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云低喃道:“流云不是无心,而是心中迷茫。若流云心死,必定是情死,心死,身也亡。”
“将军,你看。”亭卫拿着一串佛珠和信笺奔了进来。
清泽认识那佛珠,疑惑地打开信来一扫上面的文字,脸上突然有了神采,亭卫好奇,问:“将军,是不是有皇后的下落了?”
清泽又看了遍信,皱起了眉头,他点头,“对。”
亭卫大喜,“那皇上赶快派兵去把皇后娘娘接回来啊。”
“你先下去吧,这是朕自己的事情了。”
难怪他找不到她,她现在不在城中,在山中安静么?清泽不禁叹了口气,这样的战争他并不在意,但流云却因为他而在意着,这一切,她都要一个人承受了么。
月夜。静凉。
她,又瘦了,更安静了。在夜中的一袭白影,飘逸清淡,让人总想拥她入怀。
她在想什么?就这么坐着,她不冷么?清泽担心的向前走去,却看见了她脸上的泪,她……哭了。
一时间,他全身震撼,女人的泪,为她心爱的男人而落。或许他看得见,或许他看不见,但这样的悲伤直直流淌到他的怀里,心如刀绞。
她,要清静到何时,她什么时候才能流淌完内心的悲伤?他会等她,他会陪着她,他暗自叹了口气,转身离开,心中一片潮湿。
“老衲有多长时间没见徒儿了。”
“师傅心中有徒儿自然能见得到徒儿。”
“少见你有求人的时候。”语气自然有些幸灾乐祸。
“清泽求人心,不求人。”
“你是求人解人心。”他也不退让。
“是。”
老和尚也懂得见好即收,便正色道:“你跟她,一个是什么都可以得到而都不在意,一个是什么都不在意而都可以得到,一个是有,一个是无,因为感情太像而纠结在一起。
如同这有无,你认为你父亲对你母亲的感情是无,但你母亲却认为是有。当初因皇莆流云被禁,攻打漠北,你认为这是有,但她呢,或许以为这是无。生灵涂炭,你以为这是无,她或许认为这是有。有用无用、有罪无罪,这是你们的情伤。
清泽,你是个可怕的人,不在乎苍生,不在乎世俗,道德伦理约束不了你,国家人民也捆绑不住你,你只是为自己的心,幸好你爱上的是皇莆流云,你以为你心里的只是她。
因为她不是你的羁绊而是陪伴,权势、疆土、金钱,一切令人向往的东西你们都可以得到,所以逐渐不去关心,这些被忽略的潜移默化地归结在了她的身上,她就是你的天下。
你撼国的力量只能淹没在皇莆流云给你的爱里,现在她消失了,你的力量又显现了出来。你灭苍生是因为想让她回来,她离开是不想看见灭苍生的你,你们只是互相在意对方,这苍生却成了你们的牺牲品。”
话说着,老和尚重重的叹了口气。
“你们互为对方天下,互为对方活着,没有了皇莆流云的清泽,没有了天下,没有了一切,清泽,你还活着么?”
“清泽的确心神俱灭。”
流云从外面走来,清淡从容中却有一丝还没退却的悲伤。这样的悲,灼烧着他的眼。两人相望,时间静止般,只有他和她存在。
流云看他眼中扩散开来的平静,似乎要让她沉溺其中,他,还是那么让人安心。他压抑了自己的情感,给她一片清静,只因他等她回到自己的身边。
够了,这样就足够了。有他这样的爱,她还要求什么呢。她心中那些一幅幅凄惨、一声声哀怨,在这样的清静中逐渐沉淀下来。
那种压抑她的力量被她转化利用,清泽可以撼国她亦可以倾国,他们两个人在一起,才能达到一种平衡,有与无的平衡。
她向他走去,叹了口气,手指扶上了他的脸,消瘦得不成样子。她转身对和尚说:“多谢大师,流云现在清静了。当初流云因为害怕面对现实而消失于红尘,却没想到流云在清泽中,清泽在流云中。没了流云,清泽在流云之外,即使沉迷失落也都做无,没有意义。”
那握着她的手,更紧了。
和尚笑:“好一个里外,皇莆流云,好一个天下。”
“大师,流云还有一事不懂,大师不问红尘为什么还帮流云解开这心结。”
“老衲做和尚,不是要远离红尘,而是要在红尘之上,破戒才知道为何戒,在红尘之上才能看破红尘。老衲要看这天下,而不是遗忘这天下。帮你们解心结不是想招惹尘世,而是比你们更在意这苍生,老衲心中的天下是个善良的天下。”
从山上走下来,一路无言。流云只任凭清泽拉着走,却不见他说话。她沉溺在自己内心的疼痛中,却没有想过他的感受,自己不喜欢战争,更不喜欢因为自己而引发的战争,他有何尝不知道呢?面对失去的爱人,他是怎么样的痛苦,知道深爱的人不喜欢他依然奔赴战场,他是怎么的痛苦,看到她的失落与伤心,他又是怎么的痛苦。流云看着他的侧影,心中更是疼痛。
“清泽?”
