搡退避。
一队飞驰的马队,敲锣开路,飞速疾骋而来。纷乱的马蹄声,扬起一声声蛮横的大喝。
“让开让开让开!快让开——”
扬起的马鞭甩得“啪啪”作响。来不及收拾摊位的小贩,腿脚躲避慢些的百姓,都逃不过那打在身上顿时皮开肉绽的马鞭。
马队就这样不管不顾霸道十足地在一片扬起的尘土中,在被打百姓痛苦的哀鸣声中,迅速远去……
所经之处,只留下那一地被马蹄践踏的狼藉,还有敢怒不敢言默默流泪的百姓。
一个头戴白色垂纱斗笠,身穿白色飘逸长裙的女子,扶起因马队而与母亲冲散坐在地上痛哭的小女孩。
“乖,不哭,姐姐这里有糖。”女子递上糖果,小女孩接过糖果依旧抹着眼泪哭。
“我要娘亲,要娘亲,呜……”
“告诉姐姐,你家住哪里,姐姐送你回家好不好?回到家就可以找到娘亲了哦。”女子蹲下,搂着小女孩,轻轻拍小女孩的背,试图门备受惊吓的小女孩安稳下来。
小女孩抽噎着点点头,女子刚要带小女孩离开,焦急寻女的妇女已哭着扑了过来。
“无极!”妇女一把抱住小女孩,“娘亲总算找到你了!”
白衣女子一听这个名字,纤弱的身形微微一颤。
“娘亲……这是姐姐给无极的糖糖。”小女孩终于破涕为笑,指着白衣女子笑得甜美。
“谢谢……谢谢姑娘,若不是姑娘陪着小女,我真怕小女已被人贩子拐走了。”妇女赶忙哈腰道谢,白衣女子阻止了她。
“人贩子?光天化日之下,天子脚下,会有人贩子当街拐人?”白衣女子诧异。
妇女叹口气,“姑娘有所不知,自从皇上为皇后娘娘设下‘红颜一笑’马队后,马队为给皇后娘娘运送南方的新鲜水果到京城,或为皇后娘娘办理差事,为博皇后娘娘一笑,经常像今天这样闹的人仰马翻,更有时还踩死人!渐渐地,人贩子便钻了这个空子,常趁马队路过之机,偷走被冲散的孩童。”
“马队如此为所欲为,就没人管吗?皇上……也不管?”白衣女子更加惊讶。
“百姓早就对马队怨声载道了,可又有什么用呢?也有被踩死人的人家告到官府去,给点连买头猪都不够的钱草草打发你。若是不服,衙差就暴打你一顿,丢出府衙。唉,我们是贫民百姓,无权无势,又能有什么办法,至于皇上……”
妇女的声音渐渐低下来,低下头,无奈地叹口气。无意间,将她对皇上的失望泄露了出来,她接着轻轻说:“皇上那么宠爱皇后,皇后喜欢的事,皇上怎么忍加以制止。只要马队少出点京城,少去帮皇后办点差事,我们就谢天谢地了。”
白衣女子默默点头,虽看不到她的脸,但不难看出,她也赞同皇上对皇后的宠爱。
若问皇上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宠爱皇后,那应该是在五年前吧。
不!在百姓的眼中,皇上迎娶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