“恩。”他停了下来。
“我以为你不理我。”
清泽还是看她,然后将她深深地抱在怀里。
“因为被离开的人是我,你不知道这样的感觉。”声音闷闷的,他把脸也埋在她的颈窝中。两个人,身体都绷得紧紧的,不知道怎么样放松。
……
“清泽?”
“恩?”
“大师是你的师傅?”
“恩。”
“那他说的自己心中的天下是什么?”
“我母亲。”
果然。
……
“清泽?”
“恩?”
“大师的法号是什么?”
“没有。”
“没有?”
“恩,他说认识的人还是认识,不认识的人还是不认识,何必名字。”
“那无所谓知与不知,又何必在意。”
清泽笑,“那就叫他和尚吧。”
……
“清泽?”
“恩?”
“我们是不是该回去了?”
悲欢
流云自山中跟清泽回来,只在军营里安静修养,清泽说军营比不上皇宫,到哪儿都让她裹着他的披风,大部分时间里,两个人只安静的看着,紧张的气氛不知道何时才能消散。
早晨的时候便有探子报说易平已经集合了漠北各族的兵力,准备跟玉阳一战,本来清泽要退兵的,没想到易平又要开战。他担心这样打起来,流云又是伤心。
整个军营都安静了下来,听说要回玉阳,相思顿时弥漫开来,他们是士兵,在战场上视死如归,但想到玉阳的家人,都会流露出难得的温柔。虽然清泽怕她伤神不让她过问军情,她也可以感觉到、猜测到。扬帆来讨茶喝的时候不小心说漏了嘴,易平的大军已经向北次出发了,而她的丈夫却丝毫的反应也没有。她知道他要退兵,但仅在北次的士兵就有十万,要退兵时间也是紧急,更何况易平显然已经铁了心要与清泽决一胜负,就算他们回了玉阳,这战争也无可避免。
流云的眼睛又落在他身上,担心道:“你不出兵么?”
“怎么了?”
“你别瞒我,易平的军队已经来了,退兵都来不急,你连出战的意思都没有,清泽,你若担心我而不出兵那就太傻了,虽然我不喜欢看战争伤亡的场面,但我更担心你呀。”她说得着急,不禁站了起来。
清泽的眼神变得深沉,声音也有些沙哑道:“过来。”
流云走到他身边,又坐回了他怀里。
“你担心我,恩?”那样甜蜜的话语让他全身都充满活力,他想听一千次,一万次。
她揪着他的衣领情绪也激动起来,“我不担心你我担心谁,你这坏蛋到底怎么想的,突然就出兵攻打漠北,现在又连动都不动想等着挨打是吗?”
清泽见她眼泪又流下来急忙帮她擦着,“该死,你向来不哭的,我也不会哄你,怎么现在老喜欢掉泪?乖,别哭,别哭。”
流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哭了起来,只靠在清泽怀里任凭他擦了又擦。
他看那掉不完的泪心更急,低吼道:“好云儿,别哭了,你想让我折寿是不?”
“胡说。”她瞪他,眼泪又流了出来。
清泽急了一身汗,只能吻住她的唇,让一切都淹没在两个人的热情之中。
“我的自持力在你面前向来没那么好。”他的声音有些挫败。
这时门口传来了不怕死的笑声,“老大,你还是收敛些吧,士兵已经编好队伍,等你下令呢。”扬帆说完又不甘心的伸出头来看了一眼,然后跑掉。
流云一愣,“下什么令?”
“我觉得还是先解决个人问题比较好。”清泽抱着温香软玉想继续。
流云羞得跳开,气道:“你又发什么疯。”
清泽站起来,体贴地将她的衣襟拉好,柔声吩咐道:“在这里等我。”
看着他走出去,流云坐了下来,想到刚才两个人的亲昵,这里是军营啊,她也挫败的叹了口气,又是安静又是紧张的两个人突然就亲热起来,怎么都觉得这火也燃起来得太快。“在这里等我。”天,只一句简单平常的话竟让她全身更是燥热。
清泽回来时,流云只看了他一眼,脸又不自觉的泛红,清泽嘴角上扬,再次将她抱在怀里笑道:“想什么呢,恩?”
“你快放我下来。”
“我想抱着你。”
敌不过他的固执,流云只好转移话题,“刚扬帆喊你做什么,什么编伍?是不是要出兵了?”
清泽让她偎依在自己身上,捏着她的手指道:“易平率二十万大军奔来,我知道你不想再见到伤亡,便决定以计退敌。”
“什么计?”
“我已经让信使向漠北的军队传话,说既然我已经要回了玉阳的皇后,自然跟漠北没有了什么仇恨,劳民伤财的战争也没有了必要,所以决定退军。现在驻军北次的玉阳军有十万,两万士兵刚已经领命退兵。易平率领的漠北军队中哈玛纳族士兵五万,西兰族士兵四万,布尔鲁跟莫琼都是明理之人,他们若为了漠北的大局同时退兵,其他族长也便会动摇。”
“如果他们不退兵呢?”
“我同时拨了三万士兵绕路进军漠北京城,现在漠北京城兵力已尽亏空,占领了京城,漠北大军自然无心应战,一部分士兵便会调回京城。到时候在边境驻守的玉阳军也领命前来,给漠北造成压力,然后我们再提出讲和。流云,这只能将战争降到最低,凭易平的个性,就算漠北的军队所剩无几、军心不稳,他依然会拼死一搏。”
流云点点头,“我知道,但攻占玉阳的士兵千万不要造成什么纷乱才好,还有格儿,别让他们受到不必要的伤害。”
“别担心,漠北的士兵我都尽量不动,更何况无辜的百姓,若布尔鲁和莫琼提前退兵,我自然下令驻守漠北京城的将士撤兵。”
流云想到柳格儿,又是一声叹气,刚有了可爱的女儿,丈夫跟父亲却要征战沙场,希望布尔鲁能够提前退兵,回到京城皇宫也可以安慰安慰她。
连续几天的焦虑不安,直到见到了父亲之后,柳格儿方才松了口气,听说易平还在战场便惊讶道:“那爹爹如何回来了。”
布尔鲁便将缘故说了一遍。
柳格儿脸色惨白,不禁后退了几步,“爹爹是说,易平只有三万兵马与玉阳打仗?”
布尔鲁叹气道:“我们都劝过他,玉阳已经要退兵讲和,为了漠北的大局、为了漠北的百姓也休战退兵,但易平执意不肯。”
“所以……所以你们就丢下易平回了京城?”
“格儿呀,不是爹爹怕死,就算我们动用举国兵力也不能与玉阳抗衡,它在漠北的兵马有十万,但压境的士兵何止十万、二十万?如今玉阳的皇帝已经声明要退兵,明显给了漠北一条活路。况且我们离开后,玉阳的士兵已经准备攻占玉阳作为要我们退兵的要挟,爹爹要是不回来,恐怕就见不到女儿你了。”
柳格儿原本得知易平没有回来已经心中满是悲怆,听到爹爹说他怕自己因为京城被玉阳占领而赶了回来,更是绝望,“爹爹为了女儿,而放弃了易平,易平战亡跟女儿脱不了关系啊,是我害了他,是我害了他。”
布尔鲁扶住摇摇欲坠的女儿,见她眼神涣散,顿时大惊道:“傻孩子,千万不要瞎想啊,保重身体要紧啊。”
“身体?易平不在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是我害了他啊。”柳格儿已哭的神智不清,原本虚弱的身体更经不起这么沉重的一击,布尔鲁还没来得急劝慰,她已经昏了过去。
夜,又是一个孤寂的夜,柳格儿缓缓醒来,想到易平,又暗自哭了半天。
羞愧、绝望侵蚀了她的所有,她不怪爹爹,爹爹为大局、为百姓着想,她不怪流云、不怪玉阳的皇帝,是易平要破坏他们的家庭,她更不怪易平,她爱他,爱他的所有。
“倘若有一天京城沦陷、族人叛变,格儿以死明志。”
柳格儿收起眼泪,穿上外衣,向女儿的宫中走去。小格儿睡的正熟,格儿轻轻抱起她,最后一次抱她,“女儿啊,原谅母亲,母亲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